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冬天了》小莫仙

5、人 树 清单

　　苏心永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她的妈妈是一棵树，刚出生不久，苏珂和李卫两口子在爬山的时候看到了被人丢在树下的女婴。李卫还想着要帮忙找找父母，苏珂拉住她，说能把孩子丢在这的人就算被找回来也不会好好养的。他们是丁克，但是年级尚轻，也才四十五，思来想去，两个人收留了这个女婴，她喊两口子爷爷奶奶。
　　不过随着苏心永长大，苏珂和李卫渐渐发现了她不对劲的地方，这个孩子比起其他的孩子，情绪起伏很小，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摔了不哭，饿了不叫，给她东西就接，不给也不会多说什么。两口子带着她去看医生，医生说这孩子好像天生就情感缺失。
　　李卫很伤心，苏珂安慰他说真的情感缺失的话，以后就能坦然地告诉她她被遗弃的事了。
　　“这个不是很重要，也可以不告诉她吧。”李卫说。
　　苏珂轻轻摇头，说：“很重要，人都得知道自己从哪来的。”
　　所以等到苏心永能记事了，苏珂李卫带她去了那棵树那里，告诉苏心永她的来历，并且认了那棵树做妈妈。
　　再长大一点，苏珂和李卫教苏心永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可是苏心永总是不理解感情在里面起什么作用，她总是很迷惑地问爷爷奶奶为什么。爷爷教她要知道什么人什么事重要，什么人什么事不重要，对于重要的东西多花心思。苏心永一边听一边点头，她思考了一会问：“那爷爷奶奶是重要的吗？”
　　李卫说不出话，医生说不会影响生活，只是可能有时候身边的人会很伤心。大概就是这种时候。
　　苏珂拍拍李卫的背，跟苏心永说：“重要的，心永，对于你来说我们是很重要的，我们抚养你长大，我们也是你唯一的亲人。”
　　苏心永点头，她明白了。

　　后来又出现了一个重要的人，那本来不过是一个来乡下度假的人。爷爷奶奶有时候会外出工作到很晚，苏心永一个人在家写作业，写完作业去附近的小溪玩。一条很浅的小溪，苏心永只是贪凉，想去那里玩水，但是一个没站稳她摔进去，慌乱之中忘记站起来，呛了几口水变得更加不知所措。这时候有人把她拉起来，看着不停咳嗽的苏心永，一脸担忧。
　　“你没事吧。这条小溪怎么浅，你怎么不站起来？”肖丽雅问苏心永。
　　苏心永低头，看着这条只有自己小腿肚高的小溪，也不明白刚才自己是怎么被困住的。

　　一个暑假，苏心永和肖丽雅一起玩耍，虽然没过多久肖丽雅就发现了自己这个新交的朋友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太大的热情，但依然不妨碍肖丽雅很喜欢苏心永，她不喜欢爸爸妈妈亲戚家的那些小孩，只喜欢和苏心永待在一起。在知道苏心永的妈妈是一棵树之后，她更加觉得有趣。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肖丽雅得跟着爸妈回城里，走之前来跟苏心永告别，留下了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说希望苏心永会打电话给她。看着肖丽雅离开的背影，苏心永问爷爷奶奶：
　　“肖丽雅也是重要的人吗？”
　　苏珂和李卫有点惊喜，觉得长这么大苏心永好像自己领悟到了什么。
　　“会是的。”苏珂这么回答。
　　相隔几百公里的苏心永和肖丽雅每周都会打电话，肖丽雅会在放假的时候来到南城。等到上了高中，两个人约定好，要一起考北城的学校。苏心永和肖丽雅一起来到了北城没错，可是没能在同一所学校，相隔不远，苏心永回去找肖丽雅，肖丽雅也会去找苏心永。肖丽雅喜欢苏心永这样简单的人。
　　苏珂和李卫在苏心永小的时候，就知道她大概无法通过自身经历来感受人与人之间情绪的流动，他们会带着苏心永看很多书，寄希望于苏心永至少能明白。蛮有用的，虽然苏心永自己没有那些情绪，但她好像渐渐懂了很多情感。
　　所以在肖丽雅跟苏心永说她对某个男孩好像一见钟情的时候，苏心永检索了自己看过的电影和书籍里有关一见钟情的相关场景，以很快的速度理解了肖丽雅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是谁？”苏心永问。
　　肖丽雅神秘一笑，说：“好像是你们学校的，上个星期不是来我们学校参加演讲比赛嘛。”
　　“有照片吗？”
　　肖丽雅说有，连忙拿起手机，翻相册里拍的照片，翻出一张很糊的给苏心永看，苏心永盯着看了一会儿，这么糊的照片她好像能看出来是谁。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班长在班级群里发的之前去古镇拍的集体照，指着一个人问肖丽雅：
　　“是这个人吗？”
　　肖丽雅一看就兴奋地点头，说：“对对对，就是他。他长得好帅啊。”
　　苏心永想，是吗？但她没有问，苏心永在书上看到，审美是很私人的事，不好对别人的审美评价什么。
　　“你要表白吗？”苏心永问，“要跟他谈恋爱吗？”
　　肖丽雅惊讶地看了苏心永一眼，但随即想到在苏心永的世界里本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她想了想，说：“谈恋爱不是件简单的事，我又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我觉得对这件事得慎重一点。我想先写一个清单。”
　　“什么清单？”
　　“恋爱清单，恋爱中要做的一百件事。如果能写到一百件我就去表白。”肖丽雅看起来很兴奋很高兴，苏心永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从小到大苏心永总是看着肖丽雅不断放弃自己手里的东西，尽管是新买没几天的，用“三分钟热度”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回到学校之后，苏心永就在校门口看到了肖丽雅的心动对象——程会泽。苏心永已经记数了班上所有人的名字，为了能在必要的时候不会写错别人的名字，爷爷奶奶说这是一种礼貌。她知道程会泽旁边的人是徐友渔。
　　苏心永走进学校，又看到了正要走出校门的胡雯灵。
　　“小苏。”胡雯灵跟她打招呼，“你今天有啥活动吗？”
　　苏心永摇摇头，胡雯灵看起来有点无奈。
　　“又是看书？要不我带你去万圣节派对吧。”胡雯灵看起来很兴奋。
　　苏心永还是摇摇头。
　　“好吧。”胡雯灵跟苏心永道别。
　　胡雯灵是宿舍对她最热情的人，这让苏心永有点疑惑，也有点负担。

　　因为肖丽雅的缘故，苏心永对程会泽这个人平添了一些关注，可是这个人很无聊，每天苏心永遇见程会泽的时候，苏心永感觉这个人都在发呆。只有一次苏心永在图书馆遇见了程会泽，但感觉上他也是在无意义地瞎逛。
　　偶尔有一次上课程会泽坐在苏心永的后面，她听到徐友渔说程会泽恐高，苏心永把这件事告诉了肖丽雅，肖丽雅很高兴。于是在苏心永的脑子里建立了因果关系，如果能知道一些有关于程会泽的消息，肖丽雅就会很高兴。因此苏心永对程会泽又多了一些关注，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肖丽雅，肖丽雅说自己会根据苏心永说的写清单，说自己已经写了十几条。就因为这样，苏心永知道了很多有关于程会泽的事，比如程会泽和徐友渔胡雯灵是发小，家里都很有钱，比如他们三个人都不太能喝酒，比如程会泽不打篮球只会去慢跑之类的。
　　其实苏心永也不太明白不是一个学校，都见不到的情况下，肖丽雅怎么会喜欢程会泽，肖丽雅只说自己是在兴头上，热情很快就会消失的。
　　可是肖丽雅对程会泽持续了很久，在清单写到第九十九件的时候，大学城出现了一个报复社会的人，肖丽雅发生了意外，当场丧生。与此同时，苏心永走在大雪之中，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的感冒好像变得更严重了。
　　“苏心永。”有人在叫她。
　　苏心永转过身，看见了朝着她跑过来的程会泽。
　　“你校园卡掉了。”程会泽说。
　　苏心永接过来，说：“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
　　“开玩笑，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嘛。”

　　肖丽雅的爸妈联系苏心永，把一个笔记本给了苏心永，苏心永打开，不知道为什么里面写着她的名字。里面就是肖丽雅想象的跟程会泽的恋爱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