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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满月余波 ...

  •   冰冷的海水如同液态的黑暗,瞬间包裹了贝尔摩德,刺骨的寒意驱散了心头的怒火与不甘,只留下冰冷的计算。她像一条回归巢穴的人鱼,在墨色的水流中无声潜行,迅速远离那片被警灯撕裂的混乱码头。直到确认安全距离,她才在一处偏僻、布满湿滑海藻的小型卸货平台阴影处悄然浮出水面。
      湿透的金发紧贴着她完美的脸颊,冰冷的月光勾勒出她略显狼狈却依旧惊心动魄的轮廓。她抹去脸上的海水,回头望向远处那片喧嚣的光影,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如同暗流涌动的深海。
      “呵……小月亮……”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海水的咸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自嘲与释然?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雾岛月见最后蜷缩在轮椅里、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的痛苦模样。“放水放得还真是……明目张胆啊。”
      贝尔摩德的心绪翻涌。那个丫头,明明有能力在她因天使出现而心神剧震、露出致命破绽的瞬间,给予她更沉重、甚至致命的打击。但她没有。她选择了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承受那莫名的痛苦,同时用那无声的口型递给了她一个体面退场的台阶。这份在“塑料情谊”的薄纱下若隐若现的微妙默契和手下留情,贝尔摩德心知肚明。
      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冰冷的水滴溅落在幽暗的海面上。月光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银芒,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带着劫后余生的冷酷和对那个“病秧子”更深一层的忌惮。“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声音消散在海风中,纤细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没入水中,如同融入墨汁,彻底消失在东京湾无边的夜色里。下一次……绝不会如此被动。

      雾岛宅那间长期被当做私下聚会地的书房,此刻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海面,空气几乎要凝结出水滴。
      雾岛月见裹在厚厚的毛毯里,像一只试图缩进壳里的蜗牛,蜷在躺椅深处。她手里捧着一杯诸伏景光硬塞给她的、还在袅袅冒着热气的姜茶,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她过于苍白的脸。她的脸色依旧白得惊心动魄,近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盖住了眼底尚未完全平息的余痛和对精神透支的无奈。她努力维持着一副“我很乖我很虚弱我只是个被吓坏需要休息的病号”的表情,小口小口啜饮着辛辣的姜茶,试图用这副无害的姿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尤其是在那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面前。
      诸伏景光站在躺椅旁,身形挺拔,但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他刚刚结束与现场警方的电话沟通,此刻看着雾岛月见这副刻意装乖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混杂着后怕、愤怒和强烈自责的火气直冲天灵盖。降谷零则靠在对面的墙壁上,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前,深色的便装似乎还带着夜露的微凉和未散的硝烟气息。他紫灰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火山口,死死地盯着躺椅上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雾岛月见,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书房温暖的灯光都仿佛失去了温度,寒意刺骨。他以“波洛店员碰巧路过发现混乱报警”的身份从现场脱身,此刻满身都是未发泄的怒火和对刚才惊险画面的反复鞭挞。
      “会议……结束了?”雾岛月见抬起眼睫,用气音轻声问,试图用转移话题这种最拙劣的方式蒙混过关。
      “‘会议’?”降谷零的声音如同冰渣在粗糙的金属表面摩擦,他猛地站直身体,一步就跨到躺椅前,高大的身影瞬间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将雾岛月见完全笼罩其中,“月见!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暴怒,“hiro告诉我,你是自己!主动!把轮椅!开出掩体!完全暴露在卡尔瓦多斯的枪口下的?!你知不知道那疯子手里拿的是什么枪?!”他几乎是在咆哮,一想到那个画面——轮椅上的身影在月光下像个活靶子,而高处的狙击镜十字线稳稳套住她的头颅——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捏,恐惧混合着后怕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理智的堤坝彻底冲垮。
      雾岛月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捧着姜茶杯的手指用力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动,声音更轻更飘忽了,带着点委屈和无措:“……当时情况紧急,小哀她……”
      “闭嘴!”降谷零厉声打断,怒火烧得他眼角发红,“情况紧急?!再紧急也不能拿命去赌!卡尔瓦多斯是什么人?!他的子弹会把你……”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那个血肉横飞的画面让他喉头一紧,恐惧和暴怒交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他猛地转向诸伏景光,眼神锐利如手术刀,带着质询和迁怒,“hiro!你当时在干什么?!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这么胡来?!你的狙击镜是摆设吗?!”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同样翻腾如沸水般的后怕和深深的自责,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指责:“zero,我当时在高点,锁定并压制卡尔瓦多斯需要时间。而且,”他看向躺椅上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的身影,目光锐利如炬,“月启动轮椅的动作非常突然,而且精准地利用了贝尔摩德和茱蒂对峙、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她根本就没给我反应和阻止的时间!”他顿了顿,看着雾岛月见,一字一句,清晰地戳穿她的伪装,“月,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是故意的。”
      雾岛月见被彻底戳穿,装乖的表情有点维持不住。她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视线飘忽不定,不敢与任何人对视,试图寻找新的、更安全的突破口。她的目光落在降谷零微湿的裤脚上,小声嘟囔了一句,试图用无关紧要的细节转移焦点,语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对魔女彪悍体质的微妙“敬佩”和一点不走心的关心:“……那个……海水……应该很冷吧?贝尔摩德……身体真好,跳下去都没事……”
      “雾岛月见——!!!”
      降谷零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几乎掀翻了书房的屋顶。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被这毫无悔意、甚至试图关心“敌人”、完全抓不住重点的发言彻底点燃了最后一丝理智。“身体好?!你还有空关心她身体好不好?!我看你是头疼还没好利索!精神透支把脑子彻底烧坏了吧?!需要我帮你‘清醒清醒’吗?!”他气得在原地暴躁地踱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却又无处发泄的困兽,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拎起来狠狠教训一顿。
      诸伏景光看着降谷零暴跳如雷和月见那副“我错了下次还敢”的表情,头疼欲裂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到雾岛月见身边蹲下,动作温和却不容抗拒地拿过她手里已经有些凉意的姜茶杯,换上一杯温度刚好的。“好了,zero,”他的声音带着安抚和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这笔账……”他警告地瞪了雾岛月见一眼,眼神明确传达着“这事没完”,“等她缓过这阵,我们再好好算。”
      雾岛月见接收到信号,立刻“虚弱”地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软软地靠在躺椅靠背上,眉头微蹙,一手还轻轻按着太阳穴,一副“我头疼得厉害什么都听不见也思考不了”的可怜模样。
      降谷零狠狠瞪着她这副样子几秒,胸膛剧烈起伏,紫灰色的眼眸里怒火未熄,但终究无法对一个“病号”继续发作。他烦躁地用力扒拉了一下自己那头耀眼的金发,发出挫败的低吼,最终只能重重坐回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双臂再次环抱,像一尊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愤怒雕像,显然这口气还梗在心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几天后,帝丹小学旁的小公园沐浴在午后慵懒的阳光里。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并排坐在一张有些掉漆的绿色长椅上,头顶是枝叶茂密的樱花树,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斑驳跳动的光点。
      “还好茱蒂老师反应够快,解释得也合理,”江户川柯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白亮的光,“小兰醒来后,完全相信了茱蒂老师的话,以为自己是因为看到持枪歹徒过于恐惧,导致了应激性晕厥。她只模糊记得自己扑过去想保护你,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强烈的心有余悸和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月见姐姐……她最后突然那样……真是……太乱来了,也……匪夷所思。”他指的是月见主动暴露以及之后那明显痛苦万分的状态。
      灰原哀没有说话,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着,视线落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她纤细的手指正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着那条缠绕在腕间的三色宝石手链。星空的深邃蓝、月光的柔和白、阳光的跳跃金,在斑驳的阳光下流转着温润而神秘的微光,仿佛将星辰日月的力量都凝聚在了这方寸之间。每一次指尖触及那冰凉的宝石表面,都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沉静如深海般的暖流缓缓注入心田,驱散着骨髓深处残留的寒意和对那个女人的恐惧。
      “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深切的、无需言明的信赖。“姐姐……总是有办法。”她想起冰冷码头上雾岛月见痛苦蜷缩的样子,心口依旧会传来一阵细微的抽痛。
      “不过,”江户川柯南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她的行为方式……太危险了!完全无法理解!主动把自己暴露在狙击手的瞄准镜里?!这简直……”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太疯狂了!根本就是在赌命!”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侦探惯有的冷静分析,也掩不住强烈的担忧和不认同,“就算她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依仗,这也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广川先生没被她气出心脏病真是奇迹。”
      灰原哀抚摸着蓝宝石的指尖微微一顿。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望向远处阳光下嬉戏的孩童,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或许……”她轻声说,像是在回答柯南,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她比我们任何人看到的,都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米花中央医院附近一间不起眼的FBI安全屋内,光线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大半,显得有些昏暗。茱蒂·斯泰琳靠在沙发上,受伤的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固定在胸前,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已经稳定。她对面,赤井秀一坐在单人椅里,墨绿色的眼眸低垂着,正沉默而专注地用一块软布擦拭着他心爱的手枪,冰冷的金属部件在他稳定的手指间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我向那个叫灰原哀的女孩的监护人,广川宏先生,提出了FBI的证人保护计划,”茱蒂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显而易见的挫败感,“开出了我们目前能提供的最优渥条件,承诺最高级别的绝对安全,全新的身份,远离日本的一切纷争,去一个组织触手绝对无法伸及的地方……”
      “他拒绝了。”赤井秀一用的是肯定句,甚至没有抬头,擦拭枪管的动作依旧稳定、流畅,仿佛早已洞悉答案。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的。”茱蒂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无奈,“非常明确,没有任何转圜余地。那个叫广川宏的男人,态度……异常坚决。他的眼神……”她回忆着那个沉稳男人当时的神情,那双深邃眼眸中蕴含的意志如同磐石,“……他说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守护那孩子,不需要FBI插手。他的原话是……”茱蒂模仿着那种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的语气,“……‘灰原哀是我的家人,她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赤井秀一擦拭枪管尾端击锤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连半秒都不到,随即又恢复了流畅。广川宏……沉稳可靠,身手不凡,对组织的行事风格极其了解,对雪莉有着超乎寻常、近乎偏执的保护欲……这些特征如同散落在桌面上的拼图碎片,在他那如同精密计算机般的大脑中飞速旋转、组合。
      家人?责任?
      赤井秀一的墨绿色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如同狙击镜锁定目标般的光芒。一个他亲自见证了死亡现场、心脏被手枪近距离贯穿的男人——苏格兰威士忌——那张温和而坚定的面容,与“广川宏”沉稳坚毅的影像在脑海中瞬间重叠。这个念头荒谬绝伦,却又带着某种难以忽视的、冰冷的逻辑契合感。那个男人,真的死了吗?那晚天台的“死亡”,是否也如同诸多的“意外”一样,充满了人为的迷雾?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窗帘,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没有将心中这个石破天惊的怀疑说出口,只是淡淡地问,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关心:“那个雾岛月见呢?她怎么样了?”这个名字,在最近的情报评估中,分量越来越重。
      “听说在家休养,”茱蒂摇摇头,语气也带着困惑,“广川先生看得很紧,几乎寸步不离。那个女孩……也是个巨大的谜团。她的出现,她和贝尔摩德之间那种诡异的互动,让贝尔摩德的行动、甚至整个组织在东京的棋局,都变得……更加复杂难测了。”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她的身体状态似乎真的很糟糕。”
      赤井秀一沉默地将擦拭得锃亮、仿佛能映出人影的手枪部件熟练地组装好,轻轻推入枪套,冰冷的金属触感隔着衣物传来,带来一丝熟悉的安定感。谜团重重,东京的局势如同一盘更加扑朔迷离的棋局。但“苏格兰”这个可能性,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悄然荡开一圈无法忽视的涟漪。他需要……更多、更直接的证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32章 满月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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