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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分开以后 ...


  •   接下来的预约时间,丁一没有来。

      沈心澜坐在办公室里,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墙上的时钟。

      分针一格一格地挪动,从两点半走到三点,再到三点半。窗外的阳光缓慢偏移,在木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寂寞的光斑。

      她维持着端坐的姿势,桌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茶水表面凝着一层薄薄的、不再漾起涟漪的膜,像她此刻死寂的心。

      咨询室的门始终安静地闭合着。

      沈心澜知道,这一次,丁一不会来了。

      那个每周三、周五雷打不动出现在这里的“Dawn”,那个会戴着口罩墨镜伪装,会得寸进尺在她办公室里放肆亲吻她的丁一,再也不会推门走进来了。

      是她亲手斩断了这一切。

      用最残忍的话语,用最决绝的姿态。

      有什么资格感到失落和空茫呢?

      沈心澜在心底质问自己。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这不正是你反复权衡、觉得正确的选择吗?

      推开她,让她死心,让她回到属于她的、光芒万丈的轨道上去。

      让她不必因为一段不见光的感情而担惊受怕,不必因为一个年长八岁的同性恋人而承受非议,不必因为沈心澜的存在而可能失去她辛苦搏来的一切。

      多么理智,多么周全,多么……自以为是。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沉闷的钝痛,缓慢而持续地施加压力,让她几乎无法顺畅呼吸。

      她抬起手,按住心口,指尖冰凉。

      办公室里的寂静被无限放大。

      空调运转的低鸣,窗外遥远街道传来的模糊车流声,甚至自己血液在耳蜗里流动的微弱回响,都变得清晰可闻。

      这种寂静与丁一在时截然不同。

      那时即便两人不说话,空气里也流动着一种微妙的张力,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暗涌。

      而此刻的寂静,是空洞的,是失去生命力后的荒芜。

      生活好像瞬间被抽走了某种核心的色彩,退回到了丁一没有以“Dawn”的身份闯入工作室之前的模样。

      工作,回家,喂猫,看书。

      日程表井井有条,一切按部就班。

      可沈心澜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以前独自一人的平静,是一种自洽的、充盈的状态。她享受工作的价值感,享受居家的松弛,享受与小猫相伴的温馨。

      而现在,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场景,却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变得寡淡、乏味,甚至……毫无意义。

      她开始失眠。

      即便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也会不受控制地回放与丁一有关的画面。

      十八岁阶梯教室里唱歌的侧影,十九岁清吧舞台上专注凝望她的眼神,二十四岁重逢时摘下口罩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还有不久前在这里,崩溃痛哭着质问“你为什么不问问现在的丁一想要什么”时,那双被绝望浸透的、通红的眼睛。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她早已鲜血淋漓的内心。

      白天的工作也开始出现问题。

      一次常规的咨询中,坐在对面的来访者正在讲述一段童年创伤。

      沈心澜听着,目光落在对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思绪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她想起丁一也曾这样,在一个雨夜蜷在自己身边,讲述那个酗酒赌博、动手打人的父亲,讲述那把被摔坏的吉他,讲述母亲不得不逃离的往事……

      “沈老师?”来访者轻轻唤了一声。

      沈心澜没有反应。

      “沈老师?”声音提高了一些。

      沈心澜猛地回过神,对上对方关切而不解的眼神。

      咨询结束后,沈心澜独自在办公室里坐了许久。

      指尖深深插入发间,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和无力感席卷了她。

      她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她的职责是倾听,是共情,是引导来访者梳理情绪、找到方向。她需要绝对的专注和专业。

      可她现在在做什么?在来访者袒露脆弱的时候,她竟然魂游天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泥沼里。

      这是严重的失职,是对来访者的不尊重,也是对她所热爱职业的亵渎。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找到苏雯,提出自己要暂时停止工作,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苏雯看着她失去光泽的眼睛,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工作上的事我来安排,你安心休息。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再回来。”

      沈心澜的工作按下了暂停键。

      她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拉紧了窗帘,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变得模糊,她大多数时间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却又睡不安稳,总是在混乱的梦境与清醒的间隙反复挣扎。

      哆来咪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异常,不再像往常那样活泼地玩耍,而是安静地蜷缩在床角,圆溜溜的眼睛担忧地望着她,偶尔发出细弱的“喵呜”声,用小脑袋轻轻蹭她的手。

      沈心澜会机械地抚摸它柔软的皮毛,动作迟缓。她看着小猫依赖的模样,想起丁一来这里时,抱着哆来咪亮起的笑容……

      从沈心澜家里出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秦微看着坐在保姆车后座,望着窗外飞速倒退街景、一言不发的丁一,眉头紧锁。

      这一个月,丁一的状态让她越发担心。

      如果说是之前以为沈心澜要结婚时,丁一的痛苦是外放的,是激烈的,像一场暴风雨,虽然摧毁力强,但至少雨过之后,或许能有喘息和重建的间隙。

      那么现在,丁一的痛苦是内收的,是沉默的,像一片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死水,所有情绪都被压进了最深处,表面平静得可怕。

      她照常工作,跑通告,上节目,接受采访。

      在镜头前,她依旧会笑,会得体地回答提问,会和粉丝互动。但一旦离开公众视线,那层专业的“外壳”便瞬间卸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空洞的沉默。

      她不再提起沈心澜,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一种执拗的劲头去“招惹”对方。

      甚至当秦微试探性地问起,她也只是淡淡摇头,说“都过去了”。

      可真的过去了吗?

      秦微看着丁一最新创作并录制完成的小样,心底沉甸甸的。旋律依旧优美,丁一的嗓音依旧清澈动人,但歌词里弥漫的悲伤和绝望,浓得化不开。

      连制作人都私下跟秦微感慨:“这首歌,写得太伤了,听得人心里发堵。”

      甚至有提前听过demo的内部工作人员开玩笑说:“这歌要是发了,粉丝听完得集体心梗。”

      丁一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塞进了音乐里。那些无法言说的痛楚、被否定的爱恋,都变成了音符和文字,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静静流淌。

      今天下午有一个品牌站台活动,结束后有一个简短的媒体群访。

      早上出发前,秦微看着丁一脸上的疲色,忍不住建议:“一一,最近行程确实满,要不这个采访我跟品牌方沟通一下,简化或者推后?你看起来需要休息。”

      丁一正对着镜子整理袖口,闻言动作未停,眼神平静无波:“不用,薇姐。我没事。”

      丁一出现时,依旧引发了现场粉丝热烈的欢呼。她穿着品牌当季主打款,妆容精致,站在聚光灯下,微笑着向台下挥手,回答主持人的提问时言辞得体。

      秦微在台下看着,心里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她太熟悉丁一了,能看出那笑容未达眼底,能看出她隐藏在得体应对下的心不在焉。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执行着设定好的程序,却失去了内核的温度。

      群访环节进行得很顺利,媒体的问题大多围绕品牌和丁一近期的音乐计划,气氛还算融洽。

      就在活动即将结束,主持人已经开始说结束语时,人群外围突然一阵骚动,一个穿着普通、面色有些憔悴的中年男人不知怎么突破了外围的安保,冲到了媒体区的前沿,伸手指着台上的丁一,大声吼叫起来:

      “丁一!你个不孝女!有钱当大明星,风光无限,连自己亲爹都不管了!你还有没有良心?!大家看看啊!这就是你们喜欢的大明星!连父亲都不赡养的白眼狼!”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所有的镜头,原本已经准备收起,此刻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对准了那个突然冲出来的男人和台上瞬间僵住的丁一。

      丁一看清了男人的脸——是丁卫平。

      她的脸色在强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瞳孔微微收缩,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台下那个歇斯底里的、她血缘上的父亲。

      秦微心里“咯噔”一声,她反应极快,几乎在丁卫平吼出第一句话的同时就朝台上的主持人及品牌方工作人员打手势,一边迅速对身边的助理低吼:“快!保护丁一下台!结束活动!立刻!”

      现场保安也反应过来,立刻上前试图控制住丁卫平。丁卫平一边挣扎,一边还在不停地叫骂,话语粗鄙难听,将丁一形容成一个忘恩负义、只顾自己享乐的冷血之人。

      媒体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话筒和录音笔拼命往前伸,问题一个接一个砸向被保安拦住的丁卫平,也砸向台上被工作人员护着匆匆离场的丁一:

      “丁一,这位先生真的是你的父亲吗?”

      “对于你父亲的指控你有什么回应?”

      “你是否真的没有尽到赡养义务?”

      “请问你们父女之间有什么矛盾?”

      丁一被秦微和助理一左一右护着,快速从后台通道离开,她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坐进保姆车,车门关上,将外面所有的喧嚣、质问、闪光灯隔绝开来,丁一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秦微已经迅速拨通了公司公关部的电话,语速飞快地交代情况,要求立刻启动应急预案,监控舆论,准备声明。

      挂了电话,她才看向丁一,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焦灼和担忧:“一一,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丁一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她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我不知道……薇姐。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丁一上了大学后,和丁卫平几乎没有联系,直至丁一成名,丁卫平开始联系她,要钱,丁一厌恶他,言明他生了自己,自己会保障他的生活,但绝对不会供养他的那些不良嗜好。

      丁一每个月会按时给丁卫平打生活费,足够保障他生活很富足,起初丁卫平消停了很久,今年开始不满足,说自己身体不好,丁一不想跟他啰嗦,每个月涨了两万块,上个月突然狮子大开口,问丁一要500万,说自己欠了赌债,丁一不理他,不再接他的电话。

      秦微眉头紧锁,职业的敏感性让她意识到事情绝不简单。“一个不追星、也没什么门路的中年男人,能这么精准地找到你今天的活动地点,还能混到媒体区前沿……这背后肯定有人指点,或者……有人故意把他弄过来的。”

      她看着丁一苍白失神的脸,叹了口气:“你这两年走得太顺了,成绩亮眼,资源也好,难免招人眼红。这次……怕是被人盯上了,要借题发挥。”

      第五十一章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分开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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