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浮槎归岸

61、从冤到鸢

　　逸闲的手按着杂草，他盯着石碑上的鸢字看了许久，自嘲的笑了笑收回了手，那些过膝的杂草再次荡回石碑面前，将那三个字挡得严严实实。

　　别念看了逸闲一眼没有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石碑旁的小路。

　　“你还有几日恢复法力？”逸闲问道。

　　“除去今天还有两日。”别念回答。

　　逸闲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那也无妨，反正我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你靠我也行！”

　　别念轻哼了一声，“省省吧，就你那点法力。”

　　“诶！你不要看不起人啊，法力少怎么了？我也是靠着这点法力独闯修仙界这么多年的好么？聪明人从不看法力多少。”说着逸闲骄傲的往别念身前凑了凑，仿佛在说快看，聪明人在这里。

　　“不急，先稳住谷中人的病情，大动作留到两日后再做。”

　　逸闲踢了脚脚边的碎石勉强答应了一声。

　　等两人走至能看到人家的地方，才发现这里确实是没有什么生活气息。两人连着敲了好几间房门都没有人应答。逸闲突然想到了什么，径直走到一户古旧的老房子前，伸手敲了敲，“请问有人么？”

　　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但却没人吱声。

　　“我知道里面有人，再不开门我们要硬闯了。”逸闲说着便装作招呼别念撞门的样子。

　　那门果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小男孩怯生生的问：“你们要干什么？”

　　逸闲蹲下身子与小男孩平视，“我们是被派来解决这里问题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的情况？”

　　小男孩打量了逸闲一眼，又探出头看了看后面一言不发的别念，“你们也是仙人？”

　　“嘿，你知道仙人？”逸闲笑着说。

　　男孩点点头，“没用的，来过好几个自称仙人的人了。”

　　“我们不一样！”逸闲拍拍胸脯。

　　“是不太一样。”男孩儿看着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的两人，“你们不太像。”

　　逸闲有点无语，自己不像就算了，怎么能说别念不像呢？别念可是仙中极品，逸闲转头看了看别念，顿时才发觉，别念除了他那一副依旧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外，一身雪白的衣服早就被这一路上的尘土沾了又沾。怎么别念这么仙的一个人跟着自己也能被折腾成这般模样，逸闲心想。

　　看逸闲没有要走的意思，男孩指了指后面一个较大的房屋：“你们应该去找村长。”

　　逸闲本来想让男孩领个路，但他从门缝看到屋里的床上似乎躺着个人，于是便谢过男孩儿不再打扰。

　　两人来到村长家门口，逸闲与别念对视一眼敲了敲门。

　　“谁呀？”屋里响起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两位这是？”

　　逸闲就见开门的这人约莫四五十岁，神情很是疲惫，眼中布满了血丝。

　　“请问您就是这儿的村长吧？”逸闲问道，“我们是来解决鸣鸢谷中邪一事的。”

　　不说还好，一说完男子立刻就要关上门，别念一把拦住，那男的哪里比得过别念，便作罢，索性将门敞开了，瞪着那双血红的眼睛说，“既然解决不了就不要来了，你们每次来都会惹怒鬼神的。”

　　“惹怒鬼神？”逸闲好奇道。

　　这中年男子不耐烦的点点头，“所以算我求你了，你们走吧，就算是为我们村没剩多少的人着想。走吧走吧。”说着就要关上门。

　　别念抢先一步开口道，“反正无法入眠，不如试试这个。”说完便见他手中用纸包着一颗药丸一样的东西，“将它泡茶喝便可安神。”

　　那人迟疑了一下，用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别念一番，犹豫再三快速从别念手中拿过东西关上了门。

　　“什么嘛，谢谢也不说一声。”逸闲抱怨道，“走吧，去看看今晚我们能住哪儿！”

　　两人漫无目的的在逐渐黑下来的寂静村子里转悠着。

　　“你确定吃了你的药村长明天会来找我们？”逸闲问。

　　“嗯。”别念肯定道。

　　“连他为什么睡不着都不知道，你就这么自信？”

　　别念又掏出一颗刚才那种药丸，打开一角凑到逸闲鼻子前，逸闲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望月草！好家伙，你居然把这么名贵的安神药就这么送出去了！难怪这么自信。”说着逸闲掰起手指头，“早知道咱们怎么着也该摆个摊子，装作江湖郎中，赚多赚少也是钱。”

　　两人这么将村子走了好几遍也没有一个肯开门的，无奈，逸闲拉着别念又回到最初那个小男孩儿家。

　　小男孩儿端着蜡烛再次打开门就看到逸闲嬉皮笑脸的站在门外。

　　“小朋友！”逸闲笑的很夸张。

　　小男孩忽的吹了蜡烛转身就关门。

　　“别，别，别！”逸闲一个转身抵在门内，“我和你奶奶的奶奶的奶奶……总之就是认识你们家的人。”

　　小男孩儿看傻子一样看着逸闲。

　　“你别不信。”逸闲说，“你们家是不是有一个绿色翡翠传家宝？”说着打了一个响指，男孩儿手中的蜡烛又重新点燃。

　　男孩儿眼睛亮了亮，眼神开始不坚定起来。

　　“嗨，我不会骗你的。而且……”逸闲指指别念，“他会医术。”

　　闻言，男孩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

　　“走吧，看病去。”逸闲招呼别念。

　　男孩儿犹豫的功夫，两人便进了屋，他赶紧紧紧跟上两人，随手将烛台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烛光下，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应该是这男孩儿的奶奶，她的神态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身体却瘦的不成样子，皮肤也干枯的如同朽木。

　　“她这样多久了？”别念垫着手帕伸手轻轻撑了撑老人的眼皮。

　　“三个月。”男孩儿回答。

　　“就这样睡了三个月？”逸闲咂舌道。

　　男孩儿点点头，似乎是也觉得床上躺着的人未免太瘦了，自责道，“我每天喂不进她多少饭……”

　　别念将手从老人脉搏上移开，从乾坤袋掏出一个精巧的木盒，盒子一打开，银光晃眼。

　　看着那满盒的银针，男孩儿有点害怕，“你，你们要干嘛？”

　　“针灸。”别念淡淡道。

　　见男孩儿担忧的拦在床前，逸闲一脸轻松道，“这个没事的，我有个头疼脑热也会来上两根的。”说着将手伸到别念面前。别念顺势在逸闲手上落了一针。

　　男孩儿这才放下心来。

　　待别念施针时，逸闲打量了整个房间，发现房间里放着很多糯米稻谷壳之类的，刚才在村子里逛时似乎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制酒的器具，想必这里的甜酒定是一绝。

　　逸闲看到别念将针一根根拔了出来，又让那老人含了一粒药丸，因该是结束了，便走过来。就见老人的脸上竟真的有了一丝血色。

　　见男孩儿有些惊讶，逸闲趁热打铁道，“那你……想好让我们住哪儿了么？”

　　男孩儿端起蜡烛，“以前很多人来鸣鸢谷避暑的，基本家家户户都有客房的。”说着男孩儿扬扬手，“诺，那儿。”

　　逸闲和别念走进旁边这间屋子，就见床铺上的被褥都已经受了潮，于是在火盆里添了柴，两个人就撑着被子坐在火边烤。

　　“你说这村子也真是怪。”逸闲觉得有点热，将火盆往外踢了踢，“有的人睡不着，有的人醒不来。”

　　“刚才我们转了这么久你觉得村子里还有多少人？”别念问。

　　“没多少了，看样子以前起码得有两百多人，现在有五十？”逸闲估算了一下，“看来这事情确实闹了很久了。”逸闲在心中盘算着，他很怕这里发生的事跟那件事有关。

　　“明天等村长找过来自然知道了。别多想。”别念说完便起身将烤好的被子铺好。

　　床实在是小的可怜，尤其当两个大男人躺上去时，显得格外拥挤。逸闲和别念对头躺下，被子的霉味儿还是很大，他有点惊讶于别念的毫不嫌弃。

　　“你不是有洁癖么？”逸闲问。

　　“听谁说的？”

　　逸闲犹豫一下决定还是不报名字，坚守聊八卦的道德准则，“就偶尔听说你以前被一个弟子撞了个满怀，竟然跑去净身池泡了三天。”

　　“他是故意的，我不喜欢。”

　　原来是这样，逸闲心里觉得好笑，想不到别念也有点小脾气，“你知道么，因为这件事，你们别氏都没人敢和你亲近了哈哈。”

　　“嗯，这样也挺好，我不擅长交际。”

　　“可是你人明明挺好的。”

　　“是么。”

　　逸闲听到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打开纸质包装的声音，逸闲问道，“你是不是在吃药？你病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逸闲翻了个身，带动周围的空气流动，一股清香袭来，冲淡了周围的霉味。别念该不是在那边做香囊吧？这样想着逸闲就想起身看看，别念的声音立即响了起来，“我没事。”

　　既然人家不想告诉你，逸闲也不打算追问，活了这么久逸闲学会了不去刨根问底。

　　第二天逸闲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好像很多人正围在门外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逸闲挣扎着将睡意赶跑，起了身。他转头发现别念还睡的很沉，便独自去查看情况。

　　一开门便见村长带了一帮子人正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看村长那气色虽然说不上好，但至少是比昨天见时好太多了。

　　见逸闲挑着眉疑惑的盯着自己，村长咳了几声转头让身后几人安静，说道，“昨日多有冒犯，不知那位神医能不能不计前嫌给村里人看个病。”说着就又开始朝屋里乱瞄。

　　逸闲正了正身子将门挡的严严实实，“神医还没起……”

　　“进来吧。”身后别念的声音响起。

　　逸闲转过头去，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衣冠有些不整，正伸手整理着，脸上没有表情，但是逸闲能看出一丝疲惫来。

　　村长闻言，激动的跨进门来，朝逸闲做了个辑便迫不及待的来到别念跟前，“神医昨日给我吃的那个东西果真有效，我睡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没有做梦！”

　　“做梦？”别念眯了眯眼，淡淡重复了一下村长的最后两字。

　　“是啊。神医有所不知，我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