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如木青》流光瞬息

9、计划

　　既然说了要拿出一份计划书来，木青当真下了功夫，不为别的，就是为着往后自个儿生计，这件事儿也不能等闲视之。

　　既做了打算，向来不肯往城里跑的木青，带着夏婵换了男装，带着丫头连夜赶制出的挎包，里头塞了本用针线穿起来的草纸，又从厨房灶火里摸了根发黑的炭条，顺手抓了两个馒头，就闷头往外头走。

　　一连十来天，木青和夏婵主仆俩选了最是繁华的街道上，来往最是繁密的店铺门口，选了对角最不易被人所觉的角落里，一蹲就是一天，中午一人就一个馒头。

　　夏婵紧紧贴着木青蹲坐着，听着木青的吩咐，眼睛不住的盯着进出店铺的人数，看着衣着，查富贵，时不时的跟木青回禀一二。

　　木青则盯着对面看一会儿 ，再低头捏着木炭往草纸上记录一二，几天下来，已经记下了薄薄的一本子，夏婵好奇的探头看了眼，嗯，全是鬼画符一样，看也看不明白。

　　瞅着人少时候，夏婵忙偏头，好奇的问道：

　　“娘子，您这……画的都是什么呀？”

　　木青头也不抬，嘴上却是不停，回道：

　　“什么叫画？我这明明是写字呢？”真是的，有没有点儿见识了？

　　夏婵又探头看了眼，嘴角抽抽，艰难的顺着‘嗯’了声，

　　“那您都写了什么？”

　　木青烦躁的挠了挠下巴,“啊呀，你不会自己看呀？怎么老是问我？”

　　夏婵憋屈的不得了，昧着良心道；“奴有些字儿不认得。”

　　她认得的字就没一个长成这样的好么！

　　木青道：“看吧，看吧，早叫你多读些书，现在知道后悔了，看不懂难受了吧！”

　　夏婵：……“嗯，难受！”

　　说罢，往嘴里塞了口半干的馒头。

　　还是赶紧堵住自个儿的嘴罢，不然她怕自个儿实在忍不住说实话怎么办？

　　正百无聊赖的嚼着，忽的，夏婵动作一顿，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店铺门口，眨也不眨。

　　这家正是街上最大的一家金楼，她们主仆今儿已经盯了两三天了。

　　急忙咽下嘴里的馒头，夏婵忙往木青身边儿贴了贴，轻轻拽了拽木青的衣袖，没反应，再扯一扯，还是没动静——猛然一拉！

　　木青不妨，让拉扯的身子一歪，要不是双手撑着地，险些一脑门磕到地上去。

　　瞪着眼扭头，“你不好好认字，还发脾气推我，看着，回去就罚你抄书，抄十……额，你眼睛怎么啦？瞪的快掉出来了，抽筋了不是？”

　　夏婵很想翻个白眼，她家娘子从来看不到正点儿上，一手不住的点着金店的方向，另一只手微微用力扯着木青的袖子，止住唠唠不停的话，冲着木青示意。

　　“大娘子，您看，那是大娘子，进店那个……”

　　木青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随着夏婵手指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一群女婢簇拥着一位华服女子跨进店门，再看门口，两个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华盖马车，四角各垂下一串金穗，马车两侧立着几个护卫，身姿笔挺，瞧着气派极了。

　　“这排场！啧啧——”

　　木青一面看，一面感叹，还不忘摇头晃脑，暗戳戳的偷偷羡慕一下。

　　哎哟，哎哟，那马脖子上挂的铃铛，闪的人眼睛生疼。

　　那——是金的吧，金的吧！

　　瞧瞧，瞧瞧，这有钱的哟！

　　伸手拐了下夏婵，木青好奇的不得了，

　　“大娘子她，她出门都是有这么多人跟着么？”

　　哎哟，真是不得了，看着那些女婢身上穿的，都比她们俩强百倍啊！

　　看看人家，再看看她自个儿，这日子过得……啧，真是不能想，不能想啊！

　　夏婵看了好一会儿，看不见人影，正好听见娘子问话，连忙扭头回道：

　　“应该是的，咱们出来好几年了，只原先在府里，奴见过得，家里主子出门都是这般前呼后拥，不单大娘子，夫人出门排场更大呢！”

　　这个夫人，说的就是木青的亲娘了。

　　夏婵说到后头颇有些小心翼翼，边说边偷觑着娘子的脸色。

　　不知道娘子会不会伤心……

　　木青摸着下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儿，“这样啊！”还让夏婵再多八卦一点儿！

　　她是真的感兴趣，离开那个家已经好几年了，她差不多已经快忘了府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她并没有像大娘子一样出过门？

　　事实上，在府里，有数的日子里，她亲娘一直拿她当男孩儿操、练，平日里一天到晚各个时辰都安排的满满的，连休息都不够，还怎么可能出门？

　　这样的待遇她是从没有过！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儿，不多时，便见金店门口涌出群人，一个掌柜模样儿的人弓着腰送着大娘子出了门口，除了两个丫头搀扶，余下的丫头们每人手中握着个锦盒，四四方方的，不算大，可看着就精致的很，可想而知，里头放的东西一定差不到哪儿去！

　　“一，二。三，四，五……十一，十二，哎哟，十二个盒子，这店今儿可是赚够本了，一门生意，说不得能抵仨月呢！”

　　木青伸着脑袋，使劲儿伸展脖子，一双眼睛溜圆溜圆，那眼神儿，真恨不得扑上去，扒开瞅瞅，盒子里都是些什么好东西？

　　哎哟，她可想看看现在这些贵女们喜欢啥了？

　　这么好卖的生意，哎哟，要是这京都城里的贵女们都跟大娘子似得傻……咳咳，啥都乐意买，她的生意可不就好做多了去！

　　夏婵小心留意着娘子的面色神情，见状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娘子不生气就好。

　　想着，自个儿心里却是不舒坦的紧，大娘子随手就买了这么些东西，花的银子多了去了，既然如此，为何对娘子就不能宽容些，若是，若是……府里但凡把娘子放在心里一丁半点儿，也不会这般克扣娘子的花用，若不是如此——娘子也不用吃苦受累，满脑子盘算着赚银子的事儿了。

　　低头瞧着手心剩下的半拉馒头，夏婵眼里忍不住得酸涩，真是的，府里，府里怎么就这么狠心！

　　眼见气派的不得了车队消失在视线里，木青一个蹦起，胡乱把草纸木炭往挎包里一塞，拍拍屁‘’股，顺手 拉了发呆的夏婵一把。

　　“哎，没热闹喽！别愣着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啊？！”

　　夏婵捏着馒头，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腿脚，仰脸问道:

　　“您不看了？”

　　木青摇了摇脑袋，从临着的小摊子上买了两个烧饼，回身往夏婵手里塞了个，自个儿张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道：

　　“别吃馒头了，又凉又硬的，来，吃芝麻烧饼，趁热，这个香。”

　　夏婵拿着热腾腾的烧饼，不知怎的，又抬头望了眼大娘子的马车消失的方向，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
　　深吸口气，狠狠地咬了口烧饼。

　　“娘子，您肯定能赚好多银子的。”

　　多的想买什么都能买，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看人脸色，等着旁人施舍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半点不自在。

　　木青不住的点头，只点的嘴角的芝麻都掉了两三粒，

　　“可不是，要不怎么说的，还是你有眼光，了解你家娘子我的本事儿，费了这么大劲，不大赚一笔，都对不住我我自个儿啊！”

　　“奴不懂怎么赚银子，就给您跑腿儿罢。”

　　“瞧你说的，不懂可以学嘛，这个，这个就跟学认字一样道理，我现在不也琢磨着来的么？哎，这个急不来，得慢慢的来，不过不用担心，就算我一时失手什么的，想来小小和慧姐姐她们，也不会计较这点儿本钱的啦！”

　　夏婵可没有这般乐观，忍不住给她家娘子泼冷水吐槽，

　　“宇娘子若是知道您赔了她的银子，非得掐您脖子，要您偿命不可。”

　　“呵呵！”

　　木青脖子一缩，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心道别说，这事儿宇小小那彪悍娘们儿肯定干的出来。

　　这么一想，哎哟，还得更用心些才好，不然，不然，说不得性命攸关哟！

　　待回了家里，木青一头钻进屋里，连着三天没出门，知道熬干了油灯，天边一丝曙光透过青纱窗棂顽皮的跳跃于几上，木青放下笔，合上书页，起身伸了个懒腰，推开窗户，深吸口气，待胸腔被冷凝的空气充满，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转身笑着扬声道：

　　“去，请宇娘子和慧姐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