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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同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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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回家了。”
江屿淮的声音偏冷,像深秋的秀河水平静无波,没什么情绪。
夏青茵垂眸向前,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发现自己的视线仅及他的下颌线。
夏青茵走在前面,江屿淮不紧不慢地跟着。
拐进巷子的石子路,江屿淮的皮鞋鞋底与小石子摩擦发出的嚓擦声,在静谧中格外刺耳。
夏青茵知道自己不回应别人是不礼貌的,可她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
纠结数秒,她忽然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到底还是问了句废话!
“我来接你回家。”江屿淮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与熟络的人说着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夏青茵无话可接,她咬着嘴唇加快了步伐。
白墙老宅隐在百年香樟的浓荫里,夏青茵穿过院子进屋,屋里的阿婆正笑盈盈地为客人斟茶。
70岁的林丽云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使久病,身姿也依然挺拔,一辈子都保持着舞者独有的风韵。
“乖宝回来了。”
夏青茵看她一眼,嘴角一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地上整整齐齐摆着5个大行李箱,夏青茵眉头一拧愣了一瞬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向衣柜一把拉开了柜门。
果然,里面她的衣服所剩无几了。
看来阿婆今天是真的要把她撵出去了。
夏青茵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床上,她抓着床单的手微微颤着。那股憋了三个月的委屈翻涌而上,堵在喉咙口,眼眶也开始发热。
“孩子耍小性子呢。”林丽云带着习惯性的笑意招呼江屿淮,“阿淮,喝茶。”
江屿淮的目光在夏青茵的房门停留片刻,随即他走到桌边坐下。
“上午说了她几句,正跟我怄气呢。”林丽云为江屿淮添茶,“不过,这孩子好哄。你们稍坐,我去看看。”
林丽云走进夏青茵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哟,气性这么大呢,天都黑了还没消。”
夏青茵眼泪一滑,一侧头看向了窗外。
百年老宅,百年银杏,阿婆在这住了半辈子了,可她只住了20年就要离开。
而且只有她一个人离开。
“哟,都嫁人了还哭鼻子呢。”林丽云扯过旁边的纸巾抬手要给夏青茵擦眼泪,“哭成花猫了都。”
夏青茵一把拿过纸巾胡乱抹了把脸。
外面还有客人在,夏青茵强迫自己收住了眼泪,却倔强地不肯回头。
林丽云在她身旁坐下,声音温和却坚定,“阿婆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江家家大业大,钱是最好的护身符,嫁进去至少衣食无忧。而且豪门重脸面,在外面他们总会维护你。”
“再说了,大树底下好乘凉,那些想欺负你的人,也得掂量掂量江家的分量。”
“至于江屿淮。”林丽云停顿片刻,“男人嘛,就看你怎么拿捏他了。”
事已至此,夏青茵知道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门响了两下,是王妈端着果盘进来了,一眼瞧见夏青茵发红的眼眶。“哎哟,我茵茵怎么又哭了。”
夏青茵一岁时就被送到阿婆这里,王妈也跟着从夏家过来帮着带大了她。
看到王妈,夏青茵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要往外涌了。
“别哭了。”林丽云忽然正色,“天快黑了,收拾收拾,早点出发。。”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你大了,冷热疼痛自知,不舒服了要喊。实在不行~你就回家来,秀水湾到这打车也就20几分钟。”
王妈赶紧接话,“这是头一次回婆家呢,就当出嫁。出嫁哭是好事,越哭越顺遂。”
说着,王妈拿起纸巾轻轻给夏青茵擦眼睛,“哎哟,我茵茵那么漂亮的小脸都哭花了。哭花了可不好看……”
夏青茵生生又把眼泪憋回去了,她起身整了整衣服后,就开始把随身物品往自己的包包里塞。
三五下收拾完毕,夏青茵拉开门就往外走。
“……茵茵是有点小性子,但是孩子没什么坏心思,很好哄的。”客厅里,林丽云正举杯与江屿淮轻碰,她笑容依旧温婉,“往后还请阿淮多担待,若真有化解不了的矛盾,请别伤害她。让她回来就好。”
“我才不回来呢!”
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滑了下来,夏青茵抹着眼泪跑出了院子。
一口气跑到了秀水河岸,夏青茵愣望着缓缓东流的河水,那是她将要去的方向。
江屿淮很快就跟过来了,他在几步外停住,沉默地看着前面单薄的背影。
夏青茵回头,眼眶还红着,语气却逞强。“放心吧,我珍爱生命,热爱生活,不会跳河的。”
江屿淮当然知道。
能在亲人面前肆意哭闹耍小性子的人怎么会轻生呢!
晚风拂去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夜色就漫了上来。
此时,静谧的秀水河畔只剩她那一抹粉红的背影,亮得灼眼。
司机还在后面搬箱子,江屿淮立在古樟树下,蹙眉点了支烟。
一支烟燃尽,车开过来了。江屿淮终于出声,“夏小姐,上车吧。”
夏青茵深呼一口气,走向已打开的后车门,矮身钻了进去。
她紧挨车门坐着,肩背笔直,转头看向窗外。
江屿淮从另一侧上车,两人之间的距离宽到仿佛隔着一条秀水河。
江屿淮侧头看向旁边的人,下午初见时她清亮的双眸此刻却红肿着,浓密的睫毛还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江屿淮不禁自我怀疑。
我是做错什么了么?还是我看起来像十恶不赦之人?
明明我都亲自来接了!
秀水市慢生活,绿植多,道路宽车辆少,沿着秀水南岸一路向东。很快就驶入了热闹而繁华的秀水湾。
车辆驶入地库,江屿淮与司机交代了几句后拉开后车门,“到了。”
夏青茵拎包下车,明亮的灯光下,她环视了一圈。
这不是地库么,怎么跟大楼的入户大厅似的?
江屿淮正与司机蒋行李箱推进电梯,他转头唤人,“这边。”
也不知道阿婆是不是把家都搬来了,夏青茵看到那堆大箱子心情又开始起伏了。
她赶紧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上前,“我推一个。”
“不用。”江屿淮手腕一转蒋最后一个箱子挪进电梯,“都好了。”
司机离开,电梯门关上,狭小的空间就只剩他们两人了。夏青茵看到江屿淮按了29楼,是最顶层。
电梯匀速而上,夏青茵规矩地站在电梯的一角,一直看着电梯上行的数字。她感觉到一股被笼罩的,微妙的窒息感。
电梯门开,直入玄关。
冷灰的色调,极简的线条,屋里空旷得像无人居住的样板间。而巨大的玻璃墙外是璀璨的秀城夜景。
夏青茵环视一圈后摸了摸鼻子,她闻到空气里有一种冷冽的,淡淡的松木香味。
是独属于江屿淮的味道,他身上有,车里也有。
“卧室在那边。”江屿淮推着行李箱穿过客厅走到最边上一扇门前,“你住这间。”
夏青茵跟进去,一怔,这房间起码有50平,而中间就一张大约两米的床,孤零零的。
房间实在空旷,空旷得有点怪异。
“这主卧还是你睡吧。”夏青茵说,“我喜欢小一点的房间。”
“你就睡这。”江屿淮已将行李箱推进了旁边的衣帽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这里有衣帽间和浴室,你会习惯的。”
夏青茵张张嘴,咽回了想说的话。
江屿淮还在搬运其余的箱子,夏青茵走进衣帽间,看到三层通顶衣柜空无一物。
她抬手轻轻一擦,一粒尘埃都没有,明显是最近有人精心打理过。
愣怔一会后,夏青茵蹲在地上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衣服,鞋子,日常用品……
看来阿婆是把她的整个生活用品都打包过来了。
摸着熟悉的东西,夏青茵又发起了呆,她一会蹲着,一会坐在矮凳上,一会又起身机械地整理着。
忽然房门响了两下。
夏青茵抬头看到江屿淮站在门边,“晚餐想吃什么?”
此时的江屿淮还是那身黑,宽肩,窄腰,身姿落拓。
蹲在地上的夏青茵不禁感觉到压迫,她慌忙站起来。“我下午吃多了,不饿。”
“好。”江屿淮转身走了。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了眼地上摊开的行李,“可以明天让唐姨来整理。”
夏青茵喔一声,继续整理。
她可不习惯陌生人来碰自己的私物,何况她现在不正没事干么。
大眼瞪小眼的多尴尬。
夏青茵转身把手里的袜子塞进了柜子的抽屉,一看,却发现自己把袜子和内衣混一起放了。
她恼得又重新整理起来。
全部收拾妥当,房间陷入一片寂静,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夏青茵放轻脚步往外走,客厅空无一人。她把五个房间逐一探过后,最终在虚掩的书房门缝里看到了江屿淮。
此时,他握着支金色钢笔正在批阅文件。
专注,疏离,与她无关。
夏青茵悄悄退回卧室,忽觉一身疲惫。她找出睡衣和整套桃子味的洗浴用品进了浴室。
浴室空旷,除了架子上有两条毛巾和一件睡袍外,其它空无一物。
一拧花洒,冷水哗得一下冲了出来。劈头浇了一身,夏青茵冻得一激灵赶紧关了。
她调来调去,总算出热水了,可就跟濛濛细雨似的,实在太小了。
夏青茵折腾一阵却始终调不到合适的温度。此时秋日,空气里都带着丝丝凉意,她冻得直哆嗦。
无奈,夏青茵赶紧拿过架子上的浴袍裹紧,并随手扯过旁边的小毛巾胡乱擦了把头发。
夏青茵再次来到书房门口,她敲了敲门。
“进。”
江屿淮抬头,金笔在指间顿住,目光微凝。
“浴室的热水器坏了,水忽冷忽热,忽大忽小的。”夏青茵紧紧拽着浴袍领口,狼狈又委屈。“总也调不好。”
江屿淮的视线从她绯红的脸颊滑到滴水的发稍,最后落在她因冷意微微蜷缩的脚趾上,眸色深了几分。
“我卧室的正常。”他收回目光,语气平静,“你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