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玩家在线解谜》书与云

6、以血肉为食的嫩芽

　　姜厉白吃了个馒头和一些苹果块，草草结束了进食。

　　他注意到食堂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暮色彻底吞噬了卓越小学的最后一缕天光，食堂暖黄的灯光成了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光源。

　　按理来说，北半球夏季昼长夜短，天不应该黑的如此之快，除非……

　　姜厉白微微眯了眯眼，收回眼神，手指一搭一搭的敲在大腿上，默默思考着什么。

　　食堂的暖光晕不开窗棂上盘踞的黑雾，只把那些翻滚的浓黑映得愈发粘稠，像化不开的墨——衬得看似温暖的食堂变得阴冷无比。

　　“咕噜咕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打饭的几个人饿得肚子发慌，饥肠辘辘，有点抵不住了。

　　“喂，我们要不要也去吃饭？看他们吃的那么香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是啊是啊，我们也去吃点吧。”

　　三个人站在食堂中央，旁边两个人都这样说着，中间的人沉思着不说话。
　　他想了想，吃了的人似乎是没出什么问题，饿死不划算，点了头，“走，我们也去打饭。”

　　“叮叮叮——”

　　三个人刚走近窗口，还没来得及打饭，铃就响了。

　　原来用餐的四十分钟时限，早在在时钟“滴答滴答”的敲打声里悄然走到了尽头。

　　广播里的机械女音冰冷无情：“用餐时间已到，用餐时间已到，请同学们立刻停止用餐！”

　　打饭窗口砰一下关上，黑雾版打饭阿姨快速分解钻了出来，正在进食的人的餐盘被漂过来的黑雾一下子卷走，吞噬，消除。

　　最后一个放下勺子的玩家，手还在微微发颤。

　　满食堂的人，大多是囫囵吞枣般扒完了餐盘里的东西，此刻要么瘫在椅子上喘粗气，要么攥着勺子警惕地环顾四周，没人敢轻易开口。

　　他们在机械女音开口时就觉得不妙，争分夺秒吃了最后一口，然后餐盘就被卷走了。

　　食堂上空的黑雾蠢蠢欲动，围着玩家的手缠缠绕绕，拿着勺子筷子的玩家吓得“咻”得把勺子扔出去，甩飞萦绕在手边的黑雾，眼睁睁看着黑雾把餐具消化粉碎。

　　如此凶残，让人腿软，幸好玩家是坐着。

　　姜厉白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用黑色外袍擦了擦指尖，目光落在墙角那片枯萎的绿植角上。
　　啧。

　　——白天还蔫头耷脑的盆栽，此刻竟有几株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芽，嫩得晃眼，芽尖却泛着一丝极淡的黑，像被墨水滴过。

　　姜厉白看了看空中的黑雾，又看了看黑黢黢的芽尖。

　　被污染了……？

　　姜厉白站起身，想过去仔细观察，石头嘴里对着黑雾骂骂咧咧小气，一面跟着站起来，“咋啦？又戴上你的兜帽啦。”

　　姜厉白没说话，还是要走，石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些嫩芽，拉住了他。

　　“欸欸，那东西可不能碰。”石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那玩意儿，沾不得。”

　　姜厉白回头看他，石头挑了挑眉，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叶片：“之前的副本里，我见过类似的东西。沾到皮肤，会被缠上，甩都甩不掉。还吸血！可怕得很！”

　　话音刚落，食堂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然后，灭了。

　　玩家又轻微骚动起来。

　　又搞什么幺蛾子，黑暗中姜厉白眉峰微挑，然后就听见一声压抑的闷哼。
　　接着是几声痛苦的呻吟，来自打饭窗口那边。

　　然后哗啦一下，灯又亮了起来。

　　大家往呻吟声发出的地方看，那里空无一物，本来站在那里想打饭没打上犯的三个人，全都没了……

　　姜厉白记得那三个人，一个是穿格子衬衫的瘦削青年，一个是抱着胳膊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是缩着脖子的少年。

　　他们从始至终都杵在原地，看着别人打饭、进食，谨慎又小心，最后一刻才放下心想去打饭。

　　可是最后也没打上……

　　他们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一摊血，血迹星星点点印在光滑的瓷砖上，安静又诡异。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食堂的死寂，粉色碎花裙的女孩一脸惊恐地捂着嘴，右手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植物角的那些花草嫩芽。

　　“那……那是什么？”
　　“是……血吗？”

　　众人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等看清那景象后瞳孔均是一缩。

　　姜厉白更是狠狠皱眉。

　　只见墙角那些嫩芽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拽着拔高，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壮起来，原本黑的滴水的叶片边缘，泛起了铁锈般的暗红。

　　它们不再是星星点点的柔弱模样，细瘦的须根刺破花盆底部，像贪婪的触手扒住瓷砖缝隙里的血迹，每吮吸一分，芽尖的那点朱红就晕开一分，蔓延成诡异的纹路。

　　叶片疯狂舒展开，边缘生出锯齿状的尖刺，张牙舞爪地朝着四周挥舞，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怪异触手。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腥甜，混着植物腐败的怪异气息。

　　花盆里的土簌簌往下掉，露出密密麻麻的白色根须，那些根须正缠着什么细碎的、带着布料纤维的东西——是刚才消失的其中一人身上的衣服碎片。

　　“是它们？！”
　　“一定是它们把那三个人给吃了！”
　　“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

　　一株嫩芽的顶端突然裂开，不是绽开花瓣，而是裂开一张布满尖牙的小口，“滋滋”地吞咽着沾血的空气，叶片抖得像是兴奋到战栗。

　　它们不再是盆栽，是一群吃饱喝足、正磨着触手的怪物，朝着看向它们的玩家，缓缓倾斜了茎秆。

　　像在问好，像在嘲笑。

　　“这是……这是惩罚？”中年男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下意识后退，却被身后的桌子绊了一下，狼狈地摔倒在地，“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没打饭？”

　　没人回答他。
　　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像催命符一样敲着。

　　“规定时间内未完成取餐进食流程……”

　　石头缓缓出声，“祂不允许我们不按规则行事。应该就是因为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规定的事，所以没有在40分钟内打饭进食的人，就会被惩罚。”

　　规则？
　　惩罚？
　　原来如此。
　　又是惩罚，又有关规则。

　　啧，姜厉白指尖微微收紧，规则无处不在。

　　排队取餐是规则，限时进食也是规则。
　　遵守规则，就能暂时活着；违背规则，就会被惩罚。

　　邪神在通过规则，一点点蚕食他们的生命。

　　……

　　石头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立马引起了恐慌，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不经意间违背规则，没有人愿意接受“死亡源于自己对规则的无知”这个可能。

　　他们愤恨“祂”不讲人性，无恶不作，游戏人心。
　　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口，好缓解自己的害怕。

　　于是——

　　他们把愤怒和恐慌转嫁到了石头身上。

　　“是你！”一个壮汉突然嘶吼出声，猛地冲过去揪住石头的衣领，“刚才！刚才他们三个没打饭你为什么不提醒他们规则的事？”

　　石头的连帽衫衣领被扯得变形，表情夸张疑惑不解，还瞪了壮汉一眼。

　　“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想干架是不是？仗着自己长得人高马大的就想欺负弱小？”

　　石头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却进一步点燃了人群的恐慌。

　　“他一定早就知道！他是老玩家，肯定知道不打饭吃饭会死！”

　　“怪不得刚才打饭那么迅速，合着我们都是傻子，就他一个人清楚规则？”

　　“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看着那三个人死，好验证自己的猜想？！”

　　指责声像冰雹一样砸过来，有人开始推搡石头的肩膀。

　　刚才还躲在人群后面瑟瑟发抖的人，此刻都红着眼围上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找到了宣泄恐惧的出口。

　　“说啊！你还知道什么？！”粉色碎花裙女孩哭着扑过来，指甲几乎要嵌进石头的胳膊，“求求你全都说出来吧呜呜呜。”

　　石头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笑容消失了，他甩开旁边的人抬眼扫过人群，声音平静：“喂！搞清楚，我是老玩家不是你们的妈，没有义务处处提醒你们该做什么！”

　　“每一个副本都不一样，我的副本经验并不是都全知全能的，选择在你们自己手上！”

　　“要我说，你们才第一天就哭哭啼啼，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我看用不了七天，现在就可以咬舌自尽了，省的担惊受怕。”

　　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汹涌的怒骂。

　　没人信他的话。

　　在这满是血腥味的恐慌里，一个疑似知道点什么的人，要么是救世主，要么就是刽子手。

　　而此刻，他们更愿意相信后者。

　　“够了！”
　　“都给我停下！”

　　姜厉白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现在内讧有什么用？想让那些鬼东西看笑话，把我们一个个拖去当养料？”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躁动的人群上。

　　大家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植物角那些异变的嫩芽已经窜到半人高，诡异至极，看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人群里泛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人开始低头打量那些植物，脸上的愤怒渐渐被后怕取代。

　　姜厉白：“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靠的是脑子，不是怀疑，多说无益，你们自己好好想想。”

　　姜厉白说完，谢三爷见人心松动，杵着乌木拐杖出来打圆场，声音亲和仿佛真心为大家着想：“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想活着出去，就得抱团。石头小兄弟是老玩家，领悟能力也强，他的分析推理总比我们瞎猜强，对吧？”

　　人群渐渐冷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广播又出声了。

　　“饭后消化时间已过，请同学们移步宿舍楼，我们要开始睡觉了哦。好的睡眠能修复身体机能、缓解疲劳，稳定情绪，提升专注力与记忆力，助力身心焕活，更有利于明天的课程哦。”

　　“啪嗒。”
　　食堂灯灭了，远处黑漆漆的教学楼的灯刷得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