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悖论花园的访客》歪榆

97、有主人的流浪猫

　　没有名字。

　　这是一个比饥饿和寒冷更早刺痛他的事实。

　　奥瑞恩把他从翻倒巷捡回来，给他篮子，给他食物，挠他的下巴，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纵容，却从未赋予他一个真正的名字。

　　只有“小家伙”。

　　这个称呼带着宠爱，却也带着距离，仿佛在确认他只是一只可爱的、暂时的宠物，而非一个值得命名的、独立的生命。

　　当他选择离开那间预示着不祥的西塔楼教室后，“小家伙”这个称呼也随之远去了。

　　他变成了一只真正的、没有名字的流浪猫，在霍格沃茨巨大的石墙迷宫里艰难求生。

　　最初的流浪是残酷的。霍格沃茨并非所有猫都欢迎新来者，尤其是一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黑色公猫。

　　当地的猫群对他进行了驱赶和排挤，利爪和嘶吼是他学会的第一课。他不得不避开它们惯常的领地，在更偏僻、更寒冷的角落寻找栖身之所。

　　接着是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他们似乎以追逐落单的、看起来不善争斗的猫为乐。

　　石子、恶作剧咒语（虽然通常效果微弱，但足以惊吓）、甚至试图揪他的尾巴……他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身上开始出现细小的伤口，毛发也变得暗淡凌乱。

　　他从未想过回去。

　　他不能回到奥瑞恩身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不堪、被欺凌的模样。

　　那点可悲的、属于西奥多·诺特的骄傲，即使被困在这具猫的躯壳里，也依然顽固地存在着。他宁愿独自舔舐伤口，也不愿换取那份可能带着怜悯的温暖。

　　他对爱德华·沙菲克的嫉妒，早在无声的观察和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发生了变化。

　　像一杯浓烈的苦酒，在岁月的蒸发下，变得不再那么刺喉，只留下一种深沉而复杂的余味。

　　他成熟了（或者说，被命运磨平了棱角）。他无法使用时间转换器去改变奥瑞恩生命中这长达十五年的羁绊。他冷眼旁观着，不得不承认，爱德华·沙菲克确实是一个出色的朋友和搭档。

　　他们之间的默契是真实的，智力上的交锋是平等的。他甚至能隐约察觉到，在奥瑞恩那看似慵懒随性的外表下，其实非常看重这段友谊。

　　那些后来决裂的日子里，奥瑞恩偶尔流露出的、被精心掩饰的落寞和烦躁，此刻也有了答案。

　　失去爱德华，对奥瑞恩而言，绝非无关痛痒。

　　爱德华拥有了奥瑞恩的十五年，共享了他的成长、他的欢笑、他未曾被阴影笼罩的明亮时光。

　　而西奥多自己……他拥有一些爱德华永远无法越界的东西。

　　那些发生在西塔楼的、隐秘的试探和交锋，那个最终跨越了时空的吻，那句以生命为代价的“我爱你”……这些是独属于他的，沉重而绝望的财富。

　　这种认知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冲淡了嫉妒，只剩下一种宿命般的无奈。

　　直到那一天。

　　他被一伙特别顽劣的二年级生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他们似乎刚学会了某个让人痒痒不止的小恶咒，兴奋地想要找个活物试验。他试图逃跑，但被逼到了角落。

　　咒语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虽不致命，却带来难以忍受的屈辱和不适感。挣扎中，他的后腿被一块飞来的碎石划伤，鲜血渗出了黑色的毛发。

　　他蜷缩起来，发出低低的、威胁性的呜咽，蓝色的猫眼里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一丝无力感。

　　就在那些孩子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一个冷静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孩子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黑猫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爱德华·沙菲克。黑发一丝不苟，灰瞳里带着明显的厌烦和居高临下的审视。他站在那里，就自带一种让人不敢造次的气场。

　　“沙、沙菲克学长……”一个孩子结结巴巴地说。

　　“欺负一只不会说话的动物，显得你们很能耐？”爱德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让那几个孩子瞬间涨红了脸。

　　“我们只是……”

　　“滚。”爱德华懒得听解释，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孩子们如蒙大赦，立刻作鸟兽散。

　　胡同里只剩下爱德华和蜷缩在地上的、狼狈的黑猫。

　　爱德华皱了皱眉，灰色的目光落在他渗血的后腿和脏兮兮的皮毛上。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什么。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西奥多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脱下自己那件昂贵的、天蓝色镶银边的院袍，小心地、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将他整个包裹起来，然后轻轻地抱了起来。

　　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尊重？或者说，是一种贵族式的、对弱小生命的理所当然的保护欲。

　　西奥多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爱德华身上那股大吉岭茶和旧书的气息混合着极淡的、某种高级古龙水的味道，笼罩了他。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

　　爱德华没有把他带去别处，而是径直走向了拉文克劳塔楼。

　　奥瑞恩正窝在公共休息室靠近壁炉的一张软椅里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

　　“爱德华？你抱着什么……”他的话音在看到爱德华怀中那团天蓝色袍子里露出的、熟悉的黑色小脑袋和那双蓝色眼睛时顿住了。

　　“在走廊捡到的。”爱德华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随手捡回一支羽毛笔，“看起来被欺负得不轻。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挺喜欢这只猫？”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裹着袍子的黑猫放在了奥瑞恩的膝上。

　　奥瑞恩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担忧和怒气。

　　“梅林啊……谁干的？”他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黑猫腿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爱德华耸耸肩：“几个不懂事的小鬼，已经教训过了。”他看了看奥瑞恩专注的神情，补充道，“既然是你的猫，就看好点。霍格沃茨对流浪动物并不总是那么友好。”

　　说完，他冲奥瑞恩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奥瑞恩没有立刻道谢，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膝上这只失而复得、却伤痕累累的小猫吸引了。

　　他低声念着愈合咒，用干净的布蘸温水擦拭他脏污的皮毛，嘴里不停地、心疼地念叨着：“小家伙……怎么弄成这样……跑去哪里了……”

　　西奥多安静地趴着，感受着那轻柔的触碰和温暖的魔力流淌过伤口。他看着奥瑞恩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

　　最终，竟是爱德华，这个他曾经视为最大“敌人”的存在，将他送回了这片温暖的避风港。

　　奥瑞恩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甚至，在某次又有不开眼的学生试图靠近他时，奥瑞恩会用一种罕见的、带着明确占有欲的冷淡语气宣布：

　　“离他远点。这是我的小猫。”

　　“我的小猫”。

　　没有名字，但这个宣称，比任何名字都更让西奥多感到一种酸楚的、复杂的归属感。

　　他依旧沉默，依旧警惕，依旧藏着巨大的秘密。

　　但他不再是没有根的浮萍。

　　他有了一个被公开承认的、可以正大光明栖息的位置——在奥瑞恩·博尔赫斯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