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尘缘》无名桑见

2、2

　　瑶池盛会的喧嚣持续到夜幕降临，星辉洒满九重天，将白玉台染上一层清冷的银辉。上官冷黎借着更衣的由头，拉着扣扣溜到了瑶池后侧的望月台。这里少有人来，只有几株月桂树静静伫立，晚风拂过，落英缤纷。

　　“终于能喘口气了。”上官冷黎摘下头上那支并不起眼的玉钗，随手抛给扣扣，自己则倚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漂浮的云朵。天宫的月亮比人间的更圆更亮，连月光都带着淡淡的清辉，照得她脸颊泛着柔和的光晕。

　　扣扣接住玉钗，无奈道：“公主，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要是被陛下发现了，又该罚您了。”

　　“怕什么，”上官冷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反正我在这儿也碍眼，姐姐正忙着和那些仙娥公子们应酬呢，父皇才没空管我。”她说着，捡起一片飘落的月桂花瓣，放在鼻尖轻嗅，“你闻，这里的花香都带着仙气呢。”

　　扣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打断。两人同时回头，只见离光临风不知何时出现在月桂树下，玄色神袍在月光下泛着暗纹，墨发随晚风微动，整个人宛如一幅清冷的画卷。

　　上官冷黎吓得瞬间站直了身子，手忙脚乱地想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不必多礼。”离光临风的声音比白日里柔和了些许，他缓步走到栏杆旁，与她隔着两步的距离，目光投向远处的星河，“人间的月亮，也是这般圆吗？”

　　上官冷黎愣了愣，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幕君会主动搭话，她定了定神，轻声道：“人间的月亮有圆有缺，不像天宫的，总这么完满。不过……人间的月亮底下，有烟火气，有夜市的叫卖声，还有孩子们提着灯笼跑过的笑声，倒是比这里热闹些。”

　　她说起人间时，眼睛里闪着光，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在皇宫里虽不受宠，但她小时候常偷偷溜出宫，那些市井间的鲜活，是她灰暗童年里为数不多的亮色。

　　离光临风侧过头，看着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映着星光，像藏着一片小小的人间。他活了万万年，见惯了天宫的庄严与永恒，却从未听过这样的描述，心头竟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

　　“你似乎……不喜天宫？”他问道。

　　“也不是不喜，”上官冷黎摇摇头，“只是觉得这里太静了，静得像……像一幅不会动的画。”她说完又觉得失言，连忙补充，“当然，天宫很美，是小女妄言了。”

　　离光临风看着她紧张得泛红的耳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他见过太多对他阿谀奉承、小心翼翼的人，唯独这个小丫头，会在他面前说些“妄言”，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像株在温室里悄悄探出头的野草，带着倔强的生命力。

　　“本君不怪你。”他淡淡道，“天宫确实少了些生气。”

　　上官冷黎没想到他会认同自己的话，惊讶地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白日里的疏离，反而像盛着一片温柔的月光，让她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

　　望月台上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晚风拂过月桂树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声。这种安静并不尴尬，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和。

　　就在这时，一阵轻佻的笑声传来：“哟，这不是人族的二公主吗？原来躲在这里偷闲呢。”

　　两人同时望去，只见少典明止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区先族的侍从。他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噙着狡黠的笑，“幕君也在？倒是巧了。”

　　离光临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分：“少典二公子，此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幕君这话就没意思了，”少典明止摊摊手，“瑶池盛会，九重天的地界，难道还分神族区先族不成？”他说着，视线落在上官冷黎身上，“二公主，刚才在宴上见你闷闷不乐，怎么，是觉得天宫的琼浆不如人间的米酒？”

　　上官冷黎不喜欢他这副探究的样子，皱了皱眉，没说话。

　　少典明止也不在意，继续道：“我听说人族二公主性子活泼，不像大公主那般端庄。倒是没想到，会和咱们冷冰冰的幕君聊到一块儿去。”他语气里的试探毫不掩饰。

　　“少典明止。”离光临风的声音冷得像冰，“滚。”

　　一个“滚”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少典明止身后的侍从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少典明止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深深看了离光临风一眼，又瞥了瞥上官冷黎，笑道：“既然幕君不喜，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罢，带着侍从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

　　望月台上的平和被打破，上官冷黎看着少典明止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她听说区先族与神族势同水火，刚才少典明止的话，会不会给幕君招来麻烦？

　　“幕君，刚才……”她想解释几句，却被离光临风打断。

　　“不必理会。”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语气恢复了些许温和，“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上官冷黎愣了愣：“不、不用麻烦幕君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离光临风却没听她的，转身率先迈步：“走吧。”

　　他的步伐不快，刻意配合着她的速度。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月桂花瓣落在他的神袍上，或是她的发间，画面竟有几分莫名的和谐。

　　一路无话，直到走到人族使者居住的宫殿外，离光临风才停下脚步。

　　“回去吧。”他看着她，“夜里凉，注意保暖。”

　　这句简单的叮嘱，让上官冷黎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她抬起头，鼓起勇气道：“今日……多谢幕君。还有白天在瑶池，也多谢您。”

　　离光临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那玉佩是用上好的暖玉雕琢而成，形状像一轮弯月，触手温润。

　　“这个，送你。”他将玉佩递给她，“人族在天宫，若遇麻烦，可凭此玉佩来找我。”

　　上官冷黎接过玉佩，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尖，像有电流划过，她猛地缩回手，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脸颊烫得厉害：“谢、谢谢幕君！”

　　离光临风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中，只留下淡淡的冷香，萦绕在她鼻尖。

　　上官冷黎站在原地，握着那枚温热的玉佩，心跳得像要蹦出来。扣扣凑过来，小声道：“公主，幕君他……好像对你不一样呢。”

　　上官冷黎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月光下，玉佩泛着柔和的光，映出她泛红的脸颊。她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不知道，这枚月下相赠的玉佩，会成为日后牵绊她与他的纽带，更不知道，此刻悄然滋生的情愫，早已在三界的暗流中，埋下了波澜的种子。而远处的宫殿顶上，少典明止正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