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江户时代十二鬼月篇（十三） ...
-
“大概……”
但凡是在比较放松的状态下想事情时、就会不自觉地有搔头皮或是搔脸皮一类小动作出现的妓夫太郎，眼神略微有些发直地回答说：“是因为我对小梅说过太多次类似‘咱俩兄妹今后要永远都在一起’的话吧。”
被深色瘢痕严重破坏了五官整体和谐度的少年人龇牙咧嘴地说话时的神色之中、似乎还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不好意思，“从前还是人类小孩的那些艰难时期，每次都是因为那样说才勉强撑过来的呢；那时候小梅还太小，也只能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来鼓励我们兄妹了，不然恐怕咱俩都等不到能活着成为鬼的机会呢，所以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
“嗐……”妖王大人拖着长长的感叹音叹道，“是这样的吗？真好啊，真羡慕你们啊，能永远在一起什么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心事那般，如今正以女性之姿示人的月彦大人“月姬”忽地垂下了眼眸，对这个话题表现出了一副不想再继续深入探讨的样子。
由于长得丑而从小被欺负的妓夫太郎显然也为此而感到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比起闲聊来，他还是更擅长一边把对手狠狠打趴在地、一边用辛辣恶毒的言语狠狠讽刺对方；普通人之间那种亲切和善的闲话家常，完全就不是他的菜。
外貌已经在几年之中、因为想要变成大人的意志而真的如愿变为了成年男性姿态的妓夫太郎，如今也依然负责为吉原的各个见世向那些难搞的客人们催逼债务。
因为他只会出现在下大暴雨或是风雪狂猛的白天、或是各种气候的夜里，所以重新干回了讨债人老本行的妓夫太郎，被那些喜欢拖欠嫖资的客人们亲切地称呼为“抢钱的恶鬼”。
妓夫太郎本人可是很喜欢这个绰号的，因为他甚至讨债讨到几个来花街享受了诸多远远超出他们荷包承载力的猎鬼人们的跟前。
江户时代的鬼杀队之中，由流浪的野武士投奔而来的构成比例是史无前例的高，然而这些长年浪迹江湖的老油子们、许多其实是并没有多少出类拔萃的剑术水平和高尚品德的，因而他们加入鬼杀队的后果就是非但没有提升多少平均或总体战力，反而因为他们的品行不端而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带坏新人的事时有发生。
反正这些浪人野武士在没有端起鬼杀队的饭碗前，也是干什么的都有——坑蒙拐骗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甚至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他们都没少做，鬼杀队也不过就是个付钱买他们杀“鬼”的私人组织，无关乎善恶，就是买人的命还是鬼的命的区别罢了。
是不是有小伙伴又要好奇：德川幕府都成立小二百年了吧？这霓虹的天下都已承平许久了吧？怎么霓虹各地还有那么多浪人野武士的存在呢？
哈，这个有意思的历史现象的诞生、就又要牵扯到德川幕府的内政问题了。
因为将军始终也只是霓虹名义上的代理共主，诸多外样大名依然掌握着那些距离较远的藩国的统治实权，当地人更是只知自家领主姓谁名啥而不知幕府将军名讳的——于是代代德川将军都致力于削藩削藩再削藩、或是通过各种联姻手段让那些外样大名的家族中混入德川家的血脉、又或是想方设法要把自家的孩子硬塞给别人当嗣子继承者。
如此一来时间久了，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外样大名与德川幕府之间的关系更是剑拔弩张，多方彼此之间的各种台面上台面下的过招就从来没断过。
都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在地方藩国与中央政权的交锋和较量之下，多少犹如昙花一现的武士家族迅速崛起又迅速衰败，好不容易跻身特权阶层的那些人，又岂肯轻易放弃所谓“武士的尊严与荣光”呢？
于是比战国时代更糟糕的浪人野武士泛滥局面就出现了。
因为战国时代虽然各藩国间征战不休，但武士人口的消耗也大，自然就有更高的补充需求，用后世的概念来简而言之地形容就是：只要你是个人才，那么上一份老工作哪怕裸辞了，下一份新工作也不难找。
可换到了德川幕府时代，那简直就是比后世考公务员还难的局面了，毕竟德川家自己的旗本武士经过小二百年的人口繁衍，儿子多得都不够抢职位奉公的，哪里还轮得到那些因为前雇主被削藩而失业的别国武士来谋求的呢？
人都是要吃饭的，武士也不例外；如果没了工作，失去了俸禄来源，可不就要到处找饭碗了吗？
同样的，也实在是不好说最终捧起了鬼杀队那碗高危断头饭的家伙们，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但至少在他们身死之前，与业绩挂钩的酬劳给付还是很有保障的——唯一的前提是你要有业绩。
这不，一个由曾经的野武士带领的鬼杀队最基础团队配置的低阶剑士三人组，就因为在没有任务的休整假期档口，跑来花街连续数夜用同一家引手茶屋的推荐信、靠预付定金和赊欠尾款的方式连进了数场入场券价格不菲的高质量壁尻盛宴，对几十名游女疯狂啪啪输出时居然还使出了不纯熟的全集中呼吸法（只能醒着的时候下意识使用，并且很容易因为分心而中断），用你们都懂的皮包肉伸缩警棍对那些个充当壁尻的游女们进行了一通严厉的暴力执法，打得她们那是一个个地都满脸痛哭流涕、舌头耷拉、四肢抽搐、眼歪嘴斜的表情，加之壁里因为摩擦过度而红肿不堪，此后的好几天怕是都无法再正常开张、对外营业做生意了。
面对如此情形，各个大小见世不愤而联合起来请厉害的讨债人去教训他们、那才是有鬼了吧。
从古到今，任何由人类所组建的势力或团体，就从来都不缺乏品行不端的野心之辈，没有多少战斗、理政或是办差的才能不要紧，会搞人际关系拉帮结派一类能帮助自己节节攀升的能力，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才华。
上门讨债至今尚未遇到过几次以少敌多（通常都是1v1）局面的妓夫太郎，很快就觉察出来面前的这三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剑士，并非往日里那些徒有武士虚名、实则连鸡都没杀过的软柿子可比的。
鬼杀队一般判断鬼的依据是什么呢？
是正在吃人被抓了现行、满嘴血污大放厥词的人类样貌生物；是除了会说人话之外、哪哪看起来都不可能是人类、头上长角面目狰狞、有着奇形怪状的身体或肢体的异形生物；又或者是那些特别狂妄，直接在猎鬼人面前宣称自己就是恶鬼的傻帽；只有很小的概率，才会是像现在这样被猎鬼人当面砍伤、但又迅速恢复了的……被揭穿当场的状况发生。
总之，像主角团三小只那样能够凭借敏锐异于常人的嗅觉和听觉甚至直觉去锁定鬼的剑士，自古以来就是有才能的象征，根本不是满大街随便就能遇上的；因此鬼杀队的主流情报收集，还是以诸多恶鬼那异于常人的外貌为第一标准的，同时也是他们很难在人群中找出那些擅于伪装的恶鬼的根本原因。
故而妓夫太郎虽然因为脸上的瘢痕和骨瘦如柴的体型而形象不佳，但长得比他更丑的人类男性可多了去了，因而起初他与三名猎鬼人的对峙，首先是摆出了男人与男人之间发生冲突时的常见应敌姿态，在出了吉原大门不远处通往江户城的主街上，拦住了那正准备回鬼杀队总部的三人。
彼时的吉原尚未成为一座“城中城”，浅草的郊外虽已比江户时代中期多了许多人造建筑，但距离江户城真正人口稠密的街区，还是有好些距离的。
以一敌三，看似简单，但在实际对战中一点都不轻松的状况，除非彼此之间的实力相差悬殊——君不见后世的头柱灶门炭治郎对战三位一体的沼泽鬼时，最终不还是需要发动召唤技能、让妹妹祢豆子出来帮忙进行牵制才行的？
所以没经过什么系统性战斗训练，全凭自身敏捷反应和战斗本能行事的妓夫太郎，就被侧面袭来的一刀刺穿了腰侧。
日轮刀从后腰侧刺入，虽然妓夫太郎的及时扭身闪避、让他避开了人类眼中的“致命”位置，但从前腰侧肌肉中透出的刀尖，依然让大量的鲜血瞬间就从伤口处汩汩向外涌出。
恶鬼毕竟也仍旧是由血肉之躯所组成的生物，霓虹民俗中所唤的“鬼（Oni）”，本就不同于唐土。
唐人所谓的“鬼”，多半是代指亡者的灵体、乃是人死之后的产物；人死之后的灵体在霓虹人口中应该是“幽灵”，而“鬼”自古便是代指一些长得和常人不完全一样的……人类或类人生物——君不见那些性格乖戾、眼神凶恶的小孩会被称为“鬼之子”（举例说明：新免武藏←宫本武藏还是小孩子时候的原名）；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会被称呼为“XX童子”、山中鬼王；不论是金发还是红毛的西洋人、则因为瞳色发色异于大多数霓虹土著居民而荣获了“红毛恶鬼”的统一昵称。
并不以防御力见长的妓夫太郎，自然也无法像百年之后身为上弦强者时那样，光凭坚硬的皮肤就挡住日轮刀的利刃斩击。
一击得手，对手鲜血四溅的场面，也没有令猎鬼人中的败类有半分收手的意思——曾经的浪人野武士深知在吉原这种金钱至上的地方、即便是斩死这个讨债人，也不会有人来替他“伸张正义”，因为这个讨债人一看就是独立的个体户，没有一见面就自称自己是某某组或某某屋的谁谁谁就表明他既没有帮派罩着、也不是哪家见世妓楼的“编制内人员”，而是那种和债主商量好追回欠款后的分成比例、再去干活拿业务提成的“临时工”。
在加入鬼杀队之前、就有人命案底在身的野武士猎鬼人愉快地裂开了嘴角，为自己又即将能收割一条性命、不论是人的还是鬼的，而感到由衷的兴奋。
注意到讨债人不顾伤势依然要扭身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武器向他砍来，野武士猎鬼人借助同伴的掩护，成功向后拉开了攻击距离。
“快滚吧你这野郎！鬼杀队的大爷又不是还不起钱，待到下个月发了薪俸，大爷们（哦来萨玛）还会来照顾那些女人的生意的，哈哈哈哈！”以为自己胜利在望的猎鬼人们纷纷笑了起来，比起债讨人腰间的重伤，他们相对只是被他的镰刀蹭破了油皮，几道伤口甚至都不比被丛林间的树枝刮伤来得更深。
“呕——”一名最年轻的月代头猎鬼人笑着笑着，忽然就捂着胸口弯腰、脸色发紫地呕吐起来；吐着吐着，他就扑倒在了自己的呕吐物里，开始浑身抽搐并口吐白沫起来。
自从有了妓夫太郎和堕姬兄妹，如今的上弦之六童磨大人、就甚少收到妖王大人的排除商业竞争对手邀请了，概因妓夫太郎和小梅的腰带缝隙潜入投毒组合，实在是比童磨那样大大咧咧来吉原当街加餐要稳妥多了，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搞垮那些个烦人的同行。
在寂静的黄土路上毒死了三名猎鬼人之后，一手一个再加肩上扛一个，妓夫太郎这就准备像曾经还是人类的时候那样、把今晚的“外卖宵夜”给他最宝贝的妹妹带回家去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江户时代十二鬼月篇（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