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成瘾》应迟

13、第13章

　　江沅仰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的伤口缝合，缠上了绷带。江宇平给他的那巴掌影响到他左耳的听力，于是钱爱芝在他病床边那些念念叨叨江沅都没听进去。

　　反正在外面钱爱芝就变成“慈母”了，大意是哭他怎么会得抑郁症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吓着了她还吓着了弟弟。

　　照料江沅的小护士被钱爱芝的母爱感动，换药时帮忙劝说他放松心情珍爱生命。

　　从前江沅没有反抗过，爷爷过世后的这三年，江沅秉持着爷爷的遗言顺从父母，忍让弟弟。

　　分化前遭受的暴力他都忍了，江宇平和钱爱芝外面一套里面一套的做法他也认了。

　　江爷爷给了他第二条命，抚养他确实花了江宇平的钱，他欠江家的，这是命。

　　可他不想忍了，也不想认命。他恨。

　　“你还小，不懂事，”护士和隔壁床的大姨都这么说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多想想你的父母兄弟，你要真放弃自己这条命了，他们该多伤心。”

　　江沅突然冷冷开口：“不是他们把弟弟赌博欠债的事情算在我身上，我不会这么做。”

　　护士和隔壁床大姨眼神微微变了，江沅看向面露惊慌的钱爱芝，寒声说：“你偏心弟弟，我明白。但他做错了事，难道不要教育他吗，之前他欠了三千、五千，我都帮他担了，这次欠了三万还偷钱栽赃给我，下次又会是多少。你纵容他是害他，我不想包庇，否则早晚有一天他要下地狱。”

　　钱爱芝整个人都呆住了，江沅看向她的目光平和、冰冷：“你赌博，他也赌博，你撒谎，他也撒谎……”

　　江沅看向护士，眼神淡淡的一瞥，了无生机：“这是我的错吗？”

　　护士小姐被他脆弱的外表轻轻晃了眼睛，下意识说：“不……”

　　江沅仿佛看见自己被污染的心，从他在江宇平面前提到徐啸行的那一刻起，他就和从前再不一样了。

　　他学会了江宇平的钻营，学会了钱爱芝的虚伪，心性里暗藏了赌徒的狂热，终于自主走上这方尔虞我诈的牌桌。

　　江沅低声说：“我想出院。”

　　江宇平八方探听后确认了徐啸行的身份，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狂喜，钱爱芝仿佛掉进美梦里，漫天漫地是数不清的钱币。

　　江沅出院当天在家吃了顿难得和谐的午饭，江骏歉意地看向他，又偷偷去瞟钱爱芝的脸色。

　　钱爱芝察觉儿子左右晃动的视线，呵呵笑说：“沅沅长大了，知道在外人面前教育你弟弟了。”

　　江宇平已经知道江骏赌博的事，闻言沉了脸。

　　钱爱芝摸着儿子的脸，还和哄小孩一样：“不过就是一时误入歧途而已，我相信骏骏会改过的，对不对呀？”

　　江骏闷头保证说：“我再也不会了，真的……可是那个钱……妈……还差两万块……”

　　江宇平哼说：“没出息的东西！”

　　江骏缩着肩膀一抖，钱爱芝立时像护崽的母鸡：“行了！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了，你还想怎样，想让他跟江沅一样用刀用命逼你吗！”

　　钱爱芝搂住儿子：“不就是两万块钱，我们家不是没有。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去赌了，妈就信你。”

　　江骏立时说：“不会了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

　　江沅什么话也没有说。

　　江宇平说：“不管为什么姓徐的那小子会出现在南城一中，既然人都到眼前了，就没有推开人的道理。这事是你自己提出来的，王总那边我帮你往后推了，等你身上伤好了再说，这段时间里你把姓徐的搞定，要是没见成效，不如两个月后去刘总那报道。”

　　钱爱芝察觉丈夫态度有所转变，询问道：“你和刘总联系过了？”

　　“哼，承建项目要开了，刘总已经把我这边的名字报了上去，过段时间就能拿到结果，”江宇平小人得志，“他意思是对江沅很满意，但刘总说了，他不搞强迫人的那一套，也不搞没成年的，要江沅成年后自己愿意才算。”

　　钱爱芝便劝江沅说：“你看人刘总多爱惜你！”

　　江沅一言不发，收起碗筷放进厨房，江宇平在他背后嘲讽道：“你拿命要挟我不过是不想去KTV，嫌那里脏。我给你找的刘颂不好吗，你去了干干净净的，他给你负担以后的学费，还能安排你出国呢，人家有的是钱！”

　　“你别做吃天鹅肉的美梦，发现徐家少爷是你同学就想攀高枝，你不想给刘颂当三儿，也不看看镜子里自己是什么身份，就算徐家少爷喜欢你，你就能嫁进去了？做梦！”

　　江宇平也把碗筷拿过来让江沅一起洗：“能攀上徐家最好，攀不上，就老老实实给我认命。”

　　江沅低着头，认了才是万劫不复。

　　“知道了。”江沅看起来还和从前一样淡漠。

　　江宇平志得意满地走了。

　　钱爱芝眼睛一转，凑过来讨好：“我来洗吧？”

　　江沅没有理她。

　　钱爱芝没走，反而避开江宇平说：“别听你爸的，刘总那再好也没徐家好，你长得好，怎么就不能嫁给徐家少爷当太太了，只要能把住男人的心，还怕他不疼你？”

　　钱爱芝算计着：“你是omega，知道妈是什么意思。我听人说omega和alpha成结标记后谁也离不了谁，到时候就算徐家不同意给他娶了别的太太也越不过你去，不然你觉得刘颂为什么不和他老婆离婚。”

　　江沅不愿听这些，放了碗说：“我手痛，你洗吧。”

　　钱爱芝只是和他客气，没真想洗碗，可江沅一副“我不想活”的样子又让钱爱芝发憷，她还记得那天满地的血，从流理台淌到地上。

　　江沅回到房间，桌上摊开一张粉色的信纸。

　　江沅坐在桌边直到夜色沉沉，信纸上未落一字。最终抵不过倦意昏沉，江沅拧开台灯，写了落款。

　　“江沅。”

　　江沅回学校了，依旧披着那件红白蓝相间的校服外套，运动服收束的袖口里露出一截绷带，徐啸行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体育课上周绒特意留到最后叫住他：“你、听说你生病了，没事吧？”

　　江沅摇摇头。

　　周绒背负着沈喆的殷切期望，野炊的事最终大家选择由他开口。

　　周绒有些结结巴巴。

　　江沅便问：“怎么了。”

　　“啊……就是暖锅那事，”开口之后就容易多了，周绒生怕江沅拒绝，连忙说，“沈喆家的农家乐不就在南坞山脚下吗，我们寻思暖锅和大人们一起吃饭无聊，想下午出去野炊。可是……可是我们都不会做饭耶……”

　　周绒使出omega的撒娇绝学，抱住江沅右手说：“你帮帮我吧……他们alpha油盐辛辣不忌，可是我又吃不了那个……我知道你说有事只是借口。”

　　江沅被他碰到右手上的淤青，疼得皱起眉头，他抽出手臂：“我真的不想去。”

　　周绒还要靠过来，江沅支着他：“别碰我。”

　　周绒顿时眼泪汪汪：“你、你现在连omega都不能碰了吗……”

　　江沅没解释，周绒心疼道：“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江沅，大家都把你当朋友，你不要再拘着自己了。”

　　周绒小心翼翼地触碰他左手掌根处的绷带，眼泪挂在小脸上一整个儿惨惨戚戚：“你那么好，干嘛要做这种傻事……”

　　周绒小声道：“我都和李尚他们打包票能劝你一起去玩了……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alpha缠着你，我一定把沈喆徐啸行他们管得好好的，晓婷已经看开了，现在只把你当好朋友，不会骚扰你的。”

　　“不是那个意思。”江沅递给他纸巾。

　　周绒一瘪嘴眼泪就掉下来：“那你是什么意思嘛……那天徐啸行问我们知不知道你的喜好，我都说不出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知道你烦我粘着你，但我从没黏到过你的心，真是的……我好差劲！”

　　江沅张了张嘴，无从解释，忽然问道：“徐啸行会去吗？”

　　“会。”周绒有些意外，江沅怎么会对徐啸行感兴趣。

　　“我会去的。”江沅说。

　　周绒眼泪汪汪还不敢相信：“真的？”

　　“嗯，”江沅看他满脸泪痕，说道，“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你也不必刻意让他们迁就我，没有必要。”

　　周绒胡乱抹掉眼泪破涕而笑：“有必要有必要！大家都开心就是必要！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周绒刚跑走，脚步一顿又飞快地转回来：“江沅你和我一起过去吧？我们可以讨论下野炊准备的材料。”

　　江沅静静的，周绒眼里的兴奋回落下去，江沅说：“晚一点吧，我想在教室里休息。”

　　周绒笑得甜极了：“好！”

　　周绒顿了顿：“我去和他们说一声就回来陪你！”

　　“不用，”江沅拒绝，“我想自己休息。”

　　周绒：“可是你……”

　　江沅顺着他视线看到自己手腕，他用袖口遮住绷带：“我只是想睡觉。”

　　周绒这才放心地走了。

　　皂荚树上结满黄褐色的果实，一条条垂着已经熟透了，教室里课桌都空着，一眼看过去桌面上堆砌的书本堡垒和乱糟糟的抽屉写实地记录着他们的高中生活。

　　江沅听见隔壁老师讲课的声音，他犹豫了十多分钟，终于走到徐啸行座位边。

　　徐啸行桌上很整洁，摞得整齐的课本，两支随意放置的笔，抽屉里藏着一本大部头网络小说。

　　江沅并不认为徐啸行会一封一封地翻览情书，所以他没准备信封，也没把信纸叠起来。摞在最上面的那本书是语文课本，江沅把信纸摊开夹进去。

　　一瞬间心跳很快，模糊了真与假的界限，仿佛他真是一个软弱又大胆的暗恋者，想诉说自己的心意却不敢落笔，情书上一个字都没能写下。

　　教室里没人看他，没人揣摩解读他的心思，没人笑话讽刺他的虚伪，江沅脸上没有任何属于情窦初开的红润，反而苍白得紧。

　　江沅合上书本，快速回到自己座位上，这时才有种自己在做贼的刺激感。

　　很快江沅脑海里有个声音开始纠缠他：要不还是拿回来吧……

　　徐啸行当真了怎么办。当面来问他怎么办。徐啸行会同意吗。徐啸行真的对他有好感吗。全都是他在自作聪明吧。徐啸行怎么会喜欢他呢。

　　要不还是拿回来吧……

　　江沅呼吸错了个节拍猛地起身，熟悉的同学笑闹的声音让他心跳都是一滞，沈喆雷聪一行打完球，浑身信息素张牙舞爪地碰撞着挤进教室门，下课铃叮铃铃响起，江沅才恍然自己竟纠结了一节课。

　　他坐回座位上，沈喆瞧见他脸就红了：“江沅，野炊的时候我们商量要搞烧烤，你觉得呢？”

　　徐啸行正好从沈喆身后走进来，他似乎是洗了把脸，脸上挂着剔透的水珠，额前的头发也湿漉漉的。

　　江沅顿时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徐啸行知道沈喆要在暖锅那天给江沅告白了，原本想着江沅或许还是会拒绝邀请，没想到周绒哭一哭江沅就心软了，他这一节课心情都很糟糕。

　　一进教室就看见江沅在沈喆面前红了脸，心情顿时更差劲了！

　　沈喆眼见着江沅莫名地陷入发呆：“江沅？”

　　徐啸行看着摆在桌面中间的课本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江沅拧眉，心绪紧张：他忘记把书放回原处了。

作者有话说

　　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