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0章 ...
-
那天到底是怎么结束的，海泽尔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对她来说，朋友——或者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随便的一个评价都会动摇一下她的心。
这并不代表海泽尔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她只是太在乎了。
她被奥菲利亚和劳伦斯细心照看，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在来到霍格沃茨之前坚信这个世界的准则就是好人有好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所有人。
如果去问一年前的海泽尔，她的梦想就是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
这是一个很宏大，也很危险的梦想。劳伦斯总是笑她人小鬼大，却从来没有说阻止女儿的天马行空。
他们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海泽尔说出重话——而她的成长环境，对于霍格沃茨来说，实在太像温室。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朋友们都是有秘密的人，她自己也是如此。比如，她到现在也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张纸的存在——但是，她从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自己的秘密——迁怒别人。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了西里斯大发雷霆的模样，那么爱开玩笑的西里斯，看起来恨不得手撕了她。
背叛……
原来这是背叛？海泽尔胸口发闷，她也有些不服了。凭什么？
海泽尔茫然地抬头，前方是一轮将圆不圆的明月，银色的月光轻纱似的笼罩住了整个霍格沃茨。
莱姆斯在她身边，他们并肩走在无人的湖边。
——是的，海泽尔的胆子越来越大，她已经把黑湖当成了晚上的消遣项目。而莉莉丝知道以后，拍着胸脯向她保证绝对不会被抓到。
“就算被逮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亲爱的，”莉莉丝翘着二郎腿坐在她的办公椅（其实是非常硌屁股的埃及石凳，她自己很喜欢）上，“退一万步来说，还有我嘛。就算你在霍格沃茨把人打成了蚂蚁，也有我护着你呢，听到了吗？”
海泽尔不需要把人打成蚂蚁，但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不得不选择一个散心的好地方。无人的地方，黑湖简直太完美了。
本来她是打算去休息室把自己的熊也带上的，但是，好吧，莱姆斯看起来也心事重重。
他们就一起出现在了寂静无人的湖边。
莱姆斯是一个很好的——散步同伴，海泽尔心想。他们两个已经在这里无所事事地走了十几分钟，一句话也没说。
而海泽尔需要的就是这个。说实话，她都没有想到莱姆斯会邀请她散散心……莱姆斯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会主动倾听的人，比起来询问，他似乎更擅长陪伴。
她有些惊讶，鬼使神差地，她没有拒绝朋友的邀请。
“你好像很喜欢这里，海泽尔，”莱姆斯轻轻地说，他看着海泽尔的侧脸，心下微微一动。也许时机太好了，又或者——就像他说的，每次快到月圆之时，他总会躁动不安一些。
莱姆斯微微低着头，看到女孩脸上的小雀斑，星星点点，已经很浅淡了。
其实月光并没有亮到能够让他看清海泽尔的脸。
但是，莱姆斯在平常就习惯看着她的脸了。
他总是能关注到身边每个人细微的表情变化——这完全归功于往日小心翼翼的生活……为了避免看到人们厌恶的表情，他只好在他们彻底厌烦之前离开。
海泽尔是从来不会露出那种表情的——最起码，他没看到过。
他只记得她的笑容总是非常灿烂。
嘴角上挑，脸颊肉柔软地挤在一起，把她的小雀斑都藏了起来。
但是现在——海泽尔没有露出微笑，她看起来很忧郁。
她竟然，她果然。
但是她还是回答了：“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一个可以散步的地方，而黑湖刚刚好。这算喜欢吗？”
莱姆斯的手指缠住了自己到底衣角，声音有些发紧：“如果它让你得到了片刻宁静，我想，你也是喜欢的。”
真奇怪，他们在说什么啊？喜欢或者不喜欢，居然是这么迷茫的事情吗。
“谢谢你陪我，”海泽尔停下了脚步，她看着远远的好像没有尽头的湖，声音很轻，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你想坐一会儿吗？”
莱姆斯没有拒绝，他们一起坐在了平滑的大石头上。石头高高翘起，与整个草坪格格不入。
“今天的月亮很漂亮，”莱姆斯说，他有意安慰海泽尔，却不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只好开一个不尴不尬的头，希望女孩能稍微开心一点。
为此，他也可以欣赏月亮，无数次让他癫狂的月光。
“天气很好，明天应该也是。”
云彩不见踪影，他们两个肩并肩面对大片大片黑暗，像是世界上最后的人类。
海泽尔歪歪头，她故作轻快地回答：“是啊，在城堡里看到的月亮像玻璃球。你玩儿过吗，莱姆斯？那种透明的小珠子。”
莱姆斯摇摇头，有些窘迫。海泽尔说过的太多东西他都没见过，包括西里斯得到的那个玩具。
西里斯看得很紧，他们谁都摸不了。
但是莱姆斯仅仅只是……有一些羡慕，仅此而已。他深知自己是不能和别人有太多接触的，不然、不然——
被抛弃的时候，也太痛苦了。
他只是有些羡慕。
海泽尔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只是认真地点点头：“我下次送你，你还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颜色——哦，都喜欢的话更好啦，因为真的挺漂亮。”
莱姆斯侧过头，看着她那双温柔的、落入阴霾的双眼。海泽尔有个习惯，无论和谁说话，无论自己的状况如何，她都会直视别人的双眼。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闪烁的眼神，夜风从远处吹来，带来了她身上的柑橘香。
莱姆斯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用香水吗？”
“什么，”海泽尔怔了一下，“没，我从来不用香水。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莱姆斯咽了咽口水——嗯？海泽尔疑惑地注意到他的喉咙起伏。吞咽……吞咽？
莱姆斯的脸似乎离得更近了，也有可能是错觉。
毕竟他是莱姆斯啊，海泽尔知道，他是一个安静又内敛的人，不像詹姆斯和西……
她没有想下去。
就在这时，莱姆斯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柑橘味，你自己注意过吗？你的身上。”
——嗯？
她还真没注意过。
海泽尔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的袖口，什么也没闻到。她摇摇头：“哦，我都不知道我身上还有味道——真奇怪，你什么时候闻到的，莱姆斯？”
“就现在。”他回答得很快，很标准，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不仅如此，他还能指出来哪里味道最浓郁、最吸引他，让他忍不住想……咬下去。
莱姆斯在黑暗中微微瞪大了双眼。
“不，不，你就当我没说吧，”他别过头去，没有再继续看着海泽尔，怕被她看到眼里的动摇，“——抱歉，我只是希望你能换换心情。”
海泽尔沉默了一瞬间，莱姆斯的敏锐真是让她避无可避。不过也是，这么久都没有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有些不对劲。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莱姆斯先问出来的。
她只能说：“谢谢，但是这是我自己要解决的事情。”
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把头转过来的莱姆斯轻声说：“告诉我也不行吗？”
“也许。因为只有我能解决，莱姆斯，我想是这样的。”
“说给我听也会让你好受一些。”
他今天固执得过头了。
莱姆斯的心怦怦狂跳，他的视线落到面前波澜不惊的湖泊上，脑袋里却在左右斗争。
他知道，他明知道不该问下去；他还知道这问句是个危险的信号，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追究，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快些放弃，快些回头。
……
莱姆斯接着低声说：“讲给我听吧，海泽尔。”
月亮赢了。
海泽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在做心理建设。
“也许你会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她抿了抿唇，不安地委婉地提醒，“好吧，前些天，我一直在和艾德里安学占卜。”
“你记得他吗，那个斯莱特林。”
一时之间，一切都仿佛拨开云雾般明了。莱姆斯垂在身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艾德里安·沙菲克，他当然记得。
他并不喜欢那个男孩，但是这和他的学院无关。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然而，艾德里安没有真正伤害过谁。
除了海泽尔，除了这个真的去靠近他的女孩。
现在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海泽尔会和他一起学……？占卜课，莱姆斯记得那是三年级才会开展的课程，他在书里读到过。
“被西里斯撞见了，是吗？”他笑了一下，夜色太浓，海泽尔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但是莱姆斯的语气没什么变化，这让海泽尔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担心莱姆斯也因此生气，她现在没办法承受第二个朋友的怒火——她真怕自己和他们直接大吵一架。
海泽尔说：“是啊，他非常生气。”她还有些疑惑，为什么偏偏会被撞见？还说出……还说出那种话。
她也有些生气了。
“你们吵架了？”莱姆斯问。
海泽尔摇摇头，她觉得那算不上。
“不，只是说了很伤心的话，”然后，她就不想见到西里斯了。涵养很难压制住她姗姗来迟的困惑与不甘心，为了避免自己对西里斯出言不逊——那只会让场面更糟糕，她选择远离他们。
反正，本来他说出那种话不就是这个意思？让她离他们远一点。
“是这样啊……”莱姆斯喃喃地说，“你很难过。”
她当然很难过，她差点就当着西里斯的面掉眼泪了。
但是一直到最后她也没哭，是的，她只是走开了，忘记最后说了什么。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海泽尔说，“我觉得，再过一段时间我们还能好好聊一下。”
那就见鬼了。海泽尔心想，我没有做错，最起码现在我认为我没有做错。
她的固执程度和劳伦斯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她认准了自己的梦想是拯救他人一样，她是不会改变的。
“是吗？”莱姆斯也许察觉到了她故作轻松下的坚持，“好好聊一下……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海泽尔，这是你想要的？”
“是啊，我是这么觉得，但是我不懂西里斯。”
“什么？”
海泽尔的手指硌到一块碎石，她捏了捏那块小石头。
“……我不懂西里斯。他到底是在生气我的隐瞒，还是我——和斯莱特林一起待着？”
“莱姆斯，我在麻瓜世界长大……所以，现在、未来，我都没办法像他一样，对一个学院的厌恶能够这么广泛地存在。”
她把那颗碎石捏在了手心，凉凉的，还带着水汽：“艾德里安向我道歉，没有再伤害我，所以我觉得我已经能够再次和他成为朋友。我错了吗？”
她的询问并不是想要得到答案，而且坚定内心的想法。从她问出口的那一刻起，海泽尔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答案。
显然，莱姆斯并不是一个会替别人做出选择的人，他只是说：“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
海泽尔噗嗤笑了出来，动静并不大，但也是一个很好的信号了。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在莱姆斯面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你总是这样说，”海泽尔笑着说，“那好吧，我现在挺开心的。”
她没有说出他们到底争执到什么地步，只是浅显地为莱姆斯大致讲述了一个故事的轮廓。
莱姆斯垂下眼睛。
月亮升得很高了，潮汐起伏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撞碎在他们的脚下。
“海泽尔，”他叫她的名字，“你会原谅欺骗吗。”
被叫到名字的海泽尔扭头看向他，黑夜里她的红发也黯淡下来，但是她的语气一如既往：“你指的是什么样子的？”
莱姆斯扯了扯嘴角，没能笑起来。
“那种……会伤害别人的。就像，你不担心沙菲克是骗你的吗？如果他假装接近你……”
不是的，莱姆斯慢慢停下了说话的嘴。不是的，他想问的“欺骗”不是这个。他想说的我不是这个，他——
“我不会在意，”海泽尔说，她的声音和水融合在一起，竟然有些不同的温柔，“莱姆斯，这样说可能会显得我很笨。但是，在一切发生之前，我不会怀疑任何人。”
“我得到的时间是真的，”她接着说，“我和他一起学习的占卜知识是真的，我们一起发出的笑声是真的——这就够了。”
“就算他是欺骗你吗？”
“……就算他骗我。”
莱姆斯好像笑了，也可能没有：“所以西里斯会生气，他无法接受。”
“是啊……”
海泽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松懈了一点，“但是无论如何，我现在是没办法正常跟他说话的。”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真的，”她的围巾被风吹得微微起伏，“要是你有什么事情，也尽管告诉我，好吗？”
莱姆斯点点头，他知道。他知道。
在最开始，海泽尔就已经这样说过了。
“我现在确实有个问题，”他站起来，“我想回去休息了，你也一起吧？”
他拉住海泽尔的手，带着夜晚的凉意和温热的体温。
他最后也没有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3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