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查案带前世凶手啊！》喵言寺人

4、第3章

　　徐账房是个落榜的穷酸秀才，名为徐文，来京城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老家给县里的衙门当师爷。

　　没想到县太爷嫌他脑筋太直不会来事儿，没要他，徐文最后只得来投奔在京城当差的兄长。

　　可京城这地方也不是一般人能混的，师爷这样的差事就不用想了，只能做些零活，譬如在客栈帮着算些账目，混口饭吃。

　　不过在这里，他也算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平时遇到一些事，多少会帮着老板娘拿点主意，掌柜和几个伙计都很敬重他。

　　“这屋子是从里面闩住的，我们就算有钥匙也开不了，除非把门卸下来才能进去，说明少东家不是从这扇门出来的。”徐账房思索片刻，沉吟道。

　　“可是这屋里根本没有其他出口啊！他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老板娘声音哽咽，眼中满是焦虑与无助。她跪倒在地，双拳狠狠捶打着地板，恨不能挖地三尺将自家娃儿给找出来。

　　“那墙上不是有窗户么？”一个店小二挠了挠头，抬手指着墙上镂空的雕花窗轻声提醒道。

　　徐账房踱步至窗前，细细端详一番，忽地探出脑袋，猫一般地往楼下庭院张望，随后移步匆匆下楼，四下探查一番后又折返回来，脸上如有乌云罩面，神色不由得有些凝重。

　　他再次走近镂空的雕窗，检查窗格间的磨痕，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扇窗的孔洞那么小，孩子钻过去都费力，怎么会有大人将他从那里掳走？如果是他自己钻出去的，这可是三楼，不小心摔下去闹出的动静肯定不小，我们不会毫无察觉。就算少东家故意用布条绳索之类的吊下去逃走，庭院的竹林里也会留下痕迹。但是我刚刚在楼下没有看到任何折断的竹枝，沿着墙面的地上也没有踩踏或翻动的痕迹。除非……”

　　“除非什么？”老板娘听完他的分析，声音止不住地在颤抖。

　　“除非他不是从这扇窗户直接落到楼下庭院，而是到别的地方，比如隔壁或者楼下的某个厢房。”徐账房眉头紧锁，谨慎推断道。

　　老板娘若有所思，低声喃喃自语道：“他楼下住的是我，再往下就是大堂，若是偷跑到二楼来，我不可能不知道。再说，好端端的干嘛不敲门，要爬到别人房里去？”

　　昨晚值夜的小二恍然大悟，接话道：“我想起来了，昨儿夜里来了两个姑娘，与少东家有过口角。”

　　“大壮一向胆小怕事，怎么会与人有口角？”老板娘一头雾水。

　　“昨晚我从他那里没收了几本离经叛道的话本，发现那小子就是模仿话本里的桥段去调戏人家小丫头，结果惹得她家小姐很不高兴……”

　　店小二见老板娘听得出神，继续添油加醋地臆想道：“而且，少东家的厢房正好就在那丫头和她家小姐的厢房之间。昨晚会不会是少东家想偷偷私会那丫头，就爬窗偷跑到她房里去了？”

　　“她们现在人在哪里？快把他们找来问一问。”老板娘立马坐直身子，心急如焚地四处张望。

　　“看到了！她们就、就在那里！”小二伸手朝屋外的人群中指去，众人自觉地默默闪开一条道，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梁景宁正趴在地上，专注地研究卸下的两块门板，眉头紧锁，神情专注。桃红则在一旁捧着花生米，一颗一颗地吃得正欢，忽然发现大家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们身上，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你们把我的娃儿弄到哪儿去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她们两人，老板娘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声音哽咽如破碎的琴弦。其他人也伸长脖子，好奇地盯着这两人，等着看她们如何作答。

　　“不是我们干的。你的孩子是寅时被人迷晕后从厢房大门带走，根本不是从窗户出去的。”梁景宁抬头沉稳答道，丝毫不露怯。

　　“你胡说！若不是你们几个干的，你怎会如此笃定这些细节！何况这门是从里面闩住的，我们拿钥匙都打不开，他怎么可能是从厢房门口离开的？”刚才质疑他们的小二不服气地问道。

　　“不是还有一只狗吗？”梁景宁眼神犀利地盯着他。

　　“狗？这只小狗才那么点大，全身站起来都够不着门栓，怎么可能帮着关门？”小二看了眼朝他们摇着尾巴的小黄狗，继续质疑道。

　　梁景宁没有再理会他，神态自若地朝屋里其他几个伙计招呼道：“你们把拆下来的木门装上去，我来演示给你们看。”

　　掌柜的点头默许。

　　没一会儿，房间的两扇门板就被伙计们合力装了回去。

　　梁景宁先把一扇门板合上，牵着狗绳穿进另一扇门板的插槽，在门栓的横木中间打了个活结，接着把横木插在合上的那侧木门上，然后他把装有新鲜骨头的布袋放在狗子前面另一侧的墙边，最后把另一侧门板也合掩上。

　　狗子闻到骨头的香味往前窜，带着狗绳往另一边扯去，“咔哒”一声，横木被它拉扯着穿过另一侧门板的插槽，门从里面被闩上了。

　　接着狗子继续往前窜去够墙边的骨头，横木上的活结也跟着解开了，细长的狗绳掉在地上，屋内的场景便与他们破门而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密室之谜被解开了，众人豁然开朗，屋内的几位伙计纷纷击掌叫好。

　　“可是，你怎么知道少东家是寅时被人迷晕后带走的？莫非你在隔壁听到了什么动静，明明知情却不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何居心？”刚才那小二依旧不依不饶。

　　梁景宁没有半分惧意，不疾不徐地应答道：“我也是刚刚推断出来的。寅时我在隔壁睡得正香，并未听到什么动静。”

　　小二难以置信地嘟囔道：“你都睡熟了，也能推断得出作案时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呀？”

　　“不急，若是用了迷香，肯定会留下痕迹，我先查查看。”徐账房在雕花木门洞的窗格纸上仔细查找，终于寻到了一处不易察觉的烧焦孔洞，继而问道，“这位小姐，你方才在门纸上发现了这个烧灼过的孔洞，所以推断出是歹人用过迷香？”

　　“不错。”梁景宁答得干脆。徐账房琢磨片刻，还是不得其解：“但你又如何推断出这个孔洞是在寅时留下的？”

　　梁景宁没有直接回答，她回想片刻，转向老板娘询问道：“我记得你们在客栈大堂供了神灵，可否借神龛旁备的线香做个试验？”

　　几个腿脚麻利的伙计立即下楼将线香取来，照着嘱咐将香点燃后递给梁景宁。

　　梁景宁将灼热的香头紧贴在门纸上，门纸立刻被烧出一个边缘整齐清晰的小洞，刚好够将线香伸进去。

　　她将燃香吹灭，指着门纸上先后两个孔洞，耐心解释道：“你们看，刚刚烧出的这个孔洞的边缘整齐清晰。但是之前门上残留的孔洞却与之相反，既不整齐，也不清晰，周围还有一些毛刺。这是因为之前门纸结了霜，由于纸张含有水分，燃香烧过的洞周围有一些未完全烧透的边缘，焦灼部分干燥程度不一样，所以孔洞边缘的轮廓不那么齐，还会出现毛边。”

　　她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结霜通常发生在气温较低且湿度较高的时候。如今是深秋，从深夜到清晨，院里竹林的地面上都会结霜。但这是在三楼，而且是在门板上，结霜期并没有那么长。只有在日出前的寅时，气温最低，三楼门板上才会出现霜冻。”

　　“所以，你们那位少东家和他的狗寅时在屋内被人迷晕，那歹人从厢房大门带走少东家后将门掩上。用迷香的目的无非就是让动静小一点儿，不会惊动其他厢房熟睡的房客。迷药失效后，狗醒了过来，挣动后将门从内部闩上，将房间伪装成一个密室。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掩盖他在客栈留下的其他线索。”梁景宁双手抱在胸前，不慌不忙地总结道。

　　老板娘回过神来，对手下吩咐道：“客栈一直都有人值夜，查查今日寅时的访客名单，即可知晓。”

　　刚才那小二还言辞凿凿厉声质疑梁景宁，这下却如同霜打的茄子，心虚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磕得咚咚响，哀声求饶道：“昨晚是小的值夜，伺候完最后一单已是三更天，实在是太乏了，寅时本想小憩片刻，结果一不小心睡过头，直到卯时才醒过来，所以访客名单上没能如实记录。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请掌柜的责罚！”

　　“你肯说实话，没有糊弄我们，掌柜不会为难你的。”徐账房替他求情。

　　老板娘刚要开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名身穿官服的巡捕推开客栈大门，带着威严的气势走了进来。为首的衙役神色庄重，看向正在谈话的老板娘和徐账房。

　　“兄长，你来的正好。我们寻到了一些新线索，正要差人去衙门告知于你。”徐账房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纸笺，恭敬地递给带队的捕头。

　　徐武是徐账房的哥哥，在阙都的府衙里当捕头。

　　两兄弟虽然都姓徐，但性格相反。徐武性情豪爽仗义、心直口快；而徐文则性格内敛、小心谨慎。

　　徐捕头拿过纸笺匆匆扫了一眼，对老板娘直接问道：“可否告知令郎的生辰八字？”

　　“我想想，他应该是乙亥年丁丑月己巳日辛未时出生的。”老板娘搓着手，紧张地问道，“这和案情有什么关系吗？”

　　徐捕头将纸笺放进怀里收起，简要说道：“同令郎一样，最近丢失的孩子八字都是四柱全阴。但我们并未找到其他关联线索。”

　　还没等老板娘再开口，徐捕头便匆匆告辞：“掌柜的，我弟弟就拜托您照顾。我还有事先回去处理。”说罢，他便带着其他衙役转身离去。

　　梁景宁和桃红趁着这个空隙，在大堂吃完了早点。梁景宁一直心不在焉地偷听老板娘那边交谈的内容，此时正在蹙眉沉思。桃红餍足地打了个饱嗝，没心没肺地问道：“有心事啊？”

　　梁景宁自言自语道：“寅时末，地面上的霜肯定比现在厚实。马车经过时，车轮和马蹄会压过霜和泥土，留下明显的车痕和马蹄印。马车离开时，如果增加了一个人，车的重量也会增加，离开时的车痕会比来时的车痕更深。现在是卯时末，地面上的霜部分已经融化，原先的车痕可能混合了泥土和残留的霜，会比现在路面留下的车痕更加明显和湿润。”

　　“所以你想去客栈周围找到这样的车痕，然后一路追踪过去？”

　　“嗯。”

　　“主子你在哪，桃红就在哪。我陪你去。”桃红虽然脑子里容不下太复杂的东西，但她对自家小姐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过了一会儿，两人果然在客栈附近的地面上找到了梁景宁描述的车痕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