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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剧本:《鼻烟与叹息之间》
      【场景:X小姐府邸书房·深夜】
      (葬礼的阴郁尚未完全散去。X小姐的书房内,炉火是唯一活跃的光源,在四壁高耸的书架上投下晃动的、巨大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封蜡和干燥花的气息。X小姐坐在书桌后,面前摊着一份关于古典修辞学的论文手稿,羽毛笔却久久未动。她对面,P小姐深陷在宽大的皮质扶手椅中,借着壁炉的光,翻阅着一本厚重的边境地理志。窗外,夜雨敲打着玻璃。)
      (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带着远方的油墨和金属气息,躺在两人之间的桃花心木小几上。内容简洁而重大:P小姐的国内正式任命她为常驻L国王国的特命全权大使。这意味着,她将长期留在这里。)
      (沉默在房间里发酵,只有炉火的噼啪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终于,P小姐合上地理志,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伸手,从军装内袋里取出那个玳瑁鼻烟匣,动作熟稔地打开。在炉火的暖光下,深褐色的粉末显得格外细腻。她用小银匙舀出一点,置于左手虎口,凑近。那清冽辛辣的气息,瞬间刺破了书房原本沉静的书卷气。)
      (X小姐的目光从手稿上抬起,精准地落在了P小姐的手上。那不是一般的注视,而是一种骤然加深的、混合了不耐、失望与深深无力的鄙夷。她的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条不赞同的直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羽毛笔的羽杆。)
      X小姐:(声音不高,却像冰珠落在瓷盘上,清晰又冷硬)“又来了。任命大使的喜悦,需要用这个来‘庆祝’?还是说,长驻此地的压力,已经大到需要提前‘麻痹’自己了?” 她刻意用了“麻痹”这个词,尖锐直接。
      P小姐:(动作没有停顿,将鼻烟优雅而快速地吸入。她闭眼,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辛辣的气息能直抵灵魂某个干涸的角落。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神比刚才更清明,也更空洞一些。她没看X,而是盯着炉火跳跃的焰心)“庆祝?压力?” 她轻笑一声,短促而毫无笑意,“不,X。这只是…习惯。像呼吸一样。”
      X小姐:(将羽毛笔重重搁在笔架上)“习惯!我劝了你多少年?从我们还在那个小镇,你还是个顶着数学神童名头的别扭小鬼开始!我以为,人是能说得通的,只要不是朽木!酒精,鼻烟…这些除了短暂欺骗你的神经,磨损你的身体,还有什么用?你那些精妙的数学模型呢?你引以为傲的‘节制’呢?都算不出这笔账是亏的吗?” 她的语气罕见地激动,带着多年劝说无效的挫败感。
      (P小姐终于转过头,看向X。炉火在她侧脸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她的表情难以捉摸。她没有因为X的激动而动摇,反而异常平静,甚至有些疲惫的坦诚。)
      P小姐:“数学模型算得出兵力对比,算得出后勤损耗,算得出最优攻击路径…但它算不出,当你在地图上划下一道进攻线,知道这条线意味着成千上万个家庭会像今天你经历的一样,收到阵亡通知时,喉咙里那股铁锈般的味道。” 她的声音平直,没有起伏,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
      X小姐:(怔了一下,怒火稍歇,但眉头未展)“所以就用这个来逃避?这就是你,一个打破历史的女将军,找到的…解决方式?”
      P小姐:(没有直接回答,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鼻烟匣表面)“你知道我第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吗?不是庆功宴,不是外交场合。” 她顿了顿,目光飘远,“是我十六岁,作为观察员,参加第一次国际战争审判。那个被审判的敌国将军,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在庭上详细描述了如何为了‘战略胜利’,下令焚毁一座有平民躲避的城镇。证据确凿,他认罪。判决是绞刑。”
      “宣判时,他很平静。走下被告席时,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没有仇恨,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完成任务的空洞。那天晚上,我回到住处,把房间里能找到的最烈的酒灌了下去。不是因为同情他,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我太理解他了。在那一瞬间,我理解了他做出那个命令时,脑子里可能进行的那些冷酷计算,那些‘必要牺牲’的逻辑。而我,感到恐惧。恐惧于这种‘理解’,恐惧于自己未来也可能走到那一步,用同样‘正确’的逻辑,去做出同样可怕的事情。”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炉火在不安地跳动。X小姐攥紧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些,眼神中的鄙夷被一种深切的震动和逐渐浮现的沉重所取代。)
      P小姐:(继续道,声音依旧平静,却像钝刀子割着空气)“至于这个…” 她掂了掂手中的鼻烟匣,“是在一次围城战役里染上的。围了三个月,城内开始易子而食。我的指挥所离前线很近,夜里风声鹤唳,幻觉和耳鸣越来越严重。军医用尽办法,最后,一个老兵给了我这个。他说,‘将军,嗅一点,能提神,也能…让那些不该听到的声音远一点。’ 他说的‘声音’,不只是炮火。”
      “它确实有用。那点辛辣冲上头顶,能暂时把地图上那些代表伤亡的数字、脑海里平民哭喊的幻听、还有自己内心不断质疑的声音…都推远一点点。就一点点,够我冷静地下完一道命令,写完一份报告,或者…只是保持‘正常’,不让自己先于军队崩溃。”
      (她终于看向X,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或伪装,只剩下一种赤裸裸的疲惫和坦然。)
      P小姐:“你说得对,X。这不是什么好办法。它是拐杖,是劣质的止痛剂。你说的那些道理,那些健康手册上的警告,我都懂,比谁都懂。但是…”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炉火都似乎黯淡了一瞬。
      P小姐:“但是,在那些时候,在绝望像潮水一样淹到脖子,而你必须站直了,甚至要微笑的时候…一根哪怕是带刺的拐杖,也比立刻倒下要强。酒精和鼻烟…是我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还能自己控制的‘阀门’。拧开一点,释放一点压力,然后才能继续把‘将军’、‘大使’、‘穿越者’…所有这些角色,继续扮演下去。至少,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X小姐彻底沉默了。她所有的道理、所有的劝诫、所有的鄙夷,在P小姐这番平静到近乎残酷的自剖面前,变得苍白无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试图“纠正”的,或许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不良习惯”,而是一个人在极端重压下,为了保持基本机能和最后一丝人性,所做的、伤痕累累的自我调节。她从未真正身处过那种绝望,所以她无法理解那“阀门”的必要性。)
      X小姐:(最终,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之前所有的锋利都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力与一丝心疼)“我…我还是希望你戒掉。为了身体。但是…” 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无边的夜雨,“我好像…没有资格再说更多了。”
      P小姐:(将鼻烟匣收回口袋,动作缓慢。她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笑意)“劝,还是要劝的。你劝,说明你还在乎。至于听不听…” 她耸耸肩,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清晰可辨——有些负担,只能自己背负;有些缓解方式,即便有害,也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炉火渐渐微弱。两个女人在沉默中坐着,一个不再鄙夷,一个不再辩解。巨大的理解鸿沟依然存在,但一种更深沉的、基于对彼此苦难境遇的体认的纽带,在潮湿的空气中无声地缠绕。鼻烟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书籍与夜雨的味道,成为这个复杂夜晚,最恰如其分的注脚。)
      (窗外,王国的夜色深沉,而她们都知道,作为“大使”和“太傅”,新的篇章与压力,才刚刚开始。那些习惯与心结,也将继续伴随着她们,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踉跄前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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