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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诅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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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定好了,大部分人也不会按照定好的路走吧。”
漱岩屈膝,微微凑近觉崖的脸庞,他亲昵地贴了贴觉崖的脸颊。
月璃作为仙主,不就第一个带头违抗仙岛的法条吗?
觉崖似乎受到了他的鼓舞,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漱岩又听到主舱劈里啪啦的动静,不安道:“要不你带我去挖野菜吧?”
觉崖没压住笑:“去挖野菜?”
漱岩扭捏道:“上次那些小菜,我问了水匪,他们说不知道也没见过,说是你挖的。”
觉崖回想了一下:“有点远,在另外一个小岛上,得游过去。”
“……”漱岩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游泳水平。
“要不,我带你飞过去也行的……”
水匪船上的争论还没停歇,但不是觉崖和漱岩能决定的事,两人更像远避世俗的隐士仙侣。
只是误入了红尘,和红尘里的繁杂人心有了一点交集。
黄昏时分,红日初沉。
漱岩正在哼着小调冲凉水澡,他挖了一整袋的蔬菜,通通是顶新鲜的,每片叶子都翠绿地能恰出水来。
还在海里捞了几只笨虾。
就是被太阳晒得出了一身汗,不得不让他提着衣摆回来洗澡。
好在他先前在佛岛的时候,想办法又置办了一身衣服。
虽比不上他自己的这件白纱衣,但这身浅紫色的绫罗缎子颇为服帖,挂在他身上刚好显出他纤细的腰身来。
没了那么多银片,少了点贵气,多了点书卷气。
他要去赴一个心上人的约,自然要隆重一些的。
这让漱岩小小地心跳加速了一会儿。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和觉崖独处,但那种期待的心情依旧还在。
漱岩每天都很期待能和觉崖见面。
他在神树上待了很久,日日睁眼都是相同的一份光景,神树的金叶、神树的金枝,还有上头那个金色的鸟窝。
一切都很辉煌,只不过对于漱岩来说,这样的明亮光芒是一种亘古不变的……诅咒。
诅咒他长生不老,诅咒他容颜永驻,诅咒他永远孤独。
还好,他孤独的宿命里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
漱岩可以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可以上蹿下跳,也不必顾忌自己是什么高贵的身份。
可以一起看海上的星星,看滩涂边的日落……追着小花蟹跑,还可以去沙地偷西瓜!
这不比待在那个劳什子金鸟窝里好玩多了?
他只是想要有人陪,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可是又是谁定下律法,每个人就一定要长大?
漱岩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揣着手一蹦一跳地,朝着夕阳走去,海角在西面,正是太阳日落的方向。
远远地,他便看到了负手站在海边的觉崖,站在夕阳之下的他,染上温暖的光芒,好似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斜落下的夕阳又显得他半明半暗,有种捉摸不透的暧昧。
“这是什么?”漱岩疾步走近,这才发现觉崖已经点起了篝火,而且海角被人装饰过了。
“九屿不知道从哪儿抢来的皮草。”觉崖示意漱岩可以摸一摸。
他注意到漱岩换了平时那一身叮叮当当的纱衣,这一身衣服更像是人间的小公子。
服帖的料子更显得他宽肩窄腰,仪态风雅,如莲清濯。
可惜人有点傻乎乎的。
“下面垫了蓬松的干草,还有防水的篷布。”觉崖收回了欣赏的眼神,指了指皮草垫子。
“真的。”漱岩用手按了按,露出惊喜的表情,皮草之下垫得又高又软,躺上去一定很舒服……
可以躺在上面看海边的星星!
“嗯?”漱岩扭头撇到洞窟里似乎也多了点什么。
“里面也有。”觉崖提前来看过,洞窟里面甚至还放了一张矮几,两只香盏,还有一些陶碗陶壶。
还放了一堆酒坛子,垒了半墙,大概是水匪抢来的烈酒。
漱岩三步并作两步蹿进了洞窟,并且发出了惊叹。
“完全不是当时的样子了嘛……”
漱岩稍微有点记恨被水匪绑架丢进来过一次,但这里明显被打扫过了。
当时的碎石头碎布头早就被清扫了出去,又铺了草垫防潮,不再被潮气洇得淌水。
“是不是好多了?”觉崖也跟着进来。
洞窟里常年不见光,他来时提前点了一些蜡烛在壁边,好在洞窟里有些微风,不至于让火烛烧得烟熏火燎的。
漱岩背着手四处转悠:“还是外面好,可以看星星,还能听海潮。”
“那下雨了怎么办?”他忽然想道。
“这几日应是无雨的,过了秋分,这里便是一年里的旱季了。”
漱岩想了想:“海岛还有旱季?”
觉崖点点头:“自然是有的,海里的海水虽多,但没法用于农作,岛上若是天气好,多半是要大旱的。”
“原来天气好,是要大旱的……”漱岩不免想到朝黎岛上的那块药田。
除了大旱,海边还易遭涝,台风天涝完便是旱,这药材长得也太艰辛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见,天已经暗了下来,夕阳也随着秋风离去,留下无云的星空。
漱岩抬头,见到满目璀璨。
“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有这么多星星!”漱岩一屁股坐了下来。
皮草柔软的质感让他很是受用,蓬松的干草厚厚几层,像是软垫,要把漱岩埋进柔软里。
觉崖闻言抬头。
海边这样的星空极为常见,海上无遮挡,星空则更为明亮耀眼了。
“好想……摸一摸它们……”漱岩冲着天空伸手,似在抚摸星辰。
有时候漱岩的想法总是让人琢磨不透,觉崖时常会觉得这些话很有意思,可能自己并非是什么有趣的人。
“你也来看~”漱岩冲着他挥挥手。
这皮草软床不大不小,刚好能睡下两个人。
觉崖背对着星辰,眼神有点晦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觉崖知道漱岩说的并非是那种隐晦的话,他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对于金翅鸟而言,有什么话需要他来绕上一绕,再讲给人听呢?
想到这个觉崖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摇摇头,寻了一个角坐了下来。
漱岩敏锐地听到了这声近在咫尺的笑。
“笑什么?”漱岩好奇。
“没什么。”
漱岩警觉:“你说没什么的时候,通常来说,都是在笑我!”
“有吗?”觉崖侧过头去,回想自己说这三个字的的时候都是什么情况,真的有这么明显?
“有!啊!”
漱岩伸手把他的脸给掰了回来。
“好啊,果然是在笑我!”
觉崖脸上的二三笑意还未收,被漱岩看到。
纤细的手指擦过他的脸颊,留下微热的触感,觉崖亦伸手,覆过漱岩的手背,随后紧紧握着。
“咳,我只是在想,你总是很自在,好像谁都不在乎。”
“嗯……”漱岩闻言想了想,“可是我在乎你呀!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也喜欢你,漱岩。”
“!”漱岩微微挑眉。
“海上的人都很孤独,漂泊的日子没有尽头,还好遇见了你。”
漱岩手足无措地红了脸,双手都被觉崖禁锢,他好像真的落进了谁的掌心,逃脱不得。
他绞尽脑汁地想说点什么,许多想说的话乱七八糟地盘旋在脑海里,但组不成词句。
于是只好干巴巴地盯着觉崖。
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沉沉的,背着光。
“那个……”漱岩咽了咽口水。
觉崖稍稍松开了手。
“我也喜欢你!”漱岩偷偷看了看天上的星,这么好的天气,约自己出来,原来是为了说这些。
自己的心意已经说了很多遍,觉崖肯定不会不知道。
“嗯。”
漱岩忽然觉得一只手被松开,随即抚上自己脸颊的手带着一点薄茧,那只手轻轻触碰他的眼角。
他下意识地多眨了两下,微微眯眼,轻扇着睫毛。
那只手滑落在他的后颈,轻轻扣住。
“觉崖……那个……嗯……”漱岩的话几近小声呢喃。
觉崖的气息离他很近,轻轻喷在他的侧颈,浓重又均匀,引得漱岩轻轻颤抖,“以后叫我付星崖吧,把那个名字留在佛岛。”
漱岩的神思已经不知神游去了哪儿,整个人都缠着觉崖,“嗯……?”
他的呼吸似比觉崖更急促些,不耐地抓了一把觉崖的背。
觉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挠得够狠的,他未着上衣,这下八成是抓了一道血痕出来。
又蹭又抓又咬的,怎么他喜欢的人在情浓时也像什么小动物似的。
自己难不成很受小动物的喜欢?觉崖一时觉得好笑,埋在漱岩的锁骨间笑了半晌。
大概是察觉了他的动静,漱岩有些迷蒙地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觉崖的肩头一口浅浅的牙印。
“啊……”漱岩缩过了手,四顾慌忙,“不是故意的……不小心就……”
话越说越小声,说到后面自己恨不得找个缝钻了。
觉崖深吸了一口长气,漱岩大概是不知道自己这种带着讨饶的撒娇,有多让人想把他……
他甚至不知好歹地想用自己的指尖抚平这个牙印。
“别闹……”觉崖从牙间挤出两个字来,有的人总在撩拨他的克制力。
漱岩小心翼翼地呼吸,呼吸间小腹抵着的俗物似又逼仄他一分,“我没有!”
觉崖没言语,在漱岩腰畔游走的右手便往下探。
毫不意外地听见漱岩时快时慢的呼吸声和惊呼,不过一会儿又变成了满是撒娇的哼哼唧唧声。
“……付星崖。”
最后听见漱岩嘴里清晰的词句,便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