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Perpetua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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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
没长角，额前的毛垂下来几缕，遮着半只眼睛；腿细得像刚冒芽的芦苇秆，走路还不稳，迈出一步晃一下，蹄子是浅粉色的，踩在干草上没声响；尾巴没多大，贴在屁股上，偶尔轻轻撅一下。
一只小羊羔。
慕恩曾经有一只属于他的小羊。
在他们家的农场。
慕恩朝前走，蹲下，伸手。
“咩。”是慕恩在叫。
小羊乖乖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你迷路了吗，小羊？”
小羊不会说话。
于是慕恩抱起这只迷路的小羔羊，想要送它回家。
路……路，路在哪？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混沌起来，叫人看不真切。
路……回家的路？
不知名的黑色液体自他身下向四周蔓延，侵蚀一切，他好像也跟着扭曲起来。
家？他的……家？
他的家还在吗？慕恩不知道。
“Amos……”
谁在叫他？
“Amos！”
慕恩左右张望，没有人……这里是哪？
“——Amos！！！”
怀里的羔羊突然挣扎起来。
慕恩想他知道是谁在叫他了。
是羔羊。
羔羊——
在尖叫。
“呼、呼哈……”慕恩从梦中惊醒，他只是喘着气。
他的怀里没有羔羊。
他的怀里是蓟圣爱。
慕恩慢慢平静下来。
窗帘缝里漏进一些淡青的光，天还没亮透。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蓟圣爱在他的怀中，背靠着他。
蓟圣爱侧躺着，漂亮的长发散在枕头上，几缕贴在脸颊边，肩头轻轻起伏着。
她好像睡得很熟。
慕恩的眼睫动了动，他看着蓟圣爱的背影，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垂在腰侧的手，见她没醒，才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腰，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小腹。
他感受着蓟圣爱的存在。
实在奇妙。
慕恩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另一个人如此……亲密。
确切地说，慕恩没有想过久远的未来。
蓟圣爱的肩头有一颗小痣，很可爱。
慕恩的视线凝在那处。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在距离皮肤一厘米的位置，用指尖去描绘蓟圣爱的轮廓。
伴侣……
指尖轻弹，从肩膀——到手臂，一点一点的，轻飘飘的，认真地、细致地描绘着蓟圣爱。
蓟圣爱愿意和他成为伴侣吗？
长久的……伴侣。
慕恩动作顿住。
他在想什么？
这不可能的吧……蓟圣爱是怎么想的呢？
蓟圣爱动了一下。
慕恩连呼吸都屏住。
她翻了个身，往慕恩的怀里缩了缩。
“几点了？”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大概是还没有彻底清醒。
“不到六点，天还没亮。”慕恩轻声回应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轻轻揽着圣爱，让她靠得更舒服。
“嗯……你今天有课吗？”蓟圣爱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没有。”慕恩笑了笑，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些，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闻到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和他是一样的。
晨光又亮了些，透过窗帘照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连空气里都飘着软乎乎的甜。
蓟圣爱过了一会儿才有回应“……我也没有，我们继续睡吧，睡一整天。”
“嗯。”
……
虽然说着睡一整天，其实到中午两个人就都起床了。
磨蹭磨蹭着，两个人慢悠悠地起床，最后决定一块儿出去吃饭。
路过桌台时，蓟圣爱看见了放在上面的玫瑰。
“啊，这个是……”
“是我送给你的哦，刚入住那天，给你的见面礼。”蓟圣爱笑了笑。
“啊，这样啊……谢谢你。”慕恩摸了摸脖子，还好没有丢掉，说实话他看到玫瑰都快ptsd了。
“玫瑰真的很衬Amos。”蓟圣爱拿上玫瑰，伸手，比在慕恩面前。
慕恩一愣，明明……
明明玫瑰更衬她。
蓟圣爱拿着玫瑰的手指纤长，皮肤白得像浸在冷水里的瓷，脖颈细长，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第三天的玫瑰依旧艳丽。
可他并没有好好在养。
被蓟圣爱撩至耳后的发丝又垂下来几缕，她用自己漆黑的眸子盯着慕恩。
或许是由于三白眼，被蓟圣爱注视的感觉总是……非同一般的，一些冷漠又空茫，可她看向慕恩的眼里分明是含着笑意。
蓟圣爱嘴角的弧度缓下去几分，只剩下一点若有似无的……
她真的好容易让慕恩产生一种错觉，一种他是最特别的错觉。
就好像……她在爱他一样。
蓟圣爱，爱他？
“稍等一下！”慕恩接过玫瑰，又走回去。
蓟圣爱安静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
慕恩很快就回来了。
他把那支玫瑰装进了接满水的杯子里。
“希望它能慢点枯萎。”
“枯萎了我会送你新的，送和我们Amos相衬的，漂亮的花。”她好像轻声笑了一下。
落后蓟圣爱半步的慕恩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耳根子开始烧起来。
蓟圣爱怎么能……总是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撩拨人的话。
慕恩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蓟圣爱就把番茄酱抹他嘴巴上，当时他还让自己别想太多，别像个幼稚的小男生一样。
“喂，”慕恩往前迈步，和她并肩而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往我嘴上抹番茄酱是不是故意的？”
“你才发现吗？”
慕恩：“！”
“所以我有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吗？”
现在慕恩已经是一个熟透的西红柿了。
两个人找了家普通的餐厅用餐，环境还可以，味道也只能说一般。
但似乎因为一起用餐的对象很特殊，食物也就并非那般难以下咽，不太一样的滋味。
直到用晚餐一块儿在大街上走着，慕恩才猛地意识到这算不算date？
和蓟圣爱的date？！
阳光斜斜地铺在柏油路上，把影子拉得老长，蓟圣爱和慕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两个人离得近，蓟圣爱的手臂偶尔会轻轻碰到慕恩。
“要去哪里玩吗，有意思的地方？”
有意思的地方？
慕恩觉得自己疯了，否则怎么可以带约会对象来标本室。
……他只是觉得，蓟圣爱可能会喜欢这里。
人很少，慕恩也是偶然发现的。
自助参观，购完票验证之后就可以进入。
推开标本室厚重的木门时，空气里突然漫开一股陈旧纸张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气息。
就像是被封存的秘密又重见天日。
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深棕色的木质展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尘埃在缓缓浮动，屋子里被衬得十分静谧。
蓟圣爱放慢了脚步，慕恩安静地跟随。
他不知道蓟圣爱……是否会喜欢这里。
蓟圣爱的目光落在昆虫标本展柜上，几只闪蝶翅膀展开如薄纱，蓝紫色的翅面随着角度变换折射出不同的光晕，连翅脉上细微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很漂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地方。”她轻声感叹，声音在空旷房间里泛起细微的回响。
“似乎有挺久的历史了，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慕恩心情莫名有些雀跃起来，因为蓟圣爱似乎挺喜欢这里的样子。
“……我喜欢标本，就像是一种静态的永恒，事物以美丽的模样被保存下来。”
两人沿着展柜慢慢走着，从色彩斑斓的昆虫，到形态各异的鸟类，再到保存完好的小型哺乳动物标本……
蓟圣爱：“你有试着做过标本吗？”
慕恩：“没有。”
蓟圣爱：“我做过噢。”
慕恩：“！”他微微睁大眼睛，蓟圣爱怎么什么都会，懂得也这么多。
蓟圣爱：“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带着我打猎，我猎到了一头鹿，那是我的第一只猎物。”
提及母亲，蓟圣爱眼里闪着不太一样的光彩。
慕恩反倒恍惚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但他的脑海很快又被蓟圣爱填满。
十二岁的蓟圣爱……会是怎样的？
她这样瘦，能够举起猎枪吗？
能的，是蓟圣爱的话，就不会感到违和。
“下次要去我家看看吗，我制作的鹿头标本？”
“好啊。”先答应完慕恩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蓟圣爱邀请了，去她家！她是否也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是趋向于更加正式的呢……
但蓟圣爱没有提过，慕恩也没有问过。
如果蓟圣爱认为他们只是上床的关系……
怎么办。
走到展厅尽头，一个独立的玻璃展柜里，几片透明的蝴蝶翅膀被精心装裱，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般的光泽。
“这是蓝闪蝶的翅膀标本，”慕恩轻声解释“它们的翅膀本身是没有颜色的，我们看到的蓝色，其实是翅膀鳞片折射光线形成的。”
本意是想解释一下的慕恩说完又意识到自己会不会太装了。
“这样啊……”蓟圣爱凑近玻璃，看着那些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鳞片。
慕恩松了一口气。
蓟圣爱偏头看向她，灯光照耀着她的脸庞。
“真的很美，不是吗？”
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几缕细碎的阴影，阴影随呼吸轻轻晃动，慕恩难以移开视线。
光线漫过她的额头，将肌肤衬得愈发通透，连细微的绒毛都能看得清，却一点也不粗糙，像上好的羊脂玉。
比展柜里的蝶翼更加鲜活、生动。
慕恩突然想：不是的，静态的永恒完全比不上动态的蓟圣爱，怎能够相提并论？
“……嗯，真的很美。”
蓟圣爱笑了一下，眼眸半垂下来。
她的瞳孔在光线下似乎显得格外黑亮，像盛着一汪浅潭，深不见底。
而潭底映着展柜里的微光，偶尔抬眼时，目光掠过灯光，眼仁里会闪过一点细碎的光斑。
蓟圣爱视线又落回标本上，欣赏起来，专注得让周围的喧嚣都似被隔绝在外。
慕恩走到了蓟圣爱的对面。
隔着玻璃，蓟圣爱半边脸浸在灯光里，半边脸隐在浅影中，光影交错间，比展柜里精心保存的标本更让人移不开眼。
对慕恩来说是这样的。
视线无法从蓟圣爱的脸庞移开。
明明此前，慕恩并不知晓自己喜欢喜欢哪种女生，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同人交往，蓟圣爱的出现是如此突然。
在这安静的标本室里，只有他和蓟圣爱两个人。
慕恩怀疑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有些吵闹了。
希望专心欣赏标本的蓟圣爱没有听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Perpetual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