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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只愿君心似我心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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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吉时,红绸锦缎。
爆竹声合着喜乐声与叫好声,也许,当中还夹杂着些细小的非议与侧目,但宋依依一点儿也不介意。相信红绸另一头的那个人也同她一样,不会在乎。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洛华,以天为缘,以地为媒,还有你亲生兄长在前见证,今生今世,依依心甘情愿,冠你一世姓名。
礼成!
她被洛府上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就要往新房里去,可手上的红绸却舍不得松开。她堪堪停下脚步,虽然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清,但她知道,那人就在红绸的另一端站着,静静的看她。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扯了扯手上的红绸,希望他能感觉得到。
洛华便笑了,如三月风拂,小池轻漾。
众人看不到他们两人暗中的动作,只觉得洛华这一笑,笑的太奇怪。故而那边新妇一走,有好事者便通通围了上来——
“风流倜傥的洛探花也有今日?”
“齐兄,有礼了。”
“洛郎别只顾着想夫人,一会儿在喜宴上应付差事,糊弄我们吧。”
“赵兄。”
“对了,万花楼的芸娘听说你今日成亲,特意让我们给你带个口信,说——”
“秦朗!”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严肃的呼喝,使得刚才还在上蹿下跳,捉弄洛华的几个青年大半都闻风而散,只留下那个刚刚说起“芸娘”,现在一脸干坏事被活捉的秦朗。
“爹……”秦朗下意识退到了洛华身后。
洛华弯腰拱手,恭敬的喊了一声,“秦相。”
“嗯。”
秦相爷天生冷酷脸,不怒自威。他瞪了一眼不肖子,让他到一边耍宝去,然后带着洛华走到喜宴的偏厅,从怀中拿出一张任命状,和一个玲珑小巧的包袱。
“这个,算是本相今日给你带来的另一份贺礼。这是茅原县知县的官印。”说罢,秦相将包袱递给了洛华,“这个,是尚书省的任命状……”
洛华连声道谢,正要伸手去接,但却被秦相又收了回去。
“洛华,你可是想好了?本相曾经说过,如今老疾,三五年便罢,再长远下去,恐不能继续任事。但满朝文武,翰林三百,文华四阁,以及新晋的那五十几位进士,本相都看不上——”
洛华深深弯下腰去,“秦相错爱,洛华担当不起。”
“那好吧,你志不在此,本相也不会勉强。”
他将任官状叠好,却又重新收入袖中,惹来洛华一阵疑惑。
“相爷,这是……”
“你莫要担心,本相既然让礼部给你盖了大印,就不会食言。只是,你一心求闲求安,本相担心你一旦拿了这任官状和官印,就一心想着离开,恐怕临走之前,连道别都懒得跟本相说了。”
此番话点中了洛华的心思,让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却连忙否认道:“相爷要折煞洛华了,离开那日,洛华一定亲身拜别相爷。”
“你不必多言,若你真的想明白了,出城那日再来找本相要这份任官状,那时,本相绝不会强留你夫妻二人。”
“秦相——”
“别说了,那边朗儿带着人要把你的喜宴闹翻了,还不快随本相去瞧瞧!”
说着,秦相便抬腿出了偏厅,洛华心知他还是想留自己,但无奈这世上只有一个洛华。他已决定要带着心爱之人远离是非,偏安一隅,朝品淡茶暮话桑麻,安静恬淡的度此一生。秦相那边,就只能抱歉了……
“一个人躲在这儿叹什么气!”
肩膀被人一搭,嗓门比天大,洛华就算不转身,也知道身后人是相爷府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嫡次子秦朗。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洛华好奇,他怎么躲在哪儿,秦朗都能发现。
“我爹喽,我看他从这儿出来的。”秦朗绕到他前头去,瞥了一眼外头的情况,“我爹出去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好端端的又臭骂了我一顿。我知道他想留你……怎么,你驳了他的面子么?”
洛华点了点头,又低声叹了一口气。他此番打定主意离开,对上对下,对立对外都问心无愧,唯独对秦相……
秦朗看他这幅样子,突然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我还以为你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呢!”
洛华被他这么一搅和,也没什么心情想刚才的事了。
抬手敲了一下秦朗的脑门,“瞎开心!”然后便离开了侧厅,前去招待参加喜宴的宾客。
“哎,我当然开心啊。”
秦朗在后面喊了一句,然后摸了摸被洛华敲过的地方,嘟囔道:
“死小子,有我爹在,你想走,哼,先脱层皮再说吧。唉……烦死了,走吧走吧走吧,反正你走了就没人跟我抢芸娘,春记的新茶我一个人品,后街的老酒也是我一个人喝……”
……
喜宴散场时,他已是微醺。
大哥帮着他送走了最后一波宾客,还派人将喝醉了的秦朗送回了相府。没有冷眼相对,没有置之不理,洛英的态度好的让洛华有些喜出望外。
“这个给你……不,不是给你,是给弟媳的。”
临别时,探花府外,洛英拿出了他在袖子中揣了一晚上的紫金钗。
虽然到现在,他也没看出宋依依到底有什么好,但事到如今,他只能相信弟弟的眼光。如洛华所说,只要她不是作奸犯科之辈,他这个大哥也就放心了。
“大哥……”
“去吧,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我今日出门时,特意帮你和依依给母亲上了三柱清香……”洛英拍了拍弟弟的肩,一时有些感慨,“改日,你记得带她回来拜祭。”
洛华点头。
这紫金钗是母亲的遗物,一直是由大哥保管的,今日他肯拿给依依,必然是承认了她的身份,他也算了结了一件心事。
送了大哥,洛华返回府中。木头给他打着灯笼,向着新房的方向去了。
新房外,守着几个小丫鬟,一见他来,互相推推搡搡,却是笑如银铃。
“二少爷好。”
“二爷好。”
洛府中跟着他出来的人依旧习惯喊他二少爷,而新来的下人则爱喊他二爷。
“今日是爷的好日子,小人们在这里给爷贺喜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那群小丫头,连带着木头都在那里给他弯腰行礼。
洛华笑了笑,将身上一包碎银子甩给了木头,“难为你们还给我道贺,银子分一分,就当是红包了,分完就都散了吧。”
说罢,也不理他们一阵欣喜,直直推门进了新房。
其实,丫头们行礼的时候,宋依依就竖起了耳朵,听着门外传来的那个人的声音,心里一阵欢心,一阵慌张,掌心出汗,心鼓如雷。
那人一把推开门的声音,转身插门的声音,还有一句低低的,带着笑意,惹人心神摇晃的呢喃——
“这下……看你还怎么跑……”
让她心弦一紧,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任他将她的红盖头掀起,将她的凤冠摘下。
四目相对时,看着他熟悉的面容,眉眼,鼻子,双唇……不知为何,慌张忽的不知所踪,她感觉安心,仿佛一直飘摇的杨花落了地,一直游荡的小船靠了港。
“这个是大哥送你的。”
将紫金钗交给了她。洛华没有说是母亲的遗物,担心她会有负担。他相信,“大哥送的”这几个字,就足够让眼前人好好珍视这支金钗了。
“明日再戴吧。”他起身将金钗放到一旁的梳妆台上,回头一本正经的道:“省得一会儿还得摘,麻烦。”
洛华的话让宋依依一阵脸红,但他自己倒不觉得有甚。转身到喜桌之上取来了一对金杯,里面已经倒满了喜酒。
交杯酒,交颈成双,一齐干尽,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依依,决定外派做官之后,洛华跟很多人说了誓言,却唯独没跟你说过。此时只有你我,洛华有一句话想跟说与你听。”
房中的烛火,映得他白玉俊颜更多添了一份迷惑,她一看,便有些醉了。
“此一生,与你结发为夫妻,是我心心念念之事,此夜过后,惟愿君心似我,不负相思……”
“我……嗯。”
她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只是嗯?”
洛华显然很不满足,他这辈子很少提情爱的字眼,几乎所有的情话都跟眼前人说了,她就只回他个“嗯”?!
“我又不像你……”宋依依也想说些应景的词,可她又不是洛华,饱经诗书,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对了,这个好!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明月清风为证,我今日与洛华结为夫妻,惟愿白头偕老,此心不渝!”
这是她曾经跟赵宣说过的誓言。
兜兜转转,我终于没有食言,又找到了你……
她看着他,双唇一开一合,轻声问:“够了么?”
突然,整个人被洛华一把拉入了怀中,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喃喃自语,似乎已经动了情——
“宋依依……我这一次,是真的着了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