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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谎 ...

  •   “你不心安... ...”

      “不——”

      床上的人骤然坐起,冷汗把鬓角的碎发贴在颧骨旁,男人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朝前看。

      “哒哒哒。”
      又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愈发靠近,他缓缓扭过头,看向被拧动的门把手,本就紧绷的情绪更加濒临崩溃。

      “咔啦——”
      周平一只手死死攥住被褥,另一只手拿起放在枕头底下的桃木剑和一张符,愤愤地盯着门口逐渐打开的门。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门被推开,护士温柔的询问传入耳中。

      周平紧紧咬着的牙在愣神之后松开,后牙槽有些发麻,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颤抖的双手,垂目摇头。
      “不,我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抱歉。”

      护士笑笑带上门:“这有什么抱歉的,我值班的嘛,听见声音过来看看,真没事吗?那我先去忙,有事在护士站叫我。”

      门被关上,周平深吸一口气,抬起颤抖的手捂住胸口,他垂下的眼睛盯着手里的桃木剑,手心灼烫的同时,闭眼双手合十,嘴里呢喃着什么。
      过了一会,默默祈祷的男人睁眼,掀开被子下床,他走向护士站,与那位刚刚来过的护士打了个招呼。

      “请问有什么事情,”护士手里有很多病历本需要整理,因此说话时并没有抬头,也看不见周平发红的双眼。

      不知道是疲惫还是悲伤或者恐惧,那双发红的眼睛里幽深的情绪近乎要将人吞噬,若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这人要发了疯。

      “我想问问,”周平不安地扣着手指,声音很小,“813病床的人,他的病... ...很严重吗?”
      实际上他想问人是不是要死了,可说出口,却觉得很残忍,于是用更委婉的话去试探,即便这样,那种对于周平的残忍依然存在。
      他清楚地知道,那人死了,那条命线就真正属于他了,可在自己产生的巨大的贪婪想法时,他依然会觉得可怕。

      护士在忙碌中抬起头,她似乎已经熟悉了周平口中的那人。
      “你说周起周先生,和他父母一起入院的那位吗?他啊,”护士顿了下,叹气似的,“病情不稳定,各项数值的情况都不乐观,我们院依然没有查出具体的病因,如果一周内还是没能出结果,院里的意思是去京市,或者是去国外,或许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她看向周平,想起来什么,翻找着手里的病历。

      好一会,等周平沉默着要离开时,她叫住人。
      “诶!”

      周平转过头去。

      护士叹声:“你,是周先生的弟弟吧?他来我们这里问过你,也是一样的问题,如果是亲属的话,你最好还是劝劝他带着家人转院,他们从小区医院转过来我们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父辈和他都固执得很,你劝劝吧,去更好的城市或许还能有救... ...”
      说完,示意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捂住嘴。
      “我没和两夫妇说过,你千万别告诉他们,免得他们心里痛苦。”

      周平顿住的身形微微一颤,他抬眼,那双泛红的眼睛已经恢复平静。
      他如同陌生人一样询问;“得了很严重的病?能活多久?”

      护士看着他冷静的面庞,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也许只是姓一样,并非一家人。
      她斟酌着回答:“两位长辈是癌症,目前还在早期,但他们身体太差,并不适合做手术... ...至于周先生,我已经说过了... ...”

      “... ...谢谢。”
      周平淡淡地谢过一声,打断了护士的话,良久,转身时他再次开口。
      “只是认识,不熟。”

      护士站起来,看着对方朝反方向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走廊里的脚步格外明显,每一步都很重,就像身上背负了什么巨大的东西,可周平的身形又很瘦弱。
      他走得慢,大约是有点累了,靠在病房外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肩膀沉沉地坠下去。
      在墙边呆了一会,他抬起那张更加冷漠的脸,转过身,推开门。

      周平走到周起的病床旁,垂下的眸光里情绪复杂,恨意和愧疚让他的脸都近乎扭曲,伸出去的手微微颤抖,悬在男人脖颈前,又倏然顿住,猛地收回。
      他的眼睛落在那张并不显病态的脸上,抿紧了唇,片刻后转身离开。

      “哒哒哒——”

      一股极轻的脚步声在周平后面追着,周平骤然停下脚步,他迅速朝后看去,却只瞧见尽头监控和逃生牌发出的微光,空荡荡的地面偶尔还划过另一个入口晃动的衣物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手里的桃木剑,快速转身回了自己的病房,步伐略显匆忙。

      “哒哒哒... ...”
      一只一看就是新买的球鞋从侧门阴影里出现,没有影子的身形后方跟着一个手持红烛的男人,同样没有影子。

      庆舟护着手里的红烛,没有压低声音。
      他顺着祁赦抬起的手,瞧见了一根熟悉的泛红的黑线。

      “哥,人都找到了,就是那个周起,可你为什么不直接和周起坦白,让他配合你拿回那根命线,虽然周平有点难搞,但只要他意志足够强,咱们再设法击溃周平的信念,那根命线还是能回去的。”
      他看着周平仓皇离开的背影,眼底嫌恶。
      “我看周平是很难和我们和平沟通了,背后帮他的那个人,应该没告诉他借命不仅会影响被借的那个人,有强烈关系的也会被影响,那对夫妇要是没遇上这档子事,还能多活几年呢。”

      他还想吐槽,被祁赦抬手的动作打断。

      祁赦迈开步子,走向病房的门口,他抬眼,推开门对庆舟嘱咐。
      “灵体我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你注意时间,在外面守着,别让阵法破了。”

      庆舟点头:“行,我就站在这,我看哪个小鬼敢打主意,放心吧!”

      祁赦“嗯”了一声,走进了病房。

      周起睡得很熟,眼睛紧紧闭着,呼吸平稳,胸膛起伏的频率也趋于相同,他手里攥着那个祁赦留下的花钱,花钱被一根细长而虚幻的黑线缠绕,越过指尖的细缝,钻入周起的额心。
      那根黑线在祁赦靠近后,变长坠落。

      一根细长的手指挑起落在周起额前逐渐凝实的长线,线上凝聚的黑色被驱散开一些,露出期间包裹的另一根断线,上面缀上了浓厚的死气。
      祁赦压着唇,面露不满。

      他想过周起的情况会有些糟糕,因此留下一枚花钱来保这人的命,可他没想到,对方的命途已经被损坏得如此严重,都不用周平做点什么,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意外周起就能死亡——比如跌倒,昏迷,见血等等。
      周起的死,一定会来自于一场意外,而不是这种命途受损表现出来的怪异疾病。

      祁赦一手捻着那根透出死气的长线,另一只手抬起,他打了个响指,指尖上跳跃出一簇火苗,那簇火苗悬在周起面前,红光照透了周起整个人,照出他身体内无数条或细或粗,或长或短的线,那些线交错在四肢八骸,颜色由浅灰色变成黑色,再添上那点让人忧心的红。
      已死之人的命线还未消散时,在死气被驱散时,常常是红色。

      泛红的线从身体里飘往空中,一根一根互相缠绕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笼罩在火光之上,被手指挑开时,能够看见其中隐藏的一根受影响最深的线——那根线像沉浮在水面的浮萍,被推搡着滑动,被揉捏着改变形状。
      那根线的尽头,延伸出几根,其中两根,朝着门外连接,将死气传递。

      门缝被打开一些,庆舟冒出来一个脑袋,对祁赦点了点头。

      “是连接那对夫妇的,我去那边设阵,免得有心之人用这个扰乱我们的计划。”

      祁赦闭上眼,点了点头,睁开时,双眼内的金色醒目,他布满灰白色的视线内,一根被切断的只剩下指甲盖长短的黑色,被他抬手捏住。

      周起手中的花钱倏而消失,又倏而出现在周起额心上方。
      那些错杂而混乱的命线改变,它们涌向那枚轻巧的花钱,被串联其中,而那根被切断的运线,上面盛发的红被压制,线上衍生出如同琥珀一样的金黄,它悠悠飘荡在花钱之外,无法被串联,无法靠近。

      祁赦抬手,捻着那根红线,手往前探。他垂眼看了下熟睡的周起,嘴唇微微上扬,姿态悠闲,手指搓动的同时,开口和熟睡的周起商量。

      “这位,周先生,”祁赦犹豫了一下,“我这样叫你应该没问题。”

      周起的睫毛忽然颤动。

      祁赦笑意明显,松开手往前,坐在了周起的病床上。
      他拢过悬在半空,被花钱聚拢的那些命线,看待周起与看待一个被操控的傀儡一般。

      “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知道周平在做什么逆天改命的事情,但你却在纵容,为什么呢?”
      “因为害怕,因为无力,因为不满想拉着他下地狱,亦或者,你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甚至不在意与你亲近之人的生命,你这个人,要比周平,冷漠得多... ...”

      祁赦提高了声音,周起的眼睛瞬间睁开,男人坐起,警惕地看着祁赦。

      祁赦托着手,手心悬着的花钱中串联的那些命线浮现在周起的眼中。
      “你的命途很漂亮,你的命线也足够长,这种命途,是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一生都顺风顺水,在充满友善的世界里成长,可偏偏——”
      他捏出一根稍短的,那根命线很细,也有一些磨损。

      “你的亲缘很薄弱,那就注定你的后半生极可能会孤独至死,从这里开始,”祁赦指向一处磨损的地方,“从七八岁开始,在你年少时开始,也就是说,并不是来自周平,可他在这个时间的命线,却是因为你开始改变。”

      周起警惕的目光变得不可置信,他攥紧了手,心脏跳动很快,嘴唇动了动,朝祁赦盯着的位置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你... ...也想要我配合你拿回命线吗?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我同意,你也拿不回来。”

      祁赦松开那根命线:“是吗?”
      他笑着抬眸,站起来,朝周起冷声一笑。
      “我认为你这样的人足够聪明,所以才会藏着一直没被那些地使发现,因此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一个人能威胁你,那么他也能毁灭你,他能承诺你的东西,来自于他有能力击溃你甚至击溃你所关联的所有人的能力,可这样的承诺,不堪一击,对方撒点小谎,你到死都不会知道承诺一直都是谎言。”

      冰冷平静的语言传入周起的耳中,他顿觉手脚冰凉,坚定的决定忽然有些动摇。
      他看向祁赦:“你不过是希望我拿回命线,可那根命线,就算是放在别人那里... ...”
      周起顿了两秒。
      “又有什么关系,我可以不要。”

      “哈哈!”
      祁赦忽然笑出了声音,他转头过去,看向门外虚虚掩盖着的门,他骤然抬手,猛地朝周起拍去。

      周起即刻紧紧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到,睁眼时,一根细短而通红的线出现在眼前。
      他有所猜想:“这... ...”

      “周平的命线,”祁赦回答,“脆弱短小布满伤痕,六亲不认诸事不顺,这就是他的命运,但他不认命,很多人都不认命,可抵抗命运的反噬,却没有一个人能承受得起。”
      “他借你的运,却承受不住你的命,所以谁也不知道,你们俩,谁会先走一步,我的意思是,死亡。”

      周起猛地睁大眼睛,他闪躲着眼神,手指攥紧了被角,嘴唇动了几下,归于平静。
      等祁赦好笑地再次瞥向他时,周起恍若没事,他拉着被角,侧身躺了下去,同时也下了逐客令。

      “这位先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回吧,我需要好好休息,如果你想骚扰我,我会选择报警。”

      报警... ...

      祁赦想起了那些让庆舟恭敬的人,垂眼看了那装睡叫不醒的人,转身离开。
      他把门轻带上,手里捏搓着那块被他取回的花钱,花钱上的温度冰冷,仅有的热意也很快被驱散。

      庆舟正在周家夫妇的病房里设阵,房里除了周家的人,还有另一个人,只是三人此刻都熟睡,且庆舟现在是灵体,只要他不想,就算在医院里唱歌都没人能听见,因此动作肆无忌惮。

      在往中年男人手上缠绕红线时,身后出现的人影让他手一抖,反应过来后抓紧把手里的动作结束,手上的朱砂被抹在了床底板上,那几根绑在两人手腕上的红线从窗口出去,透过玻璃,连接向周平起病房的方向。
      他拍手站起身。

      “好了,短时间内,这对夫妻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阵法坚持不了太久,在罪孽降下前,我们要说服那两个人。”
      庆舟看向祁赦手里拿回来的花钱,了然。
      “没谈妥?”

      祁赦“嗯”了一声,侧身低头看向那根逐渐隐匿的红线,沉着的脸上露出疑惑。
      “不过这不重要,”他淡淡说,似乎并不在意周起的意见,“我很好奇另一件事情。”

      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把庆舟的表情收入眼底,无端令人后脊发冷。

      庆舟:“什,什么?”

      祁赦盘弄花钱的手停下,他双手插兜,嘴角戏谑。

      “你说的那些地使,这么久了,竟然连周起这个人都找不到,到底是找不到... ...”
      “还是压根不想找?”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小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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