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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散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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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风波与同学们的议论,如同被隔音玻璃阻挡的喧嚣,并未真正传入林辉与世隔绝般的休养中。她持续请假,未曾与任何同学联系,将自己封闭在李特助构筑的这方小小天地里。
起初,她见心理医生的频率颇高,苍白着脸,对着那位温和的专业人士,艰难地描述着夜间纠缠不休的梦魇——坠落的天台,角落里狞笑的影子,还有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然而,倾诉并未带来预期的解脱,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悸仿佛已与她融为一体。她依旧需要依靠药物才能换取几个小时的浅眠,最终,心理辅导固定为一周一次,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
幻觉并未消失。那团模糊的、带着恶意的影子,依旧如影随形。有时,在她好不容易被药物拖入睡眠的深夜,那影子便会出现在窗外,用某种无声却极具穿透力的方式“敲打”着玻璃,将她从本就不安稳的睡梦中硬生生拽醒。
这一夜,她又是在这种毛骨悚然的“敲击”中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涔涔。卧室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赤着脚,像寻求救命稻草般,跌跌撞撞地跑向楼下。
时间尚早,凌晨四点多。地下室改造的健身房还亮着灯,里面传来有节奏的喘息和器械运行的轻微声响。李特助,这位前退伍军人、曾在顶尖保镖公司就职的王牌,此刻正利用这段无人打扰的时间维持着她巅峰的体能。被王家“挖”来负责林辉的生活起居,对她而言更像是一场低强度休假,何况要照顾的这个孩子,安静得让人心疼,却也脆弱得让人揪心。但她深知,无论任务看起来多么平和,保持绝对的警惕和身体的最佳状态,是刻在骨子里的准则。
“吱呀——”健身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李特助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去,如同警觉的猎豹,但在看清门口那个穿着单薄睡衣、抱着手臂微微发抖的小小身影时,那眼神立刻冰雪消融,化为一片柔软的担忧。
她停下跑步机,气息平稳地问:“小姐,睡不着吗?”
林辉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发紧,声音沙哑:“我……我想和你一起……”她原本想说“睡觉”,但残存的理智让她觉得这个请求过于孩子气,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健身。李特助,你教教我怎么健身,好不好?”她需要做点什么,需要消耗掉这过剩的、因恐惧而激增的肾上腺素,需要身边有一个能驱散黑暗的、坚实可靠的存在。
李特助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应道:“好。”她指导林辉先做几组基础的拉伸,激活肌肉,然后让她上了另一台跑步机,从快走开始,逐步加速到慢跑。她站在一旁,不时轻声纠正着林辉的跑姿和呼吸节奏。
林辉很快便大汗淋漓,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但奇怪的是,这种纯粹的、心无旁骛的体力消耗,竟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感。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和跑步机的嗡鸣,脑海中那些纷乱恐怖的画面似乎被暂时清空,只剩下身体本能地向前、再向前。她一口气跑了近五公里,直到双腿酸软才停下来,扶着器械大口喘气。
李特助又帮她做了运动后的拉伸,缓解肌肉的酸痛。冲完一个热水澡,身体的疲惫压过了精神的亢奋,但那份源自心底的不安却并未完全散去。林辉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再次敲响了李特助的房门。
“李特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小兽,“求求你了……我……我想和你一起睡觉。”这一次,她直接说出了最真实的需求。
李特助看着门口抱着寝具、显得更加瘦小的女孩,心头一软,无奈却纵容地叹了口气:“好的,小姐。您稍等一下,我换件衣服。”
林辉用力点头,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一些。她觉得,像李特助这样阳光、高大、充满力量感的人(李特助身高接近一米九,而林辉目前刚过一米六),周身仿佛自带一种强大的、足以驱邪避秽的“阳气”,任何妖魔鬼怪恐怕都不敢近身。
“小姐,进来吧。”李特助换好舒适的居家服,打开了门。
林辉立刻抱着自己的东西溜进去,迅速将枕头并排摆好,然后像只寻求温暖的雏鸟,飞快地钻进了被窝,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属于李特助的私密空间。房间比她的主卧小一些,但生活气息浓厚得多。桌上有未喝完的蛋白粉摇杯,整齐摆放着各种维生素补充剂,墙角立着健身包,墙上还挂着一幅风景画。反观她自己的房间,除了必要的家具和几件衣物,空旷得像无人居住的样板间,缺乏任何属于“林辉”的印记。
起初,林辉还规规矩矩地躺在自己那边,身体紧绷,一动不动。但渐渐地,在身边人平稳、有力的呼吸声包围下,那令人安心气息如同温暖的潮汐,一点点抚平了她紧绷的神经。睡意朦胧间,她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像寻找热源的小动物般,一点点挪动,最终将额头轻轻抵在李特助坚实的手臂旁,蜷缩着不动了,呼吸终于变得绵长而均匀。
这下,轮到李特助有些无所适从了。手臂传来的温热触感和女孩全然依赖的睡姿,让她身体微僵。她习惯了应对各种危险和突发状况,却很少体验如此纯粹的、被需要和被信任的瞬间。她保持着姿势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这好不容易获得安宁的睡眠,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心底那片柔软的角落,似乎又被触动了一下。这个夜晚,对她而言,注定也变得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