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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心思 ...


  •   “娘娘,御膳房新做的,说是用了今年头茬的重瓣玫瑰,您尝尝?”

      长鱼浸荼从黑暗中猛地睁开双眼,只见贴身侍女汀兰手里托着碟玫瑰糕朝她走来。她不由疑惑开口,“可是,你方才已经端过一次了?”

      这是怎么回事?

      长鱼浸荼朝外面看去,只见竹帘外的日光仍带着午后的灼意。可方才,她替即墨瓷去拈鬓边柳花的时候,明明西天只剩半抹残红,暮色都已漫过回廊栏干了。

      而她身侧也空无一人,即墨瓷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难道……难道方才真的只是她的一场梦?

      可是如果只是梦的话,那为什么她手心的石榴花瓣香味会这么重呢。

      这说不通啊!!!

      汀兰还在一边,长鱼浸荼脑子有些乱。

      便喊汀兰先下去,她双手捧着脸,身子从软椅上滑下来,后背贴着软椅侧边,陷入深沉的思考中。

      事情有些许的不对呀。

      难道说……难道说在这个世界,梦后还能手留梦中情境之物?

      这股香味现在才慢慢淡了,长鱼浸荼略有怅然。

      香散了,感觉都是她自己的臆想了。

      在她的梦中,即墨瓷那么温柔。

      好吧,谁不喜欢温柔可爱的美人呢,特别是像他这般姿色的美人。长鱼浸荼承认,她确实吃他这款颜值。

      在现代的话,说不定她还能要个微信。

      可惜,他不在,也注定了与自己不是一路人。

      长鱼浸荼叹气,再叹气。

      不过,这位陛下有时候真的挺令人头大,她根本看不清他在想什么。而他呢,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长鱼浸荼真的很害怕他心情不好,那自己也就差不多要遭殃了。长鱼浸荼想着想着,顺手拈了一块儿玫瑰糕放进嘴里,玫瑰的香味被她嚼碎,在齿间回甘了好一阵。

      她拍掉手上的糕渣,从地上起来,因为地上有些凉。

      长鱼浸荼正想着让汀兰私下给自己找点高情商的话术学一学,抬头就见汀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娘娘,陛下身边的公公来了。”

      长鱼浸荼:“啊?”

      长鱼浸荼走到前殿去,发现正是皇帝身边的茯安公公。在茯安说完后,长鱼浸荼确切得到了一个信息,即墨瓷邀请她去龙华殿,去那里干什么,他没说。

      长鱼浸荼拒绝不了,毕竟也没什么事情用来推脱。

      她只好跟着茯安走。

      长鱼浸荼没想到,即墨瓷竟然是邀请她听曲。她觉得吧,他眼光还是有些不对的,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雅士,哪里听得懂呢。若是他弹阳春白雪类的曲,她大概也是说不出什么作为评鉴的高雅之词的。

      希望到时候她说完,他不要生气吧。

      见长鱼浸荼心不在焉,即墨瓷突然道,

      “怎么,不想听?”

      长鱼浸荼连忙摇头:“想听想听!!”

      即墨瓷这才敛了袖摆坐下,指尖轻拢慢捻,抚上案上琴弦。

      他指尖初落时极轻,像春露坠在新叶上,只一缕极淡的琴音漫出来,绕着案上那盏未凉的茶烟打了个旋。渐渐便有了章法。不是急雨骤风的烈,也不是寒潭映月的清,倒像檐外那株老柳抽条时的样子——初时涩涩地慢,而后弦音渐活,竟带出些柳花飞旋的轻俏来。

      长鱼浸荼支着肘看他,见他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指节起落间,袖口银线绣的流云随动作轻轻晃,倒比琴音先添了几分流动的意趣。

      真真赏心悦目。

      美人,琴音,秋阳。

      不对!

      此时不是秋天么,那她方才做梦梦到的为什么会是春天的柳花??奇了个怪!!! 自己做的不会是预知梦吧,以后不会真的和即墨瓷大团圆结局了吧?如果是真的的话,嗯,其实也还好。长鱼浸荼心里突然生出一点点小雀跃,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不由自语,长鱼浸荼啊长鱼浸荼,瞅你这出息样子,像话吗!真是不像话!

      忽有一阵风过,竹帘被吹得簌簌轻响,檐外飞花趁势飘进半朵,恰好落在琴弦上。即墨瓷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他抬眼时,目光正与长鱼浸荼撞在一起。她原是盯着那朵花看,此刻也觉出几分怔忡,忙移开视线,却见他指尖轻轻一挑,那飞花便随着余音颤了颤,悠悠落在案上茶盏边。

      “这曲子……”

      长鱼浸荼忍不住开口,又觉唐突,话音顿在喉间。

      他的指尖在弦上轻扫,余韵散漫:

      “随口弹的,还没名。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长鱼浸荼刚要开口,喉间却先哽了一下。她下意识抬手去按,指尖触到脸颊时才惊觉,那不是风掠起的凉意,竟是两行泪,正顺着鬓角轻轻往下淌。她猛地别过脸,声音发颤:

      “我……许是风迷了臣妾的眼。”

      长鱼浸荼听的落了泪,可是她还是想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即墨瓷却突然上手,轻轻抹下她的眼泪,

      “这回不怕朕了?”

      长鱼浸荼愣住,即墨瓷也愣住。

      那指尖带着微凉的薄茧,擦过脸颊时像一阵轻云掠过时的痒。长鱼浸荼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匀,只眼睁睁看着他。方才还温文如江南烟雨的即墨瓷,此刻眉梢微蹙,眼底是全然的怔忪,仿佛那抬手拭泪的动作,并非出自他本意。

      “朕……”

      他先回过神,指尖猛地收回,手背在身侧攥了攥,方才那句“不怕朕了”的戏谑,此刻竟卡在喉间,化作一声极轻的咳,“失仪了。”

      长鱼浸荼这才惊觉自己还张着嘴,忙低下头,耳尖却烧得滚烫。

      是了,他是朕,是九五之尊,是她初见时隔着三重大殿、连衣角都不敢多看的帝王。可方才那指尖的温度,那眸里一闪而过的柔软,又分明不是君王的威仪,倒像……倒像方才弹着江南旧调的俊雅郎君。

      长鱼浸荼攥着袖角的手紧了紧,心跳得像殿外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得乱响,却偏生说不出一句“陛下”,只讷讷道:

      “没、没事……”

      话音落,两人都静了。

      窗外小花又飘进几朵,落在案上的茶盏沿,轻轻晃了晃,竟比殿里的人还要自在些。

      长鱼浸荼匆匆告辞。

      即墨瓷还站在原地,他竟也说不清,自己方才是怎么了。

      正思索着,一股甜腻的香风突然进来。“陛下,”只见一女子踩着碎步进来,手里还捏着柄洒金团扇,扇尖轻轻点着掌心,眼波流转间尽是刻意堆起的柔媚。

      此刻见即墨瓷坐在窗边翻书,便故意放轻了脚步,裙裾扫过地面,才带起了即墨瓷方才闻到的甜腻香味。

      “陛下,臣妾长鱼音玫……拜见陛下”

      她声音柔得像浸了蜜,人已凑到离案几两步远的地方,微微屈膝行礼,鬓边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臣妾瞧着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特亲手摘了些新鲜的花籽,炖了冰糖花羹来给陛下解乏。”

      说着便要抬手去扶即墨瓷的手臂,指尖刚要触到他的衣袖,却见即墨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翻书的动作顿住,墨色的眸子冷不丁抬起来。

      方才对着长鱼浸荼时那点温软荡然无存,只剩冰碴子似的寒意。

      长鱼音玫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跳,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勉强维持着柔媚:

      “陛下……”

      “滚。”

      一个字,冷硬得像淬了冰的钢针,砸在殿内,连空气都仿佛凝住了。

      长鱼音玫彻底愣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陛下?臣妾……臣妾只是……”

      “朕说,滚出去。”

      即墨瓷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他终于合上书,目光落在她身上。

      “别让朕再说第三遍。”

      那眼神里的厌恶太直白,长鱼音玫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手里的莲子羹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瓷碗碎裂,甜腻的汤汁溅了一地,连带着几颗白胖的花果滚到即墨瓷脚边。

      长鱼音玫哪里还敢多言,慌忙福了福身,几乎是踉跄着转身往外跑,裙角扫过碎瓷片,划开一道小口也顾不上,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殿门被她慌慌张张带得“砰”地一声关上,即墨瓷才收回目光,眉头皱得更紧,一脚踢开脚边的花果,对侍立在旁的内侍冷声道:

      “把这里收拾干净。”

      内侍忙应了“是”,俯身收拾时,偷偷抬眼瞧了瞧帝王的脸色。

      方才对着瑾才人时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此刻却冷得像要下雪,这音才人,当真是撞在了枪口上。

      第二天,内侍来传召时,长鱼浸荼正坐在廊下翻一本旧书。

      初秋的风掠过长廊,吹得书页簌簌响,她指尖停在“蒹葭”二字上,抬眼时神色淡得像蒙了层薄雾。

      “劳烦公公跑一趟。”

      她欠身行礼,声音温软却没带半分热络,“只是昨夜染了些风寒,头沉得很,怕是不便去御前叨扰陛下。”

      内侍愣了愣,先前陛下召她,她虽也拘谨,却从没有过推脱。他打量着长鱼浸荼,见她果然脸色略白,鬓角也松松垂着几缕,不似往日齐整,便不好多问,只道:“才人好生歇息,奴才回禀陛下便是。”

      待内侍走远,长鱼浸荼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捏着书页微微用力。那日即墨瓷为她拭泪的触感还在颊边,可长鱼音玫被斥“滚”时的寒意,还有他转瞬切换的帝王威仪,更让她心头发紧。

      他是帝王,是龙椅上的即墨瓷,不是廊下弹曲的即墨先生。走得近了,她便是成了旁人眼中的靶子——长鱼音玫那双眼珠子,那日在殿外剜她的眼神,她可没忘。正思忖着,却见方才那内侍又折了回来,手里捧着个锦盒,身后还跟着个小太监,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药。

      “才人,”内侍笑着递过锦盒,“陛下听奴才说您染了风寒,没说什么,只让太医院熬了药送来,还说这盒里是南疆来的蜜饯,配着药吃能解些苦。”

      长鱼浸荼看着那锦盒上绣的缠枝莲,指尖顿了顿。她接过锦盒,轻声道:“替我谢过陛下。”

      内侍应了声,又叮嘱了两句“陛下令您按时喝药”,才带着小太监离开。长鱼浸荼捧着锦盒,站在廊下,风又吹了过来,带着药香和蜜饯的甜。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锦盒放在案上。

      好矛盾啊!!!

      内侍刚走没多久,院外忽然传来极轻的靴声,不似宫人那般细碎,沉稳得像踏在石阶上的月光。长鱼浸荼心头一跳,下意识便往廊下的树后躲。那树刚过花期,枝叶却密,恰好能掩住半个人影。

      她刚藏好,门便被推开了。即墨瓷一身常服,玄色衣袍上只绣了暗纹云纹,没带任何随从,竟是亲自来的。

      他站在院中扫了一眼,没见着人,眉梢微蹙,却没唤人,只缓步往廊下走。案上那本翻开的书还在,旁边的锦盒也原封未动,他伸手碰了碰锦盒,指尖顿了顿,又转向内室的门,轻轻敲了两下:“长鱼浸荼?”

      声音不高,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温和,和昨日斥退长鱼音玫时判若两人。

      长鱼浸荼忙缩在树后,屏住呼吸。

      她能看见他的侧影,日光落在他发间,竟泛着点浅金,褪去了帝王的威压,倒真像个寻常世家公子。可就是这份温和,让她更不敢出去。她怕自己一露面,先前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又要软下去。

      即墨瓷敲了门没应声,也不恼,只转身在廊下的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那本书上,手指轻轻拂过“蒹葭”那页的褶皱,像是在想什么。

      树影晃了晃,一片叶子落在他肩头,他没察觉。

      长鱼浸荼看着那片叶子,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偷藏起来的孩童,既怕被发现,又莫名有些慌。

      他这样等着,她躲着,倒像是她亏了什么。

      真是有些好笑。

      她也没做亏心事,躲他干什么呢。

      她一时愣住。

      是啊,躲他干什么呢,难道你害怕自己爱上这个人吗,长鱼浸荼。

      她在心里问自己。

      怎么可能!长鱼浸荼心下摇头,她只是单纯对所有好看的人好色罢了,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爱上一个人呢!

      绝对不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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