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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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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阿呦茅塞顿开。
她总算明白时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是如何得来。
敢情是替人背了黑锅。
“敢问殿下是?”谢阿呦揣明白装糊涂。
男人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傲娇仰颌,“皇兄最宠的胞弟,从上到下排行老五,封号奕滕!”
他每说一字,阿团嘴唇就越白,人都吓得说不出话了,小脸一点血色都没。
谢阿呦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示意她放心。
时滕,大暴君皇弟,大景朝的五王爷。
一肚子坏水和花花肠子,惹上他,比踩了狗屎都难受。
但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
——时阎,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时滕护食般把包好的药材往怀里拢了拢:“嫂嫂,你是哪个宫的,怎的瞧着你这么眼生?”
他游手好闲,嫌少打听兄长后院,只关心谁意图欺负兄长。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今日有一女人胆敢以下犯上,为不嫁给他直接跳了御池。
谢阿呦眼皮一跳,“臣妾恪守本分,又久居深宫,五殿下没见过正常,现下天也不早了,最后一两夜交藤便让给殿下,臣妾先行告退。”
她正要拽着阿团跑路,倏地,一股香腻味自身后飘来。
“大姐姐如此着急,这是要去哪啊?”
谢芸依身后站着一大片家丁嬷嬷,那仗势不像来接她回家,倒像是捉、奸。
“你来做什么?”谢阿呦拧眉,脸色难看。
谢芸依上前,柔柔开口,声音温软,像春风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干什么?这话该是依儿问姐姐才对吧?”
她意味深长看了眼时滕,“大姐姐一闺阁女儿,深更半夜不回府,在这儿和野男人厮混?”
时滕一听,笑意褪去,看谢阿呦的目光染上狐疑。
谢芸依还在喋喋不休地阴阳怪气。
阿团气不过,学着她的样子道:
“小姐,奴婢怎么听着,好像有苍蝇在嗡嗡叫呢?真是罕见,大冬天的竟还能出来蹦跶!”
谢芸依脸色难看,面上笑容却未变:
“大姐姐这相好,与你是倒相配。”
她视线移到打扮地花花绿绿的时滕身上,姿态端的是温婉可人:
“这位公子,不知我大姐姐可曾和你提起过她已有婚配?”
“大姐姐不日就要入宫为妃,陛下英明神武,举世无双,与她站在一起,如一对璧人。”
怎料,男人没她预想中的暴怒,反倒笑得愈发灿烂:“有眼光,陛下的确帅得人神共愤!”
“不过。”他故意问:“你说这位小娘子要嫁进宫里,是怎么一回事?”
“她刚才可和我说,她就是宫里呼风唤雨的娘娘呢。”
谢阿呦怕露陷,忙不迭莲步微移上前。
“今日都是误会,快些回府吧,耽误了母亲明日的赏花宴你我都担不起责任。”
她威胁注视着谢芸依。
“大姐姐急什么?”谢芸浅笑嫣然。
她看出来谢阿呦不想让男人知道身份。
那她还偏要说。
“大姐姐放心,依儿今天说什么都会为你讨个公道。”
谢芸依以帕拭泪,弱柳扶风指着时滕哭诉,看似为嫡姐打抱不平,实则巴不得门口聚得人越多越好。
好在宵禁时分,外头人烟稀少,才没叫她得逞。
“这位公子,我大姐姐乃威猛将军的嫡女,你占了她的清白,即便冒犯,我今日也必要为大姐姐讨个说法!”
时滕被宠坏了,哪被这么埋汰过,也不惯着,伸手就打掉她指着自己的手指。
“滚。”
随后,他眼神扫向谢阿呦,语气颇有些阴测测:“原来你就是今日宴会上害皇兄丢了好大脸的女人?”
他眼尾弯的弧度和时阎如出一辙,令人心里发毛:“嘉嫔,本王记住你了。”
盐粒子般的雪絮飘扬在星月下。
男人已经走远,谢芸依却仍愣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冷嘲热讽的是当朝五王爷。
“二妹妹。”有人唤她。
谢芸依刚猛然抬头,一把五味子就被塞进她嘴里,“好苦,你给我吃了什么!”
五味子,味酸,性甘,有提神功效,嚼在嘴里像黄连和柠檬混合,酸爽不已。
她还未适应苦的心尖发颤的感觉,谢阿呦的巴掌就劈头盖脸向她扇来。
清脆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你干——”
“啪!”
力道没收着,谢芸依两颊瞬间高高红肿起手掌印,一边一个,匀称得很。
“你打我?”谢芸依捂着脸,险些失态。
这么多年,母亲都没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过!
“下次再多嘴,就不是抽耳光能解决的了。”
谢阿呦揉揉手腕,一甩斗篷率先出了药铺:“回府。”
她走后,阿团悄悄掏出一锦袋银子放到柜台:
“掌柜的,这是我家小姐赔给您的五味子药钱。”
“下回有品相上佳的夜交藤,直接送到将军府给我们小姐就成。”
掌柜是聪明人,会意到阿团话中深意,“那是自然,谢小姐放心便是。”
夜交藤是取何首乌的藤茎,在景国并不稀有,价格也十分亲民,按理说并不难买到。
为何谢阿呦要多此一举拉拢他?
踏进马车前,少女顿住脚步,远眺城墙,思绪飘远。
她要入宫,将前世所有一一讨回,而仅靠讨好大暴君来博生的机会,变数太大,除此之外,她必须要为自己多铺几条后路。
而其中之一条,便是与这药房掌柜有关。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自己的命运牢牢攥在手中!
*
马车规规矩矩走在街上,檐壁上积雪愈发厚重,月光在其间流转,犹如上好的琉璃釉面嵌在顶头。
谢阿呦拄肘假寐,思虑回府后该如何应付。
不知道时阎早在暗处已然注视她多时,从她进入药房时,便开始了。
“有了这夜交藤,哥哥今夜便又能睡个好觉了!”
“滕儿进去的时候,就剩最后1两,费了好大周张才拿到的!”
时滕炫耀递过去从谢阿呦手上抢走的中药,眼睛亮澄澄,期待像往常那般得到兄长夸夸。
可时阎只痴痴望着马车的方向,手摩挲白狐披肩,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哥哥?”时滕语气微微沉下来。
他掰过兄长的肩,直接了当地问:“哥哥喜欢嘉嫔,是么?”
“之前滕儿从未见你对哪个女人露出这般神情过。”
时阎望着他那张和母妃相似的脸,揉揉他头:
“只是瞧着有些投缘。”
他自是不能说,自己三年前秘密搜寻的人,如今终于有了头绪。
消息传来,他少时在大慈恩寺遇见的女孩,极大可能在谢家嫡出的二姐妹中。
不过,目前还不能彻底确认到底是谁。
当年他年纪尚小,回宫后又生了场大病,许多事都已模糊。
只记得一次无意撞见,那女孩锁骨下二寸的地方长着颗红色小痣。
“是么?那哥哥为何——”
“为何召她入宫?”时阎打断他,自问自答:“她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这些年,时阎找了那女孩许久,宁可错认,也不愿放过。
于是他找了个由头,迫不及待宣谢家嫡女入宫为妃。
“哥哥,滕儿走前特地吩咐御膳房做了酒酿圆子,算下来时辰刚刚好,我们回去便能吃了。”
时滕叽叽喳喳撒娇,目光不止一次扫过谢阿呦的马车,阴暗、黏腻、如附骨之疮。
时阎刚抬步子,谢阿呦就有预感似的回眸,险些和他对上目光。
他当机立断侧身,在她看过来的前一秒,身形隐匿在街角。
“小姐,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这是做什么?”
谢阿呦掸掉肩头落上的雪,“刚才上车前,我好像看见时阎了。”
太过熟悉的人,只要他露出一块衣角,都能够立马认出。
绝非时滕身上那股与他相似的气质。
她能确定,那戴帏帽的穿玄色狐裘的男子就是时阎,风吹起纤纱时,他断眉上那道疤她打死都不会认错!
时阎为何要来这儿?
一直跟着她的么?
心头那股不安预感愈演愈烈,谢阿呦忍不住掀开帘子,再次向后探头。
但身后除了寂寥黑夜,什么都没有。
“许是我想多了。”
她似在安慰阿团,也似在安慰自己。
万一他只是批奏折乏了,出宫透透气呢?
*
威猛将军府乃先帝亲自赐匾,辉煌大气,一如将军府的气数,如日中天。
但古语云,水满则溢,盛极必衰,谢家在边疆颇得民心,这下嫡女又即将入宫,外表瞧着前途无量,内里却早入祠堂的供果,腐烂发臭。
在谢芸依故作柔弱的添油加醋控告下,谢阿呦刚到家,就被罚跪了祠堂。
面前,谢老夫人的贴身嬷嬷板着脸,像庙里供奉的女版关二爷。
“小姐,奴婢得罪了,老夫人吩咐您抄完女则才能回院。”
谢阿呦颔首:“走之前把门关严,我怕冷。”
“另外。”她叫住嬷嬷:“替我多些她老人家的好意。”
少女灿若秋水的眸子弯成玉如意,她澄澄望着嬷嬷,眼中真切灼得人晃神:
“就说,这软垫子阿呦跪着很舒服,让祖母放心。”
一门之隔,偷偷来看孙女的谢老夫人,扶在门上的指头僵住,沟壑纵横的脸上微微动容。
她这孙女,先前最是跋扈叛逆,因着身份被占了十五年,戾气大得很,看府内谁都不顺眼。
怎的入宫一趟,性情变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