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又在做戏》此间秋色

4、扫把星

　　他跨着大步走到沈明雪面前，也是和她妹妹一般从下到上的将人打量一番，而后开口：“你就是那个刻死娘亲的扫把星？”
　　她看着程明远，那双透着水光的眸子在此刻却冷的结成了冰，又将语调上扬，讥笑道：“如此没教养，一看便知你就是我爹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了。”
　　话音落地，兄妹两都不约而同的愣住且脸色十分难看。
　　刚回到侯府里他们兄妹听到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私生子”三字了，如今这许久未提的词又翻了出来。
　　如同一阵寒风，刮起了他们当年被人嘲笑的日子。
　　程明远咬着牙，眼里的不堪与屈辱如洪水爆发涌了上来，握着的拳头好像下一刻就要打了上来。
　　见状，侍女们走到沈明雪面前围住了她。
　　沈明雪被人包围在里面，睨了他一眼，等着程明远接下来的话。
　　出乎预料的是他握着的拳变成了一巴掌，而那一巴掌却没打到沈明雪的脸上，他在了他自己带来的人的脸上。
　　“啪！”
　　一掌下去，那侍女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脸，痛的话都说不出。
　　这摸不着的头脑将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打完人后，他还恶狠狠的对着那侍女骂了一句，“贱婢，看见小姐在地上还不扶！长眼睛是干什么的！”
　　那侍女顾不上疼，酿跄着起身，把吓的呆住的程明月扶了起来。
　　出了气的程明远，面上神色缓和不少，转而对沈明雪继续说起话来，“沈明雪，随你说去吧，明日我和我妹妹就会上族谱，我娘也正式成为侯府夫人。而你从今天起也与定远侯府无半点瓜葛。”
　　“是吗？我祝你得偿所愿。”沈明雪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眼程明远，然后淡淡地回复了这么一句。
　　今日侯府门前的热闹不仅丢了陈铎的面子保不齐还会连累他丢官，毕竟不打言官可是老祖宗的规矩。
　　沈明雪想，现在陈铎只怕看见薛氏便觉得晦气丢人现眼，断不会有把她扶正的想法。
　　她回长安阻拦薛氏扶正的目的依然达到，所以她不愿再多纠缠了，起身，吩咐起了侍女收拾东西自己则四处看看有哪些落下的东西没收拾的。
　　只不过沈明雪的退步换来的却是程明远的得寸进尺，他见她不理自己，又骂起了自己身边的那些下人们，“都是瞎子吗，她要收拾东西，不知道帮忙收拾一下！免得她磨磨蹭蹭地赖在咱们家不走！”
　　闻言，那些下人立刻走上前帮起了沈明雪收拾东西。
　　沈明雪正张嘴想要还回去，他却直接一脚踹在了身边最近的一个小厮的腿上。
　　一脚下去，那小厮疼地直接导致地上，捂在腿，在地上哎哟哎哟的直叫。程明远却觉得不够，一边踢一边骂，道“狗奴才，叫你没长眼，叫你乱说话……”
　　很明显，程明远这是在指桑骂槐地骂她呢，只不过碍于她的身份和她带来的一群人，把气对着无辜的人撒气呢。
　　程明远这疯子一般的举动，把屋内的侍女小厮们吓的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挨打的便是自己。
　　沈明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得眉头紧蹙，脸上也有了些恼色，她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也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作践人，可是母亲临终前有遗言让她不再插手侯府的事情以及她死亡的真相……
　　程明远的打骂声将她思绪拉回。
　　“狗奴才，狗奴才，叫你不听话，叫你没眼色……”
　　程明远年纪虽小，可每一脚下去都十足十的用了力。没一会，那程明远嘴里“狗奴才”此时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程明远丝绸所做的鞋面。
　　程明远看了被血弄脏的鞋面，心疼地将鞋在那人的背上踩了踩，见血渍没有丝毫擦去，嫌恶道：“狗奴才，敢弄脏本公子的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明雪在程明远的眼中看到高位者的蔑视，在他的眼里，这领着几钱的小厮是他可以随意打杀的对象。
　　就像……
　　就像当年，皇宫里那位大人物光明正大地送来的一碗凉透的药。
　　所有人都以为沈氏是被薛氏气的才上吊以死明志的，可是只有日日陪伴在沈氏身侧的沈明雪知道，母亲真正的死因不是自缢而是中毒。只不过，程家畏惧这位大人物所以便草草了解了此事，还对外宣称沈氏是自缢而亡的。
　　沈明雪记得，母亲刚喝完没多久，就吐出了一口黑血，明白自己中毒了，可她却不敢告诉众人，还告诉唯一在场的沈明雪，忘记一切，放下仇恨；明明母亲就和此刻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厮一样，难受的五脏六腑都在被蚂蚁撕咬，可是却碍于对方的权势不敢说一个“疼”字。
　　就因为对方的是万人敬仰的皇后，就因为她的权势在沈家之上，所以一切的苦与痛都只能默默吞下。
　　那段悲伤的回忆让沈明雪眼眶渐红，心底也掀起了波澜，耳边还时不时传来程明远骂声。
　　“狗奴才，还敢瞪我！”
　　“你算什么东西！敢弄脏我的鞋！”
　　看着被打的昏了过去的小厮，沈明雪霍然转身，扬起手，对着程明远的脸狠狠的一巴掌打了过去。
　　程明远被这一巴掌惊的整个人愣住了，不等他说话，沈明雪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另半张脸上。
　　程明远感受着脸颊两边火辣辣的疼，一时间，都不知道把该把手搭在自己哪边脸上了，还是旁边的程明月先回过神了。
　　她看了看程明远高高肿起的一张脸，转头对沈明雪吼道：“沈明雪，你疯了吗！”
　　“有意思。”沈明雪冷哼一声，细细的眉毛稍稍扬起，反问起来，“刚才你哥哥发疯打人，你不说，如今我打人，你知道心疼了？”
　　“你……”程明月气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是不知道自家哥哥的行为过分了，只是他和她一样，都将这些在自己地位之下视为草芥。
　　最终，她跺了跺脚，气的跑开了。
　　随后，沈明雪收回目光，走到程明远面前，看了眼还在出神的程明远，正色道：“你打他们不过因为我惹了你生气，你拿他们作筏子出气，现在我给你机会，你打啊。”
　　说完，沈明雪就真的站在那，还腰杆挺得笔直。
　　程明远虽然是个小孩，可也不全全然心智不熟，在他的世界人分三六九等，沈明雪属于那种他要斗，要赶走的人，但却从来都不是他能随意打杀的。
　　果然，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巴掌的落下。
　　她嫣红的嘴唇勾起一抹不屑地笑来。
　　“杨梅。”杨梅是舅母曲氏给她的，所有侍女中属于她最机灵。沈明雪一个眼神，她便立刻会意。
　　下一刻，她便立马双手捧上一方金银线绣月季的丝帕递到沈明雪面前。
　　沈明雪拿过帕子，擦了擦方才自己打过程明远的那只手。而后又当着他的面把帕子丢在了地下。
　　那帕子上的花样是用金银丝线绣成的，在光下明晃晃的刺着眼，刺的程明远脸上的巴掌更疼了。
　　他抬头，对上的却是沈明雪一张明丽的脸，明明她和他一样都是十几岁左右的孩童，明明她比他也只稍稍长上那么一岁，可是他却在她的眼里感受到了一股摄人的威势。
　　在这股威势下，他压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两巴掌下去，程明远哑了火，沈明雪也想通了。
　　什么退步一步海阔天空，快意恩仇才大快人心。巴掌下去，她对程明远言语的挑衅才算彻底放下。
　　或许，她只是和自己母亲长的一样，而性子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三年里，她没有一刻忘记过母亲被毒死后程父讳莫如深将她匆匆下葬在野外的冷酷模样，也没忘记薛氏跪在那装可怜却在母亲转身后露出杀意的样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和蔼可亲与人为善的母亲，人人都想让她死。
　　既然想不明白，那她便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斜乜一眼瑟缩着脖子的程明远，随后露出一抹极森然的笑来，轻声低语道：“程明远，你不是很嚣张，觉得你马上会成为这侯府唯一的主子吗，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你的愿望，落空了。”
　　她要寻找陆皇后杀害母亲的原因，自然也不放过伤害过她的人。
　　“杨梅，把他带上，我们走。”
　　杨梅撇了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应了声，忙吩咐人找来一架担架把他抬了上去，然后快速跟上了沈明雪。
　　程明远捂着脸，看着沈明雪踱步而去的方向，眼神突然乱起来。
　　她去的是正厅！
　　到这，他才终于明白沈明雪口中的“落空”是什么意思。
　　随后程明远也不顾着他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往薛氏的福喜堂跑去。
　　沈明雪穿过游廊，跨上台阶，走到门口时正听见里面的人在对她的去留讨论着。
　　“沈夫人，当年我们念着她年纪小又刚丧母，才由着她改了姓，又随你回阜阳。可现在你倒好，得寸进尺，竟要把程家骨血带回阜阳还要过继到你的名下，未免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