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魂》千沦茫

76、殉情

　　这场战斗持续了五个时辰，双方身上都沾满了血，没有一块肉是好的，满是伤痕。

　　虽然那些仙被控制，一遍遍地发起攻击，且每次都是十成的力量，但每次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将自己的生命转化为仙力朝吕霆和孙毅二人打去。

　　久而久之，有的便死去了，重重倒在地上。
　　吕霆和孙毅也杀了不少的仙，尸体堆积成一座座小山丘。

　　吕霆和孙毅背靠着背，他看着剩下的仙，依旧人山人海，他不知何时才能到头，但他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孙毅快要撑不住了。

　　他咬了咬牙，嘴里念起法咒。
　　顿时间，地动山摇，碎石从地上缓缓升起，将那些发疯的仙围了起来。

　　助妖林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召唤，大量黑气朝外奔去，都附着于那些石头上。
　　逐渐形成一个法阵，法阵冒着血红色的光。

　　“封！”吕霆猛地睁眼，眼中闪着白色光芒，他动用自身全部仙力，想要将这些仙给封印。

　　他身体缓缓升起，停留在半空中。
　　天界一直是光亮的，可现在却蒙上了一层灰雾，天也变了色，顿时间，电闪雷鸣，风雪交加，天地间升起一道白色的柱子。

　　孙毅仰视着吕霆，傻了眼……
　　他看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吕霆身上涌出，全部奔往一个方向，那就是方才吕霆召的法阵。

　　孙毅不知道吕霆想要干什么，他没有见过……但直觉告诉他吕霆在干伤害自身的事情，一时间，他慌了神，想要出声阻止。

　　可他却因伸手重伤，连话都说不出。

　　孙毅本就是刚从血湖中爬出来就碰到了天帝一行人，还没有完全了解自身法力就又经历了一场大战。
　　现在他只感觉精疲力尽，生命在流逝，他想阻止吕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很难受，很痛苦。

　　吕霆处于半空中，狂风不断的席卷着他，可他依旧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的法阵。
　　他是能够感觉到自身仙力在不断流逝的，可他没有停止这个行为。

　　所有的仙都死了，那还要天界有什么用？
　　那他就重造天界，至于付出什么代价他不在乎。

　　他抬手，张开又猛地握住。
　　法阵也随着他的动作扩大又猛地缩成一点，将那些发了疯的仙给锁住并封印。

　　一道白光朝四周扩散，天界万物皆迅速坍塌，顿时间移为平地，忘年被逐出天界，因为他不是仙是妖。吕霆曾经设定的法则中不允许妖物出现在天界。

　　天界混沌，天界万物皆重造，天界又恢复了最初始的样子。
　　只是这次只有一个诛仙台，助妖林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吕霆不是缓缓从空中飘落的，而是重重摔在地上的，他挣扎了好一会才强撑着站起来，他一瘸一拐的朝孙毅走去，嘴里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不管是方才倒地不起还是此时此刻，他都在重复着那个人的名字。

　　“孙毅……”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孙毅是谁？他为什么要喊这个人的名字。
　　眼睛好酸，好像有什么咸咸的东西流到了嘴里，好像是眼泪。

　　他在哭……他为什么会哭，怎么会哭？
　　自己又没有什么伤心的事情为什么要哭啊！

　　他抬手胡乱的抹了抹泪水，可却怎么也抹不干，抹不掉，反而越来越多。
　　心好痛，好难受，好像少了什么……这种感觉好痛苦。

　　自己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是谁？他在哪！

　　他是谁！他是谁啊！
　　吕霆在心中咆哮着，渐渐的，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疑惑自己是谁，还是孙毅是谁了……或许两者都有罢。

　　吕霆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对世界未知的恐惧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像是一条鱼身处茫茫大海……这里没有其他鱼，只有他自己。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却看到远处有一个黑色的东西，他皱着眉，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便看清那是个人。

　　他吃力地将那人翻转过来，让那人面朝上面，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经过腐蚀后丑陋不堪无比瘆人的脸，可他竟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还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人的脸。
　　这种感觉无比亲切，让他感到安心。

　　“孙毅……”吕霆不自觉地嘟囔着。
　　忽的，他瞳孔猛地震了一下，大量记忆涌进他的脑海。
　　他看到自己和一人在人间看花灯……和一人在深夜互相梳发，和一人拥抱。

　　“鲜花配美人。”
　　“你很烦。”

　　“你是怎么记住我的？”
　　“你很有意思。”

　　“这是生我气了？怨我不在意你说的话？嗯？”

　　原先这些记忆一段一段的，像是碎了的玻璃，后来渐渐变得完整，记忆中那个男人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
　　他都记起来了。

　　躺在地上的孙毅也疲惫的睁开眼，在看清吕霆后，用手挡住自己的面容，声音嘶哑如同野兽低吼般难听，“别看我……丑。”

　　吕霆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他将孙毅当着脸的手移开，又将人慢慢拉入怀中，眯着眼睛，轻嗅着孙毅身上的气味，目光已经柔情似水，轻声道：“傻瓜……”

　　在吕霆心中，不管孙毅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他爱的一直都不是孙毅的脸，从来都不是因为脸。

　　“现在觉得怎么样？”吕霆问道。
　　他不知道助妖林没了之后孙毅是否会有那股力量……他担心孙毅。

　　孙毅咳嗽两声开口，“我感觉身体在一点点被掏空……好难受。”

　　吕霆眼底满是心疼，他用尽全力将孙毅抱起，“我们去魔界，我去走地念路，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们都要见面。”

　　孙毅本就是靠着仙力维持生命，现在仙力没了，那很快将又会死去，吕霆也不可能再造一个了，因为他只要这一个孙毅。
　　地念路……可以将神仙变为凡人，他们不会变。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抱着孙毅来到魔界，魔界中的魔物像是早就知晓他会来一般，早早等候在魔界大门前。

　　一个长相妖艳的女子看见他们，便领着他们往魔界走去，“跟着，魔尊大人等你们好久了。”

　　吕霆没有丝毫犹豫便跟上了，他跟着那个女子到达了地念之门，女子将他们送到地方便离开了。

　　吕霆抱着孙毅朝里走去，便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早早在那等候。
　　“魔尊。”吕霆看着眼前男子说道。

　　那男子并未转身，只是看着眼前的路出言提醒，“前面便是地念路，我且提醒你一遍，这只是能够提高你们来世再见的机会，但并没有十成的把握相见。”
　　“总之，你所承受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徒劳。”

　　吕霆没有因魔尊的话而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反而毫不犹豫的朝里走去，“多谢提醒。”

　　他抱着孙毅踏进地念路。

　　刚开始只是感觉到一股霸道的力量在将他往下压，让他感到呼吸困难，渐渐的，越往前走，就越痛苦。

　　灼烧感不断袭来，五脏六腑像是被无数张手拉扯。
　　他从指尖眼角不断涌出鲜血，又到七窍出血，模样吓人，还有无数只手拉扯着他，让他寸步难行，想让他永远在这里承受煎熬，成为养料。

　　可他只要低头看着怀中人，便又有了动力。

　　魔尊远远看了一会，自言自语着，“你怎么敢保证，你们相遇了又怎么会爱上？关键你现在连能否相遇都无法保证。”

　　吕霆听不见，他只有不停地前行，他嘴里不断地说着，“孙毅，我们要成功了。”
　　终于到达了地念路的终点，他已经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但他依旧紧紧抱着孙毅。

　　孙毅喃喃着，“吕霆……我好痛，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吕霆一边拍着孙毅肩膀，一边安慰着：“没事的，孙毅…很快什么事就都没有了。”

　　周边血红蜘蛛和蚂蚁爬到他们身上，啃食着他们的身体，孙毅渐渐没有了知觉，失去了意识，昏在了爱人怀中。
　　能死在爱人怀中，也心满意足了。

　　吕霆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往孙毅怀中塞了个玉佩，那玉佩黑白相融纠缠，不管如何都不能将其分开。
　　他低声喃喃着：“但愿来世再见，我定陪你去看那人间烟火。”

　　上次去人间时，孙毅留念的眼神……他一直记得，一直没忘。

　　吕霆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他渐渐的也昏了过去，二人紧紧拥着。
　　直至身体被啃食干净，才得以解脱——

　　那块玉佩也化成粉末，消散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