《苗疆自由鸟》是桑梦梦呀

4、忠告

　　谢久词来时，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年。

　　白皙的面庞沉在薄被里，蓬松的栗色短发被压的凌乱，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将阴影投在了燕续的眼下。

　　谢久词静静地驻足，嘴角上扬，他轻轻合上木门，不自觉的放进了脚步走到床边却没有急着把人叫醒。

　　他在床边坐下，炽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床上的人看，带着贪恋的神情临摹着他的轮廓，微凉的指尖滑过手下的肌肤，很轻很柔。

　　窗外的凉风夹杂着雨的湿气从窗户偷偷溜进来，燕续似有所感的挪动了一下，谢久词的动作也跟着顿了一下，看了眼北风吹着划开一道缝的窗子皱眉。

　　睡觉不关窗户，感冒了怎么办？

　　起身将窗户关好后又伸手帮少年将歪斜的被子盖整理妥帖，最后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手肘撑着简陋的木桌，骨节分明的手慵懒的撑着脑袋，静静的注视着床上的人，像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房间内又变得安静了下来，一片岁月静好。

　　*
　　燕续睁开眼时，迷蒙的揉揉眼睛，刚一转头就看见桌边坐着的人，惊讶的感叹道，“阿词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看着燕续刚睡醒懵懵懂懂的样子谢久词不免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嗯……哥哥睡着的时候啊～”

　　“哥哥睡觉还踢被子，窗户也不关，哥哥还是小孩子吗？”青年半眯着眼睛调笑着。

　　“不是……我关了窗户的，应该是被风吹开了吧…”少年有些心虚的转头垂眸看着身上的被子，小声的开口反驳，还试图狡辩。

　　被比自己年纪小的说是小孩，真的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是在不敢抬头看人了。

　　见人低着头不在说话，谢久词把握住分寸也不再继续调侃了。

　　逗归逗，现在还是要有点自我定义的，现在的哥哥还不是他的……不能让哥哥讨厌。

　　“哥哥为什么不看我了啊？我们还要一起去见村长爷爷呢不是吗？”

　　听谢久词终于是说起正事了燕续忙不施的开口：“哦哦哦，好的。稍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走了。”

　　“嗯，我去外面等着你。”话毕，青年起身走出房间，还贴心的帮忙关上了门。

　　燕续不好意思让人等太久，将自己简单收拾好后，两人快速走出旅舍。

　　此时疯狂肆虐的暴雨还没有停，两人撑着伞一步步走在深林之中，谢久词带着燕续走进一条林间的小路，地上是褐色的泥土和清翠的嫩草。

　　和旅游景区的路不同，这条路上没有人为镶嵌的青石板，它还保留着最原本的模样，是一条实打实的被人‘走出来的路’。
　　两人走了很久，当密林深一座座处错落的吊脚楼出现在视野里时圆月已经在群星的簇拥下登上了漆黑的舞台。

　　天上繁星闪烁，这才是真正的——‘久阴寨’。

　　两人童年共同的回忆也是从这里开始。

　　再次站在熟悉的屋前，少年抬手轻轻扣了两声门板，发出两声沉闷的响声。

　　‘咚！咚！’

　　敲门的手刚放下身前的木门就向内缓缓打开，屋内的老人脸上挂着记忆里慈祥的笑，他直接忽视了少年身旁的人，眼神直勾勾的定在燕续的身上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直到燕续被看的有些瑟瑟的发毛了他才侧身让出了进入屋子的入口，像是早已恭候多时。

　　三人刚在桌边做下，老村长的神情就瞬间大转弯，他激动的握住少年轻放在桌上的手颤颤巍巍的攥紧在手心，浑浊的眼球的死死的盯着他，声音也带上了断续的哽咽：“小续啊…你还能回来看爷爷…，爷爷我真的好开心啊…”

　　可能是太过激动的缘故，老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抖动的唇间呼出白气。

　　“爷爷您别激动，我就在这呢，你慢慢说。”看老人有些紧张，少年急忙出身安抚。
　　他起身轻轻的拍着老人略微佝偻的脊背，在两人靠近时，燕续听到老人一身极低的呢喃“小续啊，爷爷，我想跟你‘单独’叙叙旧。”
　　少年的手顿了一下又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站直了身体看向还坐在身边的人，有些犹豫的开口。
　　“阿词，我有些事情想和爷爷说，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燕续有些拘谨的扣着手心，静静的看着从进屋起就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的青年。
　　他似乎是在思考，一时间空气都变得寂静了下来，可当他抬头时，脸上还是和往常一样温和明媚的笑。
　　“嗯，那我在外面等哥哥，我刚好出去外面透透气。”他弯着眼睛眉眼温柔的说着，话毕，他毫不犹豫的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燕续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当谢久词转过身的瞬间脸上的却笑消失的无影无踪，脸色阴沉的像是厚重的阴霾，周身的气压似乎都随着降低了许多。
　　不满。
　　那是极度的不满。
　　哥哥真的一点都不乖呢。
　　青年就这样脸色阴沉的走了出去，桌边的两人却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在确定人已经走了后老村长迅速的平静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假象。
　　燕续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沉默的等待着。
　　“小续啊，五年了……，你们也长大了。”老村长的语气缓慢的感慨着。
　　“爷爷您想和我说什么呢？”
　　老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问道：“你觉得小词是个怎样的人？”
　　少年并没有因为被忽视而感到恼怒，只是很认真的回答着老者的问题。
　　“阿词很善良也很天真，他对我非常好，既开朗也乐观，是我非常好的朋友。”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说着，老村长眉峰微动的反问道：“朋友吗？”
　　“如果他不只想和你做朋友呢？”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再一次忽视了他的问题。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啊？”
　　少年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老者的话：“三天，我过两天就走了。”
　　像是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老人面色如常的说：“嗯，能提前就提前吧。不然……我怕突变的天气会阻碍你返程的道路。”
　　“……”
　　燕续并不知道老村长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也许……真的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好的爷爷，我知道了。”
　　“小续啊，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听到老者结束了刚才的话题似乎是不愿再多说，少年知道现在才是真正的叙旧，刚才的——是忠告。
　　“当然记得。”
　　*
　　在一个月上枝头的夜晚，在密林深处的不知哪个角落，地上茂密的灌木因为被拨动而发出哗哗的响声。
　　遇到瘦小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里快速的奔跑着。
　　无尽的夜色像是洪水猛兽追赶着他。
　　向前，向前，再向前！
　　不能停下。
　　也不敢停下……
　　身后隐约还能听见那些人焦急的怒吼声。
　　“小兔崽子还挺能跑！”
　　“赶紧去追！真让他跑出去了咱以后也不用混了！”
　　“还不是因为你！守个夜都能睡着了！”
　　听着身后断续传来的声音，少年幼小的身影在寒风中颤抖着。
　　他真的害怕极了。
　　瘦弱的少年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连续的奔跑让他有些头晕目眩，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脚下像是灌了铅，步伐都开始变得沉重了。
　　风从身旁奔过带动着周围的树木发出声响，那声音渐渐盖过了身后野兽们的咆哮，逐渐放大重叠。
　　他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似乎就在这附近，但她已经找不到方向了……脚下的路似乎变得有些扭曲。
　　整个世界开始晃动，天和地像是故意被搅在了一起。
　　一瞬间世界开始颠倒，稚嫩的面庞似乎触碰到了一丝冰凉，意识逐渐涣散，之后发生了些什么就什么都不知道。
　　——
　　窗外似乎有鸟儿在用他清脆的嗓音歌唱着，柔和的暖风吹拂过脸颊，当少年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一片陌生的木质天花板。
　　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少年撑着床沿慢慢做起身靠在了床头坐着。
　　环视着这间陌生的屋子，少年不禁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他这是被抓回来了吗……
　　幼小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白皙的小脸因为恐惧而变得苍白。
　　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可为什么还是没法逃脱……
　　没有机会了。
　　无尽的绝望在此刻席卷而来像是要将幼小的他吞没蚕食。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恐惧的情绪中时，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想象中那些人狰狞的面孔并没有出现，恰恰相反，那是一张虽然稚嫩但却透着秀丽的脸。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只能勉强看清来人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一点，个子也没有他高，少年悬着的心瞬间踏实了不少。
　　许是来人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少年鼓起勇气小声的开口询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啊？你是什么人？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被自己随手救回来的人“久阴，我是救你的人，我带回来的。”
　　真是惜字如金啊，看着不太好相处诶，第一印象果然害人，还以为会是个温柔的小弟弟呢。
　　少年再次开口：“是你救了我吗？”
　　那人并没有在说话，保持沉默静静的看着他。
　　少年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这似乎是一句多余的话，有些懊恼的转头不再看他。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空气在这一瞬间变得很安静，少年有些尴尬的扣着被子。
　　窗外的鸟儿依旧叫唤着，太阳已经开始升起，柔和的光束从窗口照射进来，屋子里也因为阳光变得明亮一些。
　　少年回过头再次看了过去。
　　那人的脸被阳光照的更加的清晰了，让人一眼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