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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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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楼晏为的是摆脱原本低贱身份,是为荣华富贵,是为后半生无忧,人都死了,还要她守一辈子的寡,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姜予宁握紧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被怒气与不甘掩盖。
郡守的声音靠近,前来安慰她:“少夫人节哀,楼将军为我大祁戍守边境,战死沙场,此等功劳,陛下知晓,定然会厚赏。”
说着,眼神扫过她纤细腰肢,声音低了些,“若是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郡府,我定当竭力相助。”
女子缓缓抬头,颤着眼睫,晶莹的泪从眼尾滑落,那双含泪的眼似乎能说话。
姜予宁知道自己这双眼最为好看,楼晏常常看着她的眼出了神,此刻她用这双眼望向郡守,楚楚动人的模样落在郡守眼里,更是看得走不动道。
“那便谢过大人了。”
姜予宁俯身一拜,郡守方要去扶她,身后传来楼母的声音。
“庞大人不必操心我楼家,两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事大到要去郡府求您帮忙,宁儿与老婆子我自己能解决。”楼母浑浊的眼此刻清明得很。
庞大人伸出去的手转了个圈,背到身后,咳了几声,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便不留了。”说罢,他又朝楼母说了句节哀,离开楼府。
姜予宁眼角余光瞥到他走得飞快的步伐,垂了眸,身子瘫了回去。
连郡守都要看楼母脸色,她怕是指望不上他了,难道真要为楼晏守一辈子寡吗?
前来吊唁的人一走,楼母冷了脸,叫姜予宁一直跪着,她回去休息。
楼母不在,灵堂外的丫鬟们胆子大了起来,远远瞧着棺材前的女子,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我瞧着她就是个不安分的,没嫁进来前是风烟楼的花魁,说的好听不接客,实际上啊,是想攀上高枝当凤凰呢。”
“她若是还要与外头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坏了将军的名声,我就算是惹得老夫人生气,也要为将军出这口气。”
“将军为娶她,在老夫人面前跪了好几日,硬是求着老夫人心软,答应下来,她倒好,将军刚走,转头就与郡守搭上,狐媚子就是狐媚子,根本安分不了。将军还为她永不纳妾,她怎么配得上将军!”
丫鬟们说了好几句,瞪了那弱柳扶风的背影一眼,边走边议论。
姜予宁死死握着双手,极力忍耐着没有冲上去教训她们。心知楼晏一死,府里没有人会为她说话,这个时候去了,被罚的只有她。
她松开手,掌心几道红指甲印,差点出了血。
她似是感觉不到手上的痛一般,抬起为楼晏哭红了的眼,泪水簌簌而下。
“晏大哥,并非妾无情,是这楼府容不下妾……”
“晏大哥,妾本想与你白首偕老,相伴余生,可你一走,还有谁会保护妾?”
楼母定然会严加约束她,本就看不起她,楼晏不在,还不知会怎么虐待她。前几日她不过是碰了楼晏遗物,便被楼母呵斥,吓得连续好几晚做噩梦。
醒来便被勒令从早到晚一直跪在棺材前,只等到晚上才能用饭。若说楼母没有存报复她的心思,她是不信的。
一直待在这楼府,定然没有好日子过。
姜予宁跪着往前挪了几步,也顾不上裙摆会弄脏。
双臂抱着棺材,脸颊贴上去,棺材的冰冷刺痛肌肤,她嚅嗫着,“晏大哥不会怪妾的吧。”
妾不是有意要离开你的。
妾是被逼的。
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洇湿衣裳。
也不知是为楼晏战死而哭,还是为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而哭。
下葬过后,刚回楼府便被楼母勒令换上一身白衣,并且日后永远不可施粉黛戴朱钗。
姜予宁抿唇接下,没有说一句话。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绝对不能被楼母看出异样。
她已经为楼晏守丧,还为他送葬,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把他的恩德全都报答了,剩下的不该由她来承受。
忍耐着听楼母说完那些难听的话,出了楼母院子,径直往卧房而去。
她已经准备好了,今晚便跑。
当初楼晏为她上族谱时,她就在边上看着,楼母根本不会想到她会把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一页画掉,还把婚书也烧了,待楼母发现时,她早已经跑了。
姜予宁回到卧房,屏退丫鬟,拿出自己收拾好的行囊,里头除了干粮,都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首饰,还有楼晏送她的那些,都要带走。
今晨天还未亮,悄悄去了厨房,拿了好几个馒头,提前吃了垫饱肚子,免得晚上跑时没有力气。
待天一黑,她便跑出去,永远离开这里,换个身份活。
姜予宁就这么抱着行囊,跪坐在床边,死死盯着外头天空,眼眶不由自主地又红了。
夜幕降临,她站起来换了丫鬟衣裳,将行囊绑在腰间,用衣衫盖住,没有走正门,而是从窗户那爬出去。幸亏当初楼晏将婚房选在南边,靠近外头小巷,爬出去往南继续跑,便能去郊外。
届时她便能找辆马车,趁着天亮出宗阳郡。楼母应当不会那么早唤她起来,待楼母发现她不见了,以楼母的性子,不会立刻找她,她便有时间离开。
姜予宁为自己缜密的计划感到骄傲,从早就准备好的垫脚柴堆上爬上围墙,转头一看围墙外,高度吓得她身子一抖,紧闭双眼,深呼吸后,缓缓放下身子,一点点往下滑。
落地时摔得不轻,死死咬着唇没有叫出来,缓了一会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南边走。
越往南边越荒凉,没有人会去那。
宗阳郡位于大祁南边边境,与大夏接壤,两国时有摩擦,近几年纷争不断,打了好几场战。
楼晏战死,宗阳郡若是守不住,大夏的兵一旦攻进来,她更是没有好日过。
姜予宁抱着行囊环顾四周,起先还能瞧见几盏亮着的灯,再走,周围黑压压的,除了头顶的月,什么都瞧不见了。
心里发毛,但又不能不走,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郊外树木山坡密布,稍不留神就会迷路,姜予宁先前跟着楼晏来过这,认得一段路,抱紧了行囊,还红着的眼警惕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危险才继续走。
没过一会,倏地听到后侧方阵阵沸腾之声,伴随着地面震动,还能听到几声粗犷的叫喊声。
姜予宁浑身血液凝固,全身僵硬,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话。
大脑里有声音叫嚣着让她跑,愣是连头都不敢回,迈开沉重的脚,使劲往前跑。
可这时已经来不及,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听清楚后,姜予宁如坠冰窟。
“大晚上的,这荒郊野岭还能碰到娘们,兄弟们,这不是送到我们手上的大礼吗!”
男人的污言秽语一句接着一句,领头的人抬手,边上一人立刻挥马鞭,脱离队伍,朝那跑得越来越慢的女子追去。
姜予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行囊太重,抱着根本跑不动。
身后那群人一听便知是马匪,落到他们手中,只会遭受屈辱,没有什么比命还重要。
她直接扔了行囊,还特地把里头的首饰散开,只希望这群马匪只劫财,去捡首饰,还能给她争取逃跑时间。
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马,那人很快追上她,直接拦住她去路。
姜予宁心跳骤停,惊慌失措抬头,通红的眼看到马匪时,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倒,赶忙调转方向跑。
马匪一见她的模样,双眼锃亮,朝那群马匪喊:“大哥,是个好货!”
旋即跳下马,几步追上她,使劲一拉她胳膊,色心上头,又见这女子娇弱,根本没有防备,手臂骤然刺痛,嚎叫声起。
姜予宁松开插进他胳膊上的发簪,掉头就跑,胸口心脏扑通直跳。
为楼晏守灵堂的这几天根本没吃好,楼母只让她吃一顿,身子都垮了,根本坚持不了跑多久。
那马匪拔了发簪甩开,怒骂一声,撒腿就追。眼看就要追上去,女子忽然倒地,直直滚了下去。
马匪立刻止住脚,探头一看,竟然是个斜坡,尽是些枯枝灌丛,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滚下去,定会被刮伤。
马蹄声靠近,马匪们追了上来。
“追,把这娘们带回去,让兄弟们快活快活。”
马匪纷纷下马,一波绕路找下去的路,一波去滑坡上直接追。
姜予宁浑身痛得说不出话,灌丛枝子险些刮到她的眼睛,脸上火辣辣地疼。
顾不上查看伤势,她只得爬起来,踉跄着往前跑,一定不能被抓到。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忽然瞧见一抹银白,急忙擦了泪,睁大眼一看,前方陡坡上正立着一匹白马,马背上坐着一人,一身黑衣锦袍,若不是那匹白马,夜色中根本看不清还有个人。
男人身姿挺拔,气质不凡,一眼便知他与马匪不是一路人。
马匪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那人看起来不对劲,快去把那娘们抓回来。”
姜予宁盯着前方马背上的人,一点都不敢停,拖着自己的身体,拼尽全力朝他跑去,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声音呼喊:“救命——”
那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求救,并未动。
姜予宁匆匆回头,一看到那群追赶过来的马匪,整颗心都沉到谷底。
平生第一次这么想活下来,好好地活着。
脚踝不知何时伤到,踩到地面钻心地疼,姜予宁不敢停下,身后马匪在追,一但停下被他们抓住,断然会遭受屈辱。
她不断朝前方的男人呼喊,想让他救自己。只要他现在骑马过来拉她上马,一路冲出去,一定能带她脱离危险!
白马忽然动起来,她并未感到安心,因为那匹马没有过来,只是在原地踱步。
遍地的灌丛阻拦她的步伐,几次都差点被绊倒。脚步因为脚踝传来的抽痛越来越慢,再一看身后只差几米就要追上来的马匪,姜予宁只能再尝试一次。
她跑不动了,停下来,拼尽全身力气朝男人呼喊:“公子,救救我——”
男人终于听见她的求救声,偏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