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当混世魔王被制裁 ...
-
清泫对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贵公子是没有半分好感,从第一天露了个面,就基本上没在西苑里待过,褚九疑是怎么知道的呢,是因为辞玉没事儿去遣人来唤他,他从东厢一路上风风火火,跑的一身热汗,最后只是趴在西苑的假山墙怯怯观望,那只老虎大王在不在。
今天褚九疑穿着一身米黄色窄袖袍衫,从身后看,活像只哈巴狗。不过这只家养犬,却是实打实的富贵。
袖口束的紧紧的,褚九疑不喜欢肥大的衣服,他的衣服大多都是正好合身的,手脚贴身随身而动,方便他撒泼打混,不过外衣也是讲究细节,上面各种精心绘制的纹图,此身上俩只飞燕乌尾,尖锐的喙嘴叼在他的后腰,尾尖收旋,一只燕环着他的半边,隐秘的绣纹随着行动,重工的尾身粼粼波光,让人都被那细腰捉去了注意。
“欸哟!”
头顶上落下一颗青桃,砸了个叮咚响,坐在枝桠上的人都听见了响,好是也吓到了他,清泫也没想到这么准,听见痛呼声还是小小的怔了一下,垂下的衣袂翩翩,犹如一只飞舞的蝶,毕竟褚九疑再是草包,那也是实实在在的这里的主人。
只不过这个主人是出了名的没脾气,就跟福来一个德行,给个甜头立马就多云转晴,只是小小的缩了缩脑袋,露出来一张包子脸,幽怨的看过来。
褚九疑捂着脑袋,一头黑色的长发,高高扎在一尾红色的丝带,这时候甩的像小狗尾巴,那就是一根普通的发绳,没有别的装饰,只要跟褚老爹一起出门,就必要着重打扮,官帽上坠的真珠玉,都把他后脑勺硌的直抽气,所以他跟这些人分毫不沾,也不是心存大略,他就是不想戴那cosplay。
对方坐的不高,可是面庞掩映在桃花交织之中,褚九疑看不真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的一阵凉风拂面,带着桃树的清香,一个身影轻巧地从院墙跃下,稳稳落地。褚九疑心心念念的“炮仗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今日的清泫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宽大外袍,袖口设计得极为阔大。奈何他身形过于清瘦,一抬手,那肥大的袖子便直往手肘处滑落,露出一截手臂。那手臂白皙且线条流畅,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恍然让人联想到一截新挖出的,润泽的白藕。
“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褚九疑下意识在心里惊叹,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形容姑娘家的词,他怎么用到这位“大爷”身上了,没错,这就是当今太子萧连煊,在他十四岁生辰这天,别出心裁送来的“大礼”,三个活生生的、各具特色的男人其中之一。
“我有这么可怕吗?”
清泫眉头微挑,看见褚九疑那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恐,他眉宇间的愁容竟瞬间消散了不少,反而升起一丝戏谑之意。
他伸出手,精准地捉住了褚九疑肩头一缕滑落的发尾,轻轻一拽。那屁股已经悄悄往后挪了半里地的褚九疑,顿时被带得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歪倒过去。
然而,预想中不动如山的支撑并未出现。清泫本是随意拎着那缕发尾想将人稳住,这显然违背了物理常识。而褚九疑在失衡的瞬间更是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一个转身,试图挣脱,结果脑袋不偏不倚,如同一个沉重的头锤,狠狠撞在了清泫的胸口。
“唔!”
清泫猝不及防,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撞弄得下盘不稳,竟直接向后跌坐下去。褚九疑自己也因反作用力晃了晃,眼看清泫倒地,他口中慌忙喊着。
“欸哟我的爷!您,您,您快起来啊!”
可谄媚的话音还未落,他非但没有伸手去拉,反而像是受惊的兔子,脚下生风,“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清泫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桃树下的泥土松软,并无碎石硌人。只是他那身浅灰色的衣袍下摆,已然沾上了尘土,方才震落的粉色桃花瓣,星星点点洒落其上,平添了几分狼狈。他抬起眼,愤恨又无奈地望向那个贼溜的身影,只见褚九疑已一头扎进了辞玉的房门,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我渴个不行,你真是比姑娘还贴心。”
飞快跑过烈阳,一下扎进了辞玉的院子,现在这里可跟刚来的时候焕然一新了,院子里的杂草荒石都去了干净,辞玉在院子里种了许多翠竹,月影阑珊时,辞玉会抚琴,琴音流传不尽,直到褚九疑住的东厢都能听见,半阙听完,他再动身追来,辞玉早早就关门睡觉了。
他今天来的早,一进院子落脚踩在青石板上就浑身轻快,不知道怎的,从辞玉住进这屋子里,这里都比避暑山庄似的,不,还要凉快一点。
少有的给他留门,平常要扣上不尽多少回,手腕酸的,腰背打弯,想一脸靠在门上的时候,里面的人才姗姗来开,今天不仅给他提前开了,还给他备了茶,端起来还是温凉的,一下乐的,少年稚气还未完全褪去的脸颊上,因为剧烈活动染起来的绯红肉,盈盈露出来俩颗梨涡,俏皮的随着说话冲你挤眉弄眼。
被人比做姑娘这话,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已经投胎了,不过褚九疑少根筋,他也是怀揣着赤诚正义,五湖四海皆兄弟,他在外的弟兄们,酒楼打压,马厩小厮,甚至还有怡红楼厨师长,说到厨师长,那他就不应该在怡红院干啊,他才该开到天字一号大酒楼去,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味佳肴。
混想着,褚九疑一屁股坐下了,一口茶进肚,可没有解渴,反倒愈来愈渴,那双黝黑的招子抬眼去瞥里间,不过只看见他的屏风,那手就伸到了茶壶里,他在家里都是对嘴喝,也就辞玉讲究,他能老实俩回。
说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知道他前些年没受过罪,派这几个人来治他。
辞玉会抚琴品茶,脑子还非常好用,每次褚九疑拿着写不完的作业来,辞玉都能给他想到歪门邪道,比如有一次,夫子因为褚九疑在他的茶里下了俩颗冰糖,他就罚褚九疑回来把尊师重道,严于律已八个字抄八百遍,明天要。
这是要他一夜别睡了,褚九疑写了三个时辰,都从天亮写到半夜了,实在没招了,他翻墙进的西苑,因为他爹不让他总是去西苑,他爹有刻板印象,见他从来不踏入西苑的,现在一天去三趟,一趟气哄哄的回来,午后又能去,晚上睡不着觉还去,他爹就给他院子上宵禁了。
“我是去学习的,爹,你怎么不信我呢!”
“说吧,今天因为什么被学习。”
“睡了。”
写到手真要断了,褚九疑趁着夜色窜了,小扣门扉心慌慌,他知道辞玉平常早睡早起,这时候肯定睡了,可是他今天抚琴了,辞玉是一个极其文艺青年,疏解情绪的时候就会抚琴,然后他这夜多是不睡了,因为他偶然一次半夜溜回家走的后门,就遇见在院子里赏月的辞玉了。
那天夜里没有月光,院门被开了半扇,踩着落花坠地的少年呼吸轻缓,机敏的目光溜进了院子就看见,乌云笼罩着他消瘦的人影,那影子竟然都薄透一片,下一秒就要消散去了似的。
他的影子浅又薄,被打散在一片竹影中,摇曳的竹叶锐利有力,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影子上,褚九疑的呼吸都停滞了,眉头紧簇,那一秒,他怨那些竹。
每个人都有埋在心底的秘密,不管是好是恶,旁人都不能感同身受,可是他在辞玉正在emo呢,还过来打扰,他真是没礼貌,不过……人命要紧啊。
“好哥哥,求求您帮帮我吧,我明儿陪你品茶好不好,或者我帮你擦琴,扫地,我最会扫地了,你看你这院子都是落叶,我给你扫扫哈。”
说着,他竟然真的在院子里找扫把,真的扫了起来,夜风起了,吹散了竹叶的清香,他若有所思的抬眼去看,外面种了许多桃花,那是清泫种的。
其实原来他是是要种榆树的,这种树坚硬,耐磨,而且寿命长,最适合用砍了来做梅花桩了,不过交代给褚九疑去办,就变成现在这样,一到春天,那漫天的粉色像雾,裹在他的身上,钻进他的袖子里,无处不在。
他当时还极尽谄媚的,帮忙备了几十棵树苗来,现在的西苑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片粉的就是了,那里住的都是褚九疑的桃花们,一传十十传百,外面说丞相家里闹妖精了。
今晚不劳动还不知道,外面的桃花飘的那么多,竟然一点也进不来辞玉的院子,难道,这里有一层他瞧不见的保护罩?
“错的什么?”
在他出神的时候,久扣的门扉终于开了,里面的人只穿了里衣,杏色的薄款是夏天的料子,随着他行走,荡起来的风都把他衣摆吹的直晃,褚九疑下巴支棱在手上,手里杵着一人高的苕帚,站着就背。
“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你都不尊重师,还学什么!回去抄写八百遍尊师重道,还有严于律已!”
惟妙惟肖的夹着嗓子唱高调的语气,一下就听的人哭笑不得,辞玉那白玉似的脸上见不到血色,但是在听见褚九疑耍宝的声音一下没绷住笑了出来,随即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失态,随即抬手遮了些,不想让褚九疑看见,就背着褚九疑坐下了,从百宝箱里拿东西。
那上好的羊脂玉里面还带着絮絮的云雾,拿在手里还带着上一个人手心的余温,柔滑的羊脂玉被雕刻成了方块,对面刻上了字,一看是个“道”。
辞玉给他刻了章,这是一个古人能想到的,他一个现代人居然没想到,那天俩人都一夜没睡,混世魔王拜辞玉为大哥了。
跟性子静的辞玉完全是反义词的清泫,做事雷厉风行,是形容词也是字面意思上的,比如他在辞玉院子里,都能听见外面梆梆撞树的声音。
他的轻功就是被迫学会的,他第一回说清泫是火炮筒后,他被清泫扔在房顶了,他为什么约那些小姑娘上房顶自己不去,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恐高。
“呜呜呜呜我错了,我真错了清爷,清爷,你放我下去吧呜呜呜呜我要尿了……”
他在冷风中以一个非常不雅的蹲姿,十指扣着清泫的瓦,他就是这个姿势放上来的,吹了半个时辰风,他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哆嗦都打不出来了,也没有挪动半分,脸上吹的泪痕真是错综复杂。
喊了半个时辰,嗓子也劈了,哑哑的像一只小鸭子,而且那天褚九疑穿的还是一脸米杏色的,更像了。
毛都没长齐呢,就敢指着本少爷的鼻子骂我脾气大?上一个这么不知死活的东西,骨头渣子都该化没了,就算他褚九疑是个脑子里缺根弦、没什么坏心眼的呆头雁,可他怎么就独独对我这般不恭敬,跟他弟那傻小子就能一起趴地上抓蝈蝈逗蛐蛐,跟他哥说话时,更是眉眼带笑,格外亲厚……明明我们都是一起相识的!
想到此处,清泫心头像是堵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闷得慌,又像是笼罩了一层驱不散的乌云。是了,他既没有满腹经纶的史论才华,也不耐烦去钻研那些附庸风雅的琴棋书画,比起他身边那些或文采斐然、或风趣幽默的同伴,他确实显得……格外无趣,甚至呆板。
可是褚九疑,这世界上还从来没有谁敢如此忽视我、顶撞我,就算你是真的怕我,或是心底厌烦我,那都不能表现出来。我偏要你低头,要你服软,要你像条认主的小狗崽似的,眼里只有我,乖乖跟在我后边儿摇尾巴。
这点别扭又霸道的心思,根植于他殷实富裕、众星捧月般的人生经历。他生来就是被奉承和追捧包裹着长大的,从未学过,也无需去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在他那简单又自我的认知里,无论走到哪里,他都理所应当是那个被关注、被迁就的中心。
心里憋着这股劲儿,这位“小大爷”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任凭褚九疑在门外怎么喊,他只管躲在屋里,面都不露,悠哉游哉地品着点心,竖着耳朵听楼顶上隐约传来的呜呜哭声。
他那点极端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他武功是同龄人中最好的,他有十足的把握确保就算那呆子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瞬间飞身去救。正是这份有恃无恐,才让他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场由他单方面发起的、幼稚又霸道的“冷战”。
“这样吧,我洗个澡就去接他好了。”
清泫真打算一会儿就去接褚九疑的,可是褚九疑虽然咸鱼疲懒刁滑懒散,但是他这个人也是一肚子坏水,是没一个好词儿了也就是了。
直到手指抽筋,小腿脱力,褚九疑把那块瓦薅下来了,然后一屁股滑倒,整个人从房顶摔下去了,虽然在洗澡的清泫,注意力其实都在褚九疑身上,对方摔了他立刻就飞出来了,抱着人降落在自己塌了的房子面前,赤裸裸的十分清凉,重要部位被褚九疑身上又咸又臭的衣服遮住。
“你,你,你,我要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呜呜,再吓我我真的要尿出来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