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玉行》鱼有晴天

31、青松过后前路更难

　　听到这一声音，诸多人纷纷放下了刀，茫然地看着对方。
　　这时泓舞也带着门下历练弟子赶到了青松山，将束手投降的翼虎门弟子绑了起来。
　　青松山的村民见到真的得救了，终于忍不住纷纷大声哭起来，找着自己的亲人，拥着自己死去的家人。
　　宋凛玉让甘蓝和麦云跟着柳全几人去将老人孩子从地窖接出来，出来的人看着曾经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新家再次变得满目疮痍，纷纷捶胸顿足号啕大哭，纷纷捶打被绑起来的人。
　　宋凛玉噙着泪看着满山的狼藉，越发痛恨翼虎门和三皇子一党。若不是他们，这里的百姓会生活得安宁，会是一片祥和，而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秦页礼走向宋凛玉，伸出的手半路又放下了，宋凛玉转身和立绫门弟子一起给村民包扎。秦页礼知道，这事和镇国公府他们脱不了干系，他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去要谁原谅谁。
　　百姓的苦难大多来自皇朝内部纷争，而非天灾。
　　桑勤在通知俞峰县县令之后也骑着马到了青松山，给翼虎门的人把了脉，他们体内确实有毒，但并不致死，只是发作时极为痛苦，也并不是不能医治，只是法子复杂些。
　　“翼虎门的人你们听着！你们的毒我们能解，我会让人配缓解疼痛的药给你们。青松山是你们毁的，这里的村民百姓是你们杀的！我知道，你们是被人下毒，被迫做了这一切。但是，你们不敢向上反抗，而是选择了杀害比你们更弱小的百姓！是你们的懦弱造成了这一切！我们习武者的刀该朝向的，是那些欺辱我们的敌人，而不是该被保护的无辜百姓！”宋凛玉提着剑对着翼虎门剩下的几十人愤怒地喊着。
　　有良心甚为煎熬的人流下了悔恨的眼泪：“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是我们错了，杀了我吧！呜……”
　　剩下的人也纷纷愧疚大哭，他们被逼着去杀青松山的人，不从便被逼着吃下毒药，他们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却不敢反抗翼虎门。曾经入门派习一身武，或是为了寻一处庇护；或是圆一个武侠梦；或是为了行侠仗义，走遍江湖。
　　却不想自己变成了那个欺辱他人，滥杀无辜，人人喊打的恶人。
　　“杀了你们，我们的亲人就会回来吗？！他们会活过来吗？啊？！”周围的村民听见他们的忏悔，纷纷怒气中烧，恨不得食之血啖之肉，可都无济于事，他们死去的亲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要你们留在这里给死去的人赎罪十年！保护这里的百姓不再受到任何人、任何门派、任何官员的欺辱和屠杀。每月会有人给你们送解药，直至余毒清除。三年之后，青松山上下无任何异议，则两清！否则，我青羽山庄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与你们不死不休！你们可接受？！”
　　宋凛玉很清楚地明白，翼虎门盯上这里不是偶然，若无人保护，青松山的百姓很可能再次遭遇屠杀。现在盛安情况不好，她分身乏术，无法时刻盯着这边，只能用解药吊着这群人。
　　“算我立绫门一个，若你们敢有异动，你们哪怕逃遍天下，我立绫门门下弟子绝无可能让你们逍遥法外！”泓舞一甩鞭子威胁道。
　　这些人听到自己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忙不迭向宋凛玉他们表示自己的真心。
　　“我常九立誓，从今日起脱离翼虎门，自愿为青松山守卫，护好村里所有人！绝不再做违背良心，残害百姓之事！”
　　“我陈淼也是，从今日起脱离翼虎门，自愿守护青松山百姓，若有违誓，不得好死！”
　　“我齐闯也是！”
　　“我也是……..”
　　一人起誓，余下众人也纷纷效仿，对着幸存下来的百姓郑重磕头。
　　一个时辰后冯武带着大批的人到了青松山，看着眼前这千疮百孔的一幕，老泪纵横。
　　秦页礼带着柳全和罗大勇罗二勇跟冯武商量，现在青松山大多的青壮年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很难再重新搭建房屋。
　　冯武明白了秦页礼的意思，立即吩咐下去，今日所有人留下来搭建临时房屋供这些村民居住，明日再留下来一半人继续修复。
　　泓舞也让弟子这几日全留下来给受伤的百姓救治，当作历练。宋凛玉几人也留下来多待了两天。
　　所有人一宿未眠，扑灭大火后清理着村庄。
　　黎明初晓，柳全、罗大勇以及利成村长的小儿子利章到了新阳村旁临时棚子中，与秦页礼一同合计此次打斗中的伤亡和毁损情况。
　　青松山不幸遇难的村民一共二百零三人，其中罗村长和柳村长也死了，还有十六位族老和八位后生，利成村长也是重伤。
　　当初若不是尤同光和几位村长强烈要求在新阳村山下和其他三村路口处加设多处机关，昨日死亡人数就不止这些人了。房屋烧毁十三座，需要重新搭建，这些人家可以暂时到临时棚中居住。
　　房屋可以修建，伤者可以医治，树可以重新生长，可是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整个青松山笼罩在一片乌云中。
　　存活下来的人只能打起精神振作起来，死者已矣，但活人还要继续。
　　这几日村里的人、官府的人和立绫门的弟子忙上忙下一同将死去的人一一安葬到后山之后，宋凛玉和苟林也向大家辞行，他们还有更恶劣的战需要去打，盛安城即将来临的风雨比这还要残酷。
　　临走前，宋凛玉拜托冯武多多照看青松山，冯武深深鞠躬：“县主放心，下官身为俞峰县县令，自当如此！”泓舞师伯也答应宋凛玉，他们会让几个人在此处多留两天再回师门。
　　而常久为了让大家知晓他们的悔过之心，自发戴上了镣铐，将钥匙和刀都交给了柳村长他们。他们住在了新阳村山脚下的棚子里，每日守护青松山。
　　宋凛玉带着秦页礼回了师门，把翼虎门所作所为一一禀报，郑青飏立即传信江湖门派，商讨追杀翼虎门及其党羽。
　　为江湖派者，不可屠杀百姓，违者，天下共诛之！
　　经历过几番生死殊搏，宋凛玉心性更加坚定，更加沉稳。她要去拿回印玺，让三皇子一党彻底没有翻身之路！
　　“刚回来立马就又要走了，二师姐，我舍不得你！”若说宋凛玉是大师兄赴其城一手带出来的，那三师弟卢晓天则是宋凛玉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几个人感情很是不一般。
　　“知道了，记得把师弟师妹们带好，没带好的话二师姐唯你是问！”宋凛玉把剑把抵在卢晓天胸口吓唬他，惹得卢晓天嘿嘿一笑。
　　“行了，快去吧！待此事一毕，大师兄请你喝我和孙苗的喜酒。”赴其城摸了摸宋凛玉的头，催促她赶紧上路，又转头看向秦页礼，郑重行了个礼，秦页礼也回了一个。
　　宋凛玉本打算让麦云和柏襄跟着苟林先回盛安城，但几人都一致要求要和宋凛玉一同去鬼竹林，鬼竹林诡异难测，多个人多分胜算！
　　宋凛玉拗不过这几个人，只好带着一起去了。
　　盛安城中，鉴于镇国公府在朝堂党羽颇多，宋许山没有贸然找李明旭。而是借公事几番有意无意地接近李明旭，毕竟一方面宋家和李家明面上无甚交集；另一方面还没有得到孙女他们的确切消息，所以宋旭山也不必着急。
　　待收到传信之后，宋许山下朝后低声询问李明旭镇国公府书信一事。
　　李明旭十分震惊，四下谨慎看了一下，忙低声问：“侯爷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李大人对这画圣的看法与老夫是颇为一致啊哈哈哈！老夫家中有收藏他的遗作，李大人可愿随我一同观赏啊？”宋许山摸着胡子诚邀李明旭去安伯侯府欣赏画作。
　　李明旭立刻明白了宋许山的意思，拱手回答：“下官之幸。”
　　到了安伯侯府，宋许山拿出画圣遗作假意欣赏一番后，李明旭迫不及待地询问之前的事。
　　“凛玉临走说的。”一听果然是玉敏县主说的，李明旭顿时松了口气，结果被宋许山下一句话吓得瞠目结舌，好半晌都没回过魂来。
　　“太子殿下亲口确认的。”
　　“什……什么？什么意思？”太子临行前说他收到几封信，十分重要，待他回来再商议，可太子没能回来。最后书信是李明旭在太子府的书房夹层内找到的，李明旭确定太子殿下没有跟其他人透露过，更何况那时安伯侯不在盛安，距南岸也甚远，怎么可能会是太子亲口和安伯侯说的此事？
　　宋许山不语，从盒子拿出宋凛玉寄过来的密信递给李明旭看：印玺将归，携故人回。
　　李明旭不明所以，印玺是玉玺，这故人是……..
　　想到刚刚侯爷所说的话，他有些不敢猜测，手捏着纸条颤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宋许山用手指沾了沾水，在桌上下一个字：淩。
　　李明旭疯狂摇头，不相信宋许山说的故人是先太子秦页礼。当初三司核验过，那具尸体确实是先太子，他是亲眼看着先太子入的皇陵。他悲痛万分过后想起太子说的信，然后才潜入太子书房寻找到的书信。
　　他与先太子是君臣，是至交，更是知己，他无法接受有人借先太子之名挑事。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先太子还活着，李明旭除了不敢相信以外还带有愤怒，逝者已矣，怎么还拿先太子做筏子？
　　宋许山见差不多了，又另外拿出一封密信，信上只有简短几个字：吾未死，将回；启元兄，安好。
　　落款是……怀淩。
　　李明旭猛然落泪，是怀淩的字，是他的亲笔。他曾与怀淩促膝长谈，他懂怀淩的天下抱负，怀淩懂他的凌云之志，他们二人约定此生必携有志之士共创天下太平。
　　太子的字他见过无数次，不可能认错！
　　“侯爷，太子他……他真的还在吗？”李明旭还是想要个确定，忐忑地问道。
　　宋许山认真地看着他，重重地点了个头。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顿时李明旭哭得不能自已，就像当初他死命不认太子死了一般。
　　曾经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太子遇难的消息，一边听从陛下的指示辅佐五殿下，一边暗中查书信之事。他觉得太子殿下的出事一定与三皇子一定有关，这才招惹了镇国公府。只是周茂泊一直很谨慎，多年来他没有找到更多的证据。
　　直到前几日陛下突然查到书信，将周茂泊下了狱，他才将之前的书信一事也告知了陛下。
　　宋许山将太子殿下与宋凛玉的计划详细和李明旭说了，要他现在保守秘密。现在要保证陛下的安全，他担心镇国公府坐不住了。
　　宋沅溪将皇城司东部内外都换成了自己人，北部是陛下的人，不必担心。但是西部和南部是三皇子一党的人，他们很难再安插人进去。
　　太医虽说陛下龙体大好，但是宋沅溪述职时见过陛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现在撑着一口气，不过是在为五殿下强撑着。
　　“那五殿下那儿，是否要告知他太子一事，我……”李明旭有些犹豫，但又怕坏了太子殿下大事。
　　“五殿下近日政事繁忙，暂时先不告诉吧，他心性还不稳定。太子殿下回来后他自有打算，李大人不必太过担忧，沅溪与五殿下一同长大，深知他的为人，为君必是明君，若为臣，也必是忠臣。五殿下若知道太子还活着，他的欣喜不比李大人少。”
　　“如此便是放心了，下官多谢侯爷告知！那陛下那儿，侯爷是如何打算的？陛下在太子曾经遇难消息传来后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我怕陛下撑不住啊！”
　　“明日找个理由上奏请见陛下吧。”陛下曾对太子寄予厚望，太子也不负众望成为了大安最合适的未来储君，当初太子离世的消息给了陛下沉重一击，昏迷三日不曾见醒，之后就沉疴难医。
　　李明旭走时，宋许山将画圣遗作给了他，做戏自然要全套，谁也不知道暗处的哨子会在哪里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