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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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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誉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于是他想也没想,就接受了方思危的PUA。
可方思危实在太容易心情波动了,天气坏会郁悒,封禁校园会憋闷,食堂难吃会窝火,对邬誉来说,让方思危保持好心情是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这并没有让邬誉知难而退。他既不爱学习,也没有什么耗费时间和心力的兴趣爱好。他理所应当地把空闲时间全花在了让方思危开心这一件事上。
他没办法改变天气,便总把方思危杯子冷掉的水换成热的。他没办法终止疫情,便在方思危自习时找来许多小说,散步时讲给方思危听。
他端不掉“食堂暗黑势力”的老巢,便叫上干饭小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湖边弄了个烧烤架。湖畔的风里飘扬着琴声,他们动静太大,引来不少人围观。方思危兴冲冲地给他打下手,张罗着请不远处练琴的女同学过来尝尝。
可他们很不走运,火刚一点上,校工就端了他们的“窝点”。他们非但没吃上小烧烤,反而被提到学院办公室,喜提检讨大礼包。
方思危明白他的心意,主动揽下了写检讨的活计。他问方思危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因为要写检讨。方思危抬眼看他,又看向别处:
“因为要赶due啊,很烦。而且又要放小长假了。”
“放假不好么?”
方思危又看向他,仿佛觉得他问得很何不食肉糜:
“放假会打乱我的节奏,很烦。”
邬誉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他不明白方思危为什么要这么压力自己。
“放假了就休息啊,才研一,为什么不能适当休息。”
“当然不行啊,”方思危不假思索,“我是跨考生,我的第一学历就是案底,如果不拿出几篇质量过硬的论文,申博的时候没有人会搭理我的。”
“王老师也这么苛刻吗?”
方思危语塞,他导师王成宪确实会对他网开一面,可他不想止步于此,他还想走向更好的平台。
他当然不会把他的野心直白告知。他皱了皱眉,不想继续再说下去:“反正准备更充分些总不会错。”
邬誉很很有自知之明,这是方思危自己的目标,轮不到他置喙一二。他没再执着于这个话题,往前多走了半步,替方思危挡住斜前方拍过来的冷风。
哪怕方思危再不情愿,小长假也一样如期而至。因为疫情管控,国庆假期京大封锁校园,所以这次元旦假期格外令人期待。蒋云辰早半个月前便做好了计划,要去趟隰县看小西天。几次图谋翻墙“越狱”的宁徐星也预备着好好出去玩一趟,可他的头号跟班谢清发意见太多,远了太远,近了又觉得没必要,所以做了快一个月攻略,宁徐星依然没有定下去向。
“方儿,”宁徐星被谢清发烦得抓狂,瘫在椅子里仰天长啸,“没听你说过呢,你假期什么安排。”
方思危“唔”了一声。他没有出行计划。他原本打算趁着能外出去趟国家图书馆找资料,但林玲上次打电话说很久没见他,所以他也许得回趟家。
他摇了摇头:“没打算。”
“你不回家?”蒋云辰抬起头,“你不是之前说想回家看看么?”
“嗯。”方思危顿了顿,“好不容易能出去,我想去趟国图……”
“去国图?”谢清发摘下一只耳机,看向他问,“你已经开始写小论文了?”
方思危支吾着没说话,他有点反感谢清发的暗自较劲,宁徐星烦躁地皱了皱眉,给谢清发使了个“关你屁事”的眼色。
方思危垂下头,没打算再说话了。蒋云辰游戏开了,顾不上这边暗戳戳的较量。宁徐星在他手边放了两包饼干,他抬起头,宁徐星笑了笑:
“他就这样,你别计较。”
方思危摇摇头:“没什么。”
“你假期不回家的话,就叫上邬誉去我们家那边玩吧,”宁徐星瞥了一眼谢清发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哪儿都不去,八成还是回家。”
方思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谢清发又戴上了耳机,不知道听没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或者听见了也不在意,反正结果一定会和他的想法吻合。
他不知道谢清发为什么缠着宁徐星,也不知道宁徐星为什么要顺着谢清发。他没有问。他对别人的事没那么好奇。
他点了点头,不算答应宁徐星,只说看情况。
宁徐星说完便回去了。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谢清发果然抬头看向宁徐星,赌气似的,瞪了宁徐星一眼,像在埋怨宁徐星先去安慰不相干的人。宁徐星没有理他。他错愕了一瞬,背过身又埋下了头。
方思危看得心烦。无处不在的同侪压力,像双无形的大手,掐得他喘不过气。他掏出手机,给邬誉发微信:
“你买票了吗?”
“没有。”
邬誉问:“你想回家?”
“嗯。”
邬誉没再说什么,仿佛对他突然改变想法一点的原因也不好奇。他没由来地心虚,仿佛他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他想说些什么,并不是要为他的出尔反尔找借口,只是他觉得他应该跟邬誉解释一下。于是他说:
“很烦。”
他没说他为什么烦,邬誉也没问。他觉得邬誉应该问一下,不然他窝的一肚子火要怎么自我消化呢?
邬誉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许久没有回他消息。邬誉的网名是一个单字“乌”,他没有给邬誉备注,那个光秃秃的“乌”字安静得格外刺眼。他点进邬誉的主页,停在备注栏,手指悬停,许久没有动作。
他该给邬誉备注什么呢?
全名显得太生疏,他也不想像蒋云辰他们称呼邬誉那样改成“誉哥”,但只留网名,看起来像个素未蒙面的网友。
他犯了难。因为细究下来,邬誉只是他“玩得好的本科同学”。他不知道人们怎么称呼“玩得好的本科同学”,他又想,或许“玩得好的本科同学”本来就没有问他心情怎样的义务。
依然没有新消息进入。他索性关了手机,趴在桌上。宁徐星的手机响了又响,他猜是谢清发又在线上找他掰头。微信消息提示音一声接着一声,没有一声是在找他。
蒋云辰打着游戏,被频繁的微信消息声吵得抬起头:
“星星,怎么了,又有傻吊喷你?”
“哦,不是,”宁徐星摇了摇头,“吵到你了。”
“那倒不是,”蒋云辰一边操作一边说,“就是怕你又遇到事了,上回多吓人呐,幸好学校封了,不然那几个傻吊直接找学校来真够头大的。”
“哦,那倒不会,”宁徐星说,“我也没红到那种程度。”
蒋云辰对战情况焦灼,他们聊两句便不再说了。也许是宁徐星屏蔽了微信,也许是谢清发真的消停了,总之没再听到催命似的微信提示音。有人打开了抖音,也许是宁徐星,他听见视频里凤凰传奇的歌声,在唱“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他抬起头,在备注栏输入了“小鱼儿”。
又有微信提示音,横幅弹窗弹出,他愣了一会,仿佛忘记了“小鱼儿”是谁。
“我表姐结婚。”
哦。
表姐结婚。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新郎。
“小鱼儿”的新消息又弹出来,“去我家玩吗?”
方思危愣了愣。
去家里吗?
又有消息提示音,方思危的心脏和着微信提示收缩。
不是他的。可能是谢清发的,也可能是蒋云辰的。总之不是邬誉又给他发了什么。
他略微平复。只是去“玩得好的本科同学”的家里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他又不是邬誉的谁,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会话框顶的“小鱼儿”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又从“对方正在输入……”变回“小鱼儿”。
没有新增消息。
邬誉到底还想说些什么呢?
他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新增消息。他不再等了。他说: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