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叶斯锈蚀》桐花絮雨

17、Chapter 17

　　一年的时光转瞬而逝，他们的高二告一段落。

　　仔细回想起来，这段时间的确是匆匆度过，似乎是由于他们不在对方身边。

　　只不过，有些事情依旧和以前一样。

　　当梁绍成绩稳定时，每次考试完，课桌里都会出现一个橘子味的糖果。

　　放学回家时，他也会紧紧跟在她身后，防止附近的不良少年过来找麻烦。

　　七月份的某一天，正值暑假。

　　祝修文的工作繁忙，同意她在这几天拿手机。她翻着日历，明天正巧和班级里某个人的生日撞上。

　　她勾了勾唇，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念：“明天有空吗？”

　　对面很快就回复。

　　L：“有空。”

　　念：“什么时间有空？”

　　L：“全天都有空。”

　　她有些诧异，他这语气，貌似是忘记了自己明天生日，怎么可能全天有空呢？

　　犹豫再三，她都在思考着什么时间更加合理一些。

　　还没等她询问，对面又弹来一则消息。

　　L：“要约我出来？”

　　她见这条消息，手指颤了颤，有些小心思被拆穿的感觉。但她还是毫不避讳自己的想法。

　　念：“嗯，明天两点钟到下午六点，可以见一面吗？”

　　就此，两人定好了见面的地点。

　　梁绍坐在书桌前，靠着椅背，放下手机，手垂在两边，闭着眼睛。而他脸上却是无法忽略的笑意。

　　加上□□这么长时间，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聊天，他甚至开始想象出她在屏幕另一端的模样。

　　纱织的窗帘随着盛夏的风晃动，轻轻遮掩着白热的太阳。房间内布置整洁，却不显单调。

　　2010年7月26日，他的生日。

　　祝念提前和祝修文报备，为了给他过生日，她失去了接下来一个月的出行机会。只不过，她并不感到失落，反而为这天的到来而愉悦。

　　她从衣柜中翻翻找找，清一色的黑白灰，严肃而无趣。终于，她在一片黑色中，摸索出了一条桔梗裙。

　　和其他的衣服不同，裙摆是杏色，上半身是干净的白色，领口还别着一枚蝴蝶结。她忐忑地取下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正巧合适。

　　途经一条又一条的小路，终于停留在了影院门口的街角。

　　梁绍来得不迟，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见到。他穿着黑色T恤，自人群走来。

　　少年停留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阳光下棕色的眼眸，语气带着笑意：“祝同学，下午好。”

　　祝念眼睛很亮，但还是有些局促，努力维持着镇定：“嗯，看电影吗？”

　　“好啊。”他来到她身后，跟着她进入影院。

　　这里处于商业区，而这时候的人却不多。大厅开着冷空调，前台是一桶桶暖和着的爆米花。

　　“你想看什么？”祝念问。

　　“我啊？都可以，”他依旧是慵懒地笑着，“你选。”

　　不知是不是她的私心，促使着她的手指停留在表格的一个电影名——《爱到底》。

　　爱到底，爱到底。

　　她悄悄将目光移向梁绍，却见梁绍的手指搭在她手臂旁的桌子，微微颤抖。

　　“这部文艺片好像不错。”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提起，“我们看看？”

　　梁绍这才回过神，收回了手，注视着她的眼神略带温柔：“嗯，去吧。”

　　电影院的人不多，几乎是包场的氛围。他们并肩坐着，不知何时，身旁忽然出现了爆米花和饮料。

　　闻见甜甜的香味，她有些惊讶：“你买的？什么时候？”

　　黑暗中，他的声音格外缱绻：“你取票的时候。”

　　电影很快开始，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荧幕，一边吃桶里的爆米花。

　　令两人没想到的是，电影是由多个短片组成。独特的同时，又不失浪漫。

　　梁绍默默侧头，看着祝念。

　　荧幕播放之下，她的轮廓忽明忽暗，却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双眼。

　　他不禁无声地对她做了个口型。

　　我对你，爱到底。

　　说罢，他轻笑着，回过神继续看着电影的内容。他原本一直以为，文艺片都是无趣的。但如今，却难得有耐心和喜欢的人一起观看。

　　她则是静静享受着艺术，同时又渴望着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光，能够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忽然间，她原本将要触碰爆米花的那只手，碰上了冰凉。

　　两人的手，就在如此的机缘巧合下，碰到了一起。

　　与以前在学校，举行活动所演绎的同学情不同，冷暖的接触，两人的心跳都快了一步。

　　她倏地缩回了手，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脸也在漆黑之下变得通红。

　　梁绍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控制不住地想握住，却见她提前缩回了手，无奈地弯唇。

　　走出电影院，她的脸还是有些红，手紧紧攥着，像是在回味着方才的触觉。

　　微风清凉，拂过两人的脸颊。祝念微微散落了几根碎发，显得她本就精致的五官更为灵动。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带着些试探地问：“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梁绍一愣，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千千万万个可能。

　　她等了许久，都不见他说话，心里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为什么会有人把自己的生日忘记呢？

　　不知为何，她的喉咙有些疼，头也闷闷的，像是要哭出来的感觉。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她问他。

　　梁绍丝毫没察觉，依旧是笑着道：“没有啊，你有吗？”

　　她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故作轻松：“附近有礼品店，去看看呗，说不定会有你喜欢的。”

　　他对她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连声道好，帮她拎起包，像是个称职的男友一般，跟在她身后。

　　她在周围逛了一圈，也难得地觉得兴趣倍增。

　　这里几乎有年轻人所喜爱的一切东西，就譬如可爱的小熊玩偶，超市中难以抢到的零食，以及各色各样的书籍……

　　那些令人喜爱的东西，杂乱无章地叠放在一起，不如寻常的店铺，却叫人感受到生活中的趣味。

　　“欢迎光临，情侣吗？”店员随口一问。

　　祝念刚恢复的脸，现在又红了起来，连忙摆手：“没有……”

　　梁绍侧头看着她羞涩的模样，也忍不住笑。

　　“噢，抱歉呀，看看喜欢什么。”店员的声音有些歉意。

　　祝念闻言，手肘轻轻推了一下他，小声道：“你挑吧，我送你。”

　　他低声笑着：“哪有让女孩子付钱的？”

　　她拉着他的衣袖，将他往店里推了一些，催促道：“快挑！”

　　梁绍斗不过她，只好象征性地走了一圈，来到小熊玩偶前，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了一会儿，随即移开。

　　他嘴角扯出一个懒散的笑：“真的没什么喜欢的。”

　　祝念凝视着他的眼睛，却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最终，她快步走向那只玩偶前，放在收银台结了账，动作快到让他没法反应过来。

　　“我送你了。”她将那包装袋塞到他怀里，语气固执，像是不容置疑一般。

　　他愣在原地，捧着可爱的玩偶，心中仿佛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流淌。

　　“必须收。”她警告他。

　　他握着袋子提手，手心不自觉紧了紧。望着她认真的神情，只觉得她现在充满生气，淡笑：“嗯，我永远留着。”

　　直到两人走进蛋糕店，梁绍这才迟迟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今天是你生日？”他忽然开口。

　　祝念一愣，抬头看向他。

　　“抱歉，我没注意，生日快乐。”

　　听见他那不合时宜的祝福，她不禁有些红了眼眶。

　　原来真的会有人把自己的生日忘记。

　　“梁绍，”她艰难地启唇，“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自己的生日。”

　　梁绍莫名心里一紧，瞬间回忆起来，七月二十六日，正好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所以，这天一切的反常，都能解释得通。

　　她约他出来，陪他看电影，给他买礼物，现在又来蛋糕店为他买生日蛋糕……

　　全都是为了给他过生日。

　　他情不自禁地想抬手触摸她的脸，可最终，他落下了手，也只不过是为她整理了她的衣领。

　　“谢谢你……”

　　“不用谢。”她有些倔强地抬头望向他，“就和你经常说的一样，这次也是我自愿的。”

　　现在分明才没入夜，周围却如同夜晚一般寂静，他们都能将对方说的话听清，也只能有对方听清。

　　他的影子笼罩着她，就好像在拥抱。

　　她忽然发现，自己在梁绍面前，再也不是众人面前体面而完美的祝念。

　　出现在梁绍面前的，是一个矫情，敏感，自作主张，又会发点小脾气的祝念。

　　她总是会变得不太聪明。

　　相对无言，半晌，他忽然问：“你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她微怔，回答：“我今年九月二十号成年。”

　　他的脑海中忽然有了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随后又很快自己浇灭。

　　祝念抬起头，声音很轻：“梁绍，十八岁生日快乐。”

　　“祝你未来的日子永远顺遂，得偿所愿，不论风雨飘渺……”

　　她停顿了一下，才再次说道：“都能够砥砺前行。”

　　“你也是。”梁绍微微俯身，与她平视，“要永远向前走。”

　　就此，他的十八岁生日，由她陪伴着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