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甜宠日记》安夏妍

8、触碰

　　顾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体明明很困，意识却异常清醒，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理不清，也静不下来。眼睛干涩发沉，可一闭上，思绪就漫无目的地飞窜。
　　辗转许久，他忽然睁开眼，坐起身打开灯。
　　深夜寂静，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顾羽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了床。站在床边犹豫片刻，他抱起自己的枕头，出了房门。

　　走到季淮门前，顾羽又顿住了。这个时间季淮肯定还没睡，现在不是他的作息，门缝下也的确漏出一线光。
　　顾羽在门外踌躇了一会，终于握住门把，轻轻向下拧开。
　　光从敞开的门缝漫出来，照亮他的脸，也照亮房间里那个靠在床头的身影。

　　季淮果然没睡，他窝在被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垂眸看着。听见动静，他抬起眼，目光落在顾羽，以及他怀里那个枕头上。
　　顾羽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季淮静静望着他，没说话。

　　空气安静了几秒。顾羽像是下定了决心，径直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他走到床边，把自己的枕头往季淮旁边一放，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甚至还顺手把季淮往旁边推了推。
　　季淮顺着他力道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顾羽满意地摆好枕头，躺平，闭上眼睛。
　　季淮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任由他像个孩子似的折腾。等顾羽终于不动了，季淮又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重新拾起膝上的书页。
　　灯光温柔，夜还很长。

　　“你什么时候睡？”过了好一会儿，顾羽出声问。
　　“还早。”季淮说。
　　“灯亮着我睡不着。”顾羽睁开眼，望向他。
　　季淮也看过来，视线在他脸上停了停，然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没醒酒？”
　　“嗯……”顾羽应了一声，“还醉着。”
　　季淮轻轻笑了，“醉了就非要跑来我床上？”
　　“醉了……容易觉得孤单。”顾羽一本正经地说，“需要人陪。”
　　“哦——”季淮拖长声音，像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刚才洗澡的时候你……”
　　“嘘！……嘘！！！”顾羽腾地坐起来，非常诚恳的地看着他，“忘了它吧，求你了。”
　　季淮直接笑出了声，起初还压着，后来笑得肩膀都颤起来，几乎停不下来。

　　顾羽幽幽地看着他，“这么好笑吗？”
　　季淮笑得眼睛都没了，泪光都泛了出来。
　　顾羽拿他没办法，皱了皱脸，重新躺回去，一把拉起被子蒙住头，再次试图闷死自己。
　　季淮笑了好一阵才渐渐缓下来。

　　他擦了擦眼角，然后轻轻拍了拍身边那团鼓起的被子，“别真闷坏了啊。”
　　顾羽也确实憋得难受，听见他不笑了，才把被子拽下来一点。
　　看见顾羽憋红的脸，季淮又有点想笑，但硬生生忍住了，毕竟顾羽正睁圆了眼盯着他呢。

　　可季淮还是没忍住想逗他。他抬起手，虚虚握了握，眯起眼像在回味什么似的，“画面冲击力太强了，啧啧啧，忘不掉，一点都……”
　　“季淮！”顾羽喊了一声，整张脸皱成一团，气呼呼地翻身背对他，再次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哈哈哈哈哈……”季淮这次彻底没忍住，笑得张扬又畅快。
　　顾羽则在一旁生闷气，被子鼓鼓的，就像此时的他一样，气鼓鼓的。

　　季淮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收声。他又伸手拍了拍那个比刚才更鼓的“包”。
　　“好了好了……”他轻轻晃了晃顾羽，“不笑了，真的。”
　　顾羽一动不动，不理他。
　　季淮等了等，见他没动静，干脆伸手去扯他蒙头的被子。顾羽察觉，死死攥紧被角不松手。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暗暗较起劲来。
　　最后还是季淮先松了手，安静下来。

　　顾羽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才自己慢慢把被子拉下来，转过头，却猝不及防撞进季淮的目光里。
　　季淮一直静静看着他。暖黄的灯光下，他长发松散地垂在肩侧，眼里含着未散的笑意，温柔又深邃，像夜里泛着微光的湖。
　　那眼神太专注，太柔软，毫无防备地落进顾羽眼底，让他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终于肯出来了？”季淮轻声说，抬起手，用中指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脸都闷红了。”
　　顾羽没说话，只是直直望着他，像被那目光定住了似的。

　　季淮轻轻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睡吧。”他理好自己的枕头，又替顾羽掖了掖被角，然后伸手关了灯。
　　黑暗温柔地笼罩下来。身边传来窸窣的动静，是季淮躺了下来。
　　房间暗下来，空气也变得安静，睡意仿佛在黑暗里缓缓沉降。
　　顾羽安分了没多久，就开始不安分地摸索。他悄悄伸出手，慢慢探过去，轻轻搭在了季淮的腰间。
　　季淮没动，任由他放着。

　　顾羽的胆子便大了起来，手臂环过去，将人整个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抱得很紧。身体紧密相贴，他又蹭了蹭，把脸埋进季淮的颈窝。
　　“压着我头发了。”季淮声音里带着些无奈。
　　顾羽于是抬手，把他散在枕上的长发轻轻拢到另一侧，理顺了，才又心满意足地窝回原来的位置，脸颊贴着温热的皮肤蹭了蹭。
　　季淮在黑暗里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背，“睡吧，别再闹腾了。”

　　顾羽也确实是困了。之前在自己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此刻却忽然被倦意包裹。
　　他抱着季淮，只觉得温暖又踏实。没过多久，呼吸就渐渐沉了下去……

　　第二天顾羽醒来时，看见身边躺着的季淮，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一睁眼就是季淮，这种感觉让顾羽心头一软。像某个寻常早晨被光照亮，平淡，却满是静好的意味。
　　他依然环着季淮的腰，手臂轻轻搭着。静静看了季淮片刻，顾羽忍不住又低头，把脸埋进他颈窝，慢慢蹭着，嗅着那熟悉的、令他有些上了瘾的气息。

　　起初只是依恋的触碰，可渐渐地，某些念头开始苏醒。搭在腰侧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指尖轻轻探进衣摆，触到温热的皮肤。
　　起初只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游移，像怕惊扰什么。可触碰之处细腻柔软，让人舍不得离开，动作便不知不觉重了一些，也急了一些。

　　季淮被他弄醒了些，却仍陷在半梦半醒之间，很难彻底清醒。
　　昨晚顾羽睡得早，季淮却按自己的作息躺了好几个小时才睡着，此时正处在深眠之中，顾羽这点动静不足以让他完全醒来。
　　顾羽也知道这一点，才放任自己继续。
　　他低头看着季淮近在咫尺的睡颜，手仍流连在衣下那片温热里，贪心地想靠得更近，触碰得更多。

　　季淮迷糊地挣扎了一下，像被困在梦里。他无意识地抬手，握住了那只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腕，想推开，却没什么力气，指尖只松松地搭着。
　　顾羽将他抱得更紧，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把脸贴近季淮的颈侧，深深呼吸，气息拂过发丝与耳际。
　　一切都笼罩在晨光未透的朦胧里，昏暗、私密、安静，只有交错的呼吸和肌肤相触的温度无声蔓延。

　　“……顾羽。”
　　季淮忽然低喃了一声。
　　顾羽瞬间清醒，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紧张地看向怀里的人，可季淮只是无意识地梦呓，很快又沉沉睡去。
　　顾羽终于收回了手，只是安静地环着他，慢慢调整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季淮似乎也在他停下的动作中得到了安抚，眉间微蹙的痕迹舒展开来，更深地陷入枕头里。

　　过了许久，顾羽才轻轻松开手臂，慢慢坐起身。他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了季淮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
　　季淮的睡衣已经在刚才的纠缠中被蹭得凌乱，衣服被弄到锁骨处，露出白皙的胸膛与小腹。裤腰也被蹭得松垮地滑下几分……
　　而季淮就这样睡着，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枕头与被褥之间，安静地毫无防备。
　　顾羽的视线像被什么黏住了，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静默片刻，伸出手，轻轻将季淮的衣服拢好，又把裤腰提回原位，仔细掖好被角。
　　做完这些，他才轻手轻脚地下床，退出了房间。

　　顾羽直接进了浴室，冲了一个很久的澡。
　　换好衣服后，他便出门跑步去了。
　　时间还早，公园里锻炼的人不多。顾羽沿着跑道慢慢跑着，本想让身体累一点，脑子空一点。
　　可无论跑得多快、呼吸多喘，那些“不该想”的念头反而愈发清晰。
　　他终于停下脚步，撑着膝盖调整呼吸，然后慢慢往前走。走了一段，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他的身体平静了很多，但思绪却异常活跃着，像是完全不受控制一般。
　　顾羽从前不理解，恋爱到底有什么好谈的？
　　怎么就喜欢上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怎么就爱得死去活来的？
　　到底有什么可爱的？
　　直到他自己喜欢上季淮。

　　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是一种完全控制不了的东西。
　　是身体本能的吸引，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身影，会一直想着，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很多很多。
　　很奇妙的感觉，会很陌生，会因为控制不住而烦恼，但同时又享受着，沉沦其中。
　　矛盾，却心甘情愿。

　　顾羽在长椅上坐了许久，直到有些冷了，才起身往回走。
　　回家后他冲了个澡，收拾妥当，又轻轻推开季淮的房门看了一眼。
　　人还沉沉睡着，呼吸匀长。
　　顾羽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心里那团乱麻好像忽然被这画面抚平了一些。
　　不是消失，而是温柔地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更深的，更柔软的牵绊。

　　他想起昨晚自己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挤进这扇门，想起季淮纵容的笑，想起黑暗中紧贴的温度，也想起今早那些越界的触碰和悸动。
　　那些“不该”的念头依然在，以后肯定也还是会冒出来。但此刻，看着季淮安静的睡颜，顾羽忽然觉得，就这样也好。
　　就这样守着，陪着。哪怕心思永远说不出口，哪怕一辈子以“朋友”的名义站在他身边。
　　至少此刻，他在这里。

　　顾羽带上房门，自己吃了早饭，便坐在客厅打开笔记本处理些事务。
　　等忙到差不多了，他看着时间便开始去厨房做饭。饭快做好时，便去季淮房间叫他起床。
　　和平常一样的一天，和平常一样的叫醒。

　　顾羽走到床边，低声唤他的名字。
　　而这时候季淮也睡足了，所以一下就醒了。醒了之后他就会像平常一样，伸伸懒腰，赖会床，等着顾羽来哄。
　　顾羽笑着拉他起来，推着他往卫生间走。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直到季淮在门口忽然停下，回头叫了他一声。

　　“顾羽。”
　　“嗯？”
　　“我梦到你了。”季淮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微哑。
　　“是吗？”顾羽动作顿了顿，有些心虚地问，“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一直压在我身上，”季淮说得随意，“缠得紧紧的，动都动不了。”
　　“这算什么梦……”顾羽笑了笑，把他往卫生间里轻轻一推，“好了，赶紧洗漱，洗完出来吃饭。”

　　顾羽把门关上。他站在门外，好一会儿没动，然后低低地笑了出来。
　　季淮梦到他了。
　　这算是什么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