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重新开始 ...
-
黑湖的水面像一块巨大的、被打磨得极光滑的墨绿色玻璃，倒映着霍格沃茨城堡的尖塔和缓慢流动的云絮。
奥瑞恩·博尔赫斯支着画板，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慵懒，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慵懒，像一层透明的茧包裹着他。
他刚刚和爱德华·沙菲克告别——那位黑发灰瞳的挚友不得不去应付一场冗长的级长会议——此刻，他享受着这份独处的宁静，却也感到一丝…百无聊赖。
他画过太多次黑湖了。
阴雨天的，暴风雨前的，晨雾弥漫的，夕阳熔金的……他甚至能闭着眼睛勾勒出湖对岸那棵歪脖子树的每一根枝桠。
新鲜感，这种他赖以生存的养分，似乎在眼前这片过于熟悉的景色前耗尽了。
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最终，被湖边不远处一棵山毛榉树下的人影吸引。
一个少年。穿着斯莱特林的墨绿色院袍，背靠着粗壮的树干，膝上摊着一本厚得足以当凶器的书。
他低着头，黑色的柔软发丝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而略显苍白的下颌。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沉寂感，与周围暖洋洋的春日气息格格不入。
西奥多·诺特。
奥瑞恩认得他。
马尔福庄园那些无聊透顶的“增进感情”纯血茶话会上，这个总是沉默地待在角落、仿佛与周围浮华喧嚣隔着无形屏障的斯莱特林新生，很难不给人留下印象。
但奥瑞恩从未真正留意过他。
毕竟，他的注意力大多时候都被身边同样耀眼又毒舌的爱德华占据，或者消耗在那些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上。
此刻，看着那个沉浸在书本世界、仿佛自成一片天地的阴郁少年，一个念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奥瑞恩心中激起一丝微澜。
他画过风景，画过静物，甚至画过爱德华下棋时不耐烦的侧脸（结果被对方发现，用消失咒报复性地抹掉了一半颜料）。
但他还没画过人。
或许……可以试试？
这个念头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新奇感。
他重新蘸取颜料，笔尖开始在纸上沙沙作响。他先勾勒出黑湖的背景，然后是树的轮廓，最后，聚焦于那个低头看书的少年。
他画得很专注，带着一种捕捉神韵的随意和精准。画中的少年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孤独而安静，带着一种易碎的疏离感。
就在他准备细细描绘那双被发梢遮掩、还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眼睛时——
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旁边的灌木丛里窜出！
“喵嗷！”
一只通体漆黑、只有巴掌大的小猫，猛地扑向了倚在画板旁的颜料盒，小爪子在里面胡乱一搅，随即又像受了惊似的，后腿用力一蹬画板边缘借力，飞快地逃窜而去！
奥瑞恩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家伙在他的画作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沾着靛蓝色和赭石色颜料的梅花印，并且——最致命的是——那锋利的小爪子，精准地抓破了画纸上少年脸庞的位置！
恰好是眼睛的部分。
“哦……梅林的胡子啊……”奥瑞恩发出一声无奈的、拖长了调子的叹息。
他看着那幅被毁掉的作品，又好笑又好气。
这只小黑猫是他舅舅阿德里安送给他的开学礼物，据说是某种极其稀有的魔法猫种，一黄一蓝的异色瞳本该价值连城，却偏偏性格调皮捣蛋得令人发指，向往自由胜过一切，整天在霍格沃茨玩失踪，每次出现不是闯祸就是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奥瑞恩小心翼翼地捏起画纸的一角，将那幅被“猫爪抽象派艺术”加工过的作品举到眼前，对着阳光，端详着那两个破洞，思考着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
就在这时，或许是他刚才那声叹息，或许是这边细微的动静，惊动了不远处那个看书的少年。
西奥多·诺特从厚重的书页中抬起头，循着声音来源，有些疑惑地望了过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那个举着画纸、表情有些苦恼的拉文克劳学长身上，随即，穿透了画纸上那两个小小的破洞，与洞后那双带着无奈笑意的绿色眼眸，直直地对上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有了片刻的凝滞。
奥瑞恩举着画纸的动作也顿住了。
透过画纸的破洞，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
是蓝色的。
像黑湖最深最冷的湖心冰层，又像是雨后初霁的天空，清澈，冰冷，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
此刻，那蓝色里还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细微不悦和探究。
奥瑞恩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一种强烈的兴趣，像被点燃的星火，倏地在他心底窜起。
他缓缓放下了举着的画纸，露出了完整的脸庞和那双总是带着些许慵懒笑意的眼睛。
他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并不存在的草屑，然后，迈开了脚步，朝着山毛榉树下那个依旧保持着抬头姿势、眼神里带着警惕和疑惑的少年，走了过去。
没有时间转换器，没有神秘的“阿莱”，没有迫近的战争阴影和必须守护的秘密。
只有一个最简单、最纯粹的开端。
奥瑞恩·博尔赫斯走向西奥多·诺特，仅仅是因为他想这么做。
他在西奥多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不显得过于冒犯，又足够清晰地传递他的存在感。
他脸上挂着那种惯有的、略带散漫却又无比迷人的微笑，目光落在西奥多膝头那本厚书上。
“《高级魔药制作》？”奥瑞恩挑了挑眉，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调侃，“三年级就看这个？诺特先生，你是打算提前让斯内普教授失业吗？”
西奥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合上书，动作有些僵硬，蓝色的眼睛看着奥瑞恩，里面清晰地写着“不熟，勿扰”的疏离信号。
他认得奥瑞恩·博尔赫斯，和爱德华·沙菲克形影不离、总是人群焦点的那个拉文克劳。他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找自己搭话。
“预习。”他干巴巴地回答了两个字，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
“预习到N.E.W.Ts水平？”奥瑞恩轻笑一声，仿佛没感受到他的冷淡，很自然地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完全不在乎袍角可能会沾上草汁，“看来斯莱特林今年的学院分要靠你了。”
西奥多抿紧了唇，没有接话。他不擅长这种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寒暄，更不习惯被人如此直接地注视和接近。
奥瑞恩·博尔赫斯身上那种过于耀眼和随性的气质，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隐隐感到威胁。
奥瑞恩却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指了指刚才被小猫破坏的画板方向，语气带着点无奈的抱怨：“看到那边闯祸的小家伙了吗？我舅舅送的，简直是个小恶魔。我刚画好的画，差点就被它毁了。”
西奥多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看到那只正在不远处扑咬自己尾巴的黑猫，以及画板上狼藉的颜料。
他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抱怨。
“不过。”奥瑞恩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西奥多脸上，笑意加深，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感兴趣的光芒，“它倒是‘帮’我发现了点新的东西。”
西奥多抬起眼，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比如，”奥瑞恩拖长了语调，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像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我发现，比起千篇一律的风景，画人好像更有意思一点。”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毫不掩饰地停留在西奥多脸上，尤其是那双蓝色的眼睛上。
“特别是……眼睛颜色很特别的人。”
西奥多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泛起了红晕。
他猛地别开脸，避开了奥瑞恩那过于直接和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下意识地想要拿起书挡住自己，却发现书已经合上了。
他感到一种陌生的、令他心悸的慌乱。
奥瑞恩·博尔赫斯的搭讪方式如此直白又如此迂回，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挑衅和诱惑，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看着他这副明显害羞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奥瑞恩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了。
啊，果然。比黑湖有意思多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点。黑湖的湖水轻轻拍岸，远处隐约传来学生的笑闹声。
一场始于画纸破洞和一只调皮小猫的相遇，正在这个平静的午后，悄然拉开序幕。
没有既定的悲剧，没有沉重的宿命。
故事，或许可以从这里，换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重新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