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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弹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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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怎么会知道……”老大夫吓到了,显然我猜中了。
我再定睛想看清楚点老大夫身后的鬼影怎么回事,然而却是定睛一看已经没了——想来那影子只是个没什么怨气、单纯只是想跟着他的魂,不是勾魂索命的恶鬼,只是老人起来寻死的念头才冒出来了一下,老人不想死了就没了。
可惜没看清那影子的男女老幼,不知道是他什么人。
“本宫当然是很有能耐才进得了朝堂,看穿这么点小事有什么难的。老头你就直说了吧?你有什么困难?单纯找人的话,本宫心情好也是可以帮的。”
我有一点于心不忍,毕竟仔细一看这老头,他不仅是落魄得就比乞丐多一包针灸用的针,还又老又瘦就跟干柴上蒙了层干皮一样,头发也都全白了。这么大把年纪还能出远门,千里迢迢寻亲,真不知该说他身体硬朗还是晚年凄惨,算福气还是不幸。
“小生必定竭尽全力,哪能再请公主操心呢!老先生您就直说吧!杨某这儿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是日后排了官职,多备间屋多添双筷子还是没问题的。”
“唉……不用了,人老了不好照顾,哪能让素昧平生的人承担这些。老朽只要一些剩饭对付一下,有个屋檐过夜就好了,明天的事明天看吧……反正这吃饭的家伙还在,总还是能有办法的。”
“好好好!我这就准备饭菜去!说起来老先生怎么称呼?可有什么忌口?崔叔也一起在这儿吃吧!不知公主……可愿……”杨安连忙答应,并且一圈邀请了过来,就是面对我有点拿捏不住分寸。
毕竟我这样的皇室可以说是独立特行就一个,他这辈子遇不到第二人——除非是未来我的孩子。
“我不挑饮食。”我随意,虽然我很多时候都是惹祸精任性鬼,但不挑食确实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宫里边,无权无势的有饭吃不被刁难就不错了,有权有势的不被下毒就不错了;还不如外头一般人家的家常菜舒服,起码既不会有脏东西不会是烂菜叶更不会有毒。
“老朽姓高。”老大夫答道,明明是很正常的说出自己的忌口,但却像犯错的小孩一样胆怯。“忌口……本来是不该麻烦你的,但是老朽打娘胎里就碰不得花生,就是行医了一辈子也没能治好自个儿。”
我想起来我当着高彷的面吃花生,他连闻到味道都嫌弃的样子,不自觉就憋笑没绷住的笑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只是见过有人也这样也刚好姓高,觉得那家伙要是老了十有八九就高老头这样。”
我这一笑他们都看我,我只能老实说了,然后拿衣服当借口从他们视线里逃走。
从柳三娘被送回来起我就没空和她说上话,这会儿再进屋找她,她已经在给婴儿喂水了。虽然看上去整个人都惨白惨白的虚弱得不太像样,但她抱着孩子微笑的表情却是很幸福。
“为什么要喂水啊?小孩子不是该吃奶的吗?”我好奇的问,我还以为初生婴儿第一口喝到水的只有我呢。
“小姑娘家家的你不懂,夫人这是早产,母亲还没有准备好,还得多喝些鲫鱼汤催奶呢。小婴儿喝点糖水很正常的,光喝奶也上火。”产婆又训我道。“你怎么还穿着带血的衣服呀?”
“这不是来借件衣服换一下嘛……我这走出去京兆尹府不得当我逃犯拿啊!”
“公主若是不嫌弃,我柜子底下有个木盒子,里头是我还做姑娘时的衣服。”柳三娘连忙说道。“我其他衣服都太宽敞,可能殿下不合穿。”
“啊?公主……”
我没理会产婆惊讶不惊讶,谢过了柳三娘就借她的旧衣服换了,还挺新的一条绿衣衫,她当年穿着肯定柔美如岸边柳树、小桥流水一样。可惜我是个野丫头,撑不住那江南水乡的气质,穿上一看就知道不是我的。
不过反正是暂借,回去靖王府换了衣衫就还她了,我也不必在乎穿着好不好看,别给人家弄脏弄破就行了。
我又凑到柳三娘身边去瞧婴儿,小孩子特别的安静,好像是娘胎里没睡够似的,糖水喂到嘴边他喝了,然而还是接着睡,眼睛也不睁一下。柳三娘默许的前提下我伸手碰了碰他脸颊,却被他一抬手抓住了手指——那小手小的都握不住我的手指,却让我有种特别奇异的感觉,兴奋得想尖叫。
“哇!他抓我手了!他抓住我了!”
柳三娘只无声的笑。
“公主早晚有一天也会有的。”
道理我都懂,但可能是不会有,毕竟高彷的位置、太监什么意思我还是有概念的。据说太监就是男人割了外肾,割掉了就断子绝孙了,不能娶妻也不会有后。肢体的残缺只有天上的医仙可以救,可是红尘中人天上医仙不会救,受了宫刑还能得天垂怜的人从来就没有。
“以后的事以后说了,不过这个孩子真可爱!再加上过几日你夫君就要正式入朝做官了,双喜盈门啦!”
其实杨安早就该入朝了,清河王府试图拿捏他,而他对清河郡主并无想法才拖着了。如今我因为一时暴怒上头,出头我也给他出了、清河郡主我也打了,已经一脚掺和进了这事里,不如就送佛送到西,杨安的职位也由我引荐了得了。
正好了,高彷叫我查工部和兵部,引荐了杨安去做好了,以后成长起来就算不愿意做我党羽,起码也还能做朋友。
“朝堂一直拖着安哥,想来也是那郡主的原因。殿下当街打她……可是有万全准备?”柳三娘有点忧心的看着我问。
“没有,要是万全就不会没保护好你害你早产了。”我有点气馁,但是不后悔,再来一回我也还是要打死她!要不是我在,柳三娘被那马蹄子踩实了可不得一命呜呼啊?
“那……”
“没事的啦,大不了督主捞我。高彷确实不讲究是非曲直,但很明白利害轻重。上次是因为刘喜死几百次对受害者来说也没有用,所以才放那该死的东西活路;这次是清河郡主、清河王府这种风气要不得、必须肃清,他会按照王法公道来办的。”
柳三娘秀眉紧蹙,但是没有多说什么,也算勉强认同——毕竟高彷上次发话之后,刘少监确实是金银珠宝一大箱一大箱的赔,那些个受害人家反而还暴富,算得上因祸得福。这事坊间觉得惊奇处处都在讲,柳三娘也不是锁在深闺的大户小姐,还是能听到的。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高公公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好像也并非如此。”
“不,他要是吃人确实不会吐骨头。”我笑,“高彷这家伙可称不上好人,只能说是有自己的原则。不过朝堂本就这样,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家伙自然谁也不用怕,屁股本来就歪的手就本来就长的那些,高彷换成矮胖他们也还是会死的。”
“噗嗤……”柳三娘可能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拿东厂督主的名字打趣,被我给逗乐了。我于是又和她闲聊几句,看她累了就出去了。
杨安这一天心情大起大落,最终定格在了初为人父的兴奋上,晚饭张罗了一大桌,竟然很是舍得的全从醉月楼买的现成。我没给他客气,一顿吃下来我竟然比官差崔叔饭量还多——杨安见状还抖落柳三娘的黑历史,说他和柳三娘青梅竹马、三娘在我这年纪也是特别能吃,后来柳家父亲养不起了,早早嫁了女儿。
好笑之余听着有点让人心酸。
再晚些我找了个理由说杨安他们家的门神旧了难看,硬是把原来的画揭了重新给他们画了两张,故意装得我是任性够了心满意足,这才离开他家回靖王府去了。不过回去了也不是很放心,又把四哥府上的护卫调出两个过去巡夜,最后左手写了参清河王的折子右手写了批,这才觉得可以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回宫里,趁高彷还在去请父皇起床的路上时找到他——我从宫墙上走高彷在底下过,我直接就把折子扔了下去,高彷一把接住,顺手就放到了最上。
我管他清河王有没有为女儿告状,反正我的折子在最上面,而且已经被批好了,他再快都不可能比我快。
果不其然,早朝刚开始,父皇从眼前的奏折里摸起第一张,打开看了两眼就开始找清河王问话。
清河王今日有主动参加早朝可真是他主动找死呢。
“清河王弟,你昨日跟朕说的有人要参一本,要朕务必查阅的,就是指的这个奏折?”
“回禀陛下,是的,臣就那么一个独女……”
“你那独女当街纵马行凶,伤及当朝探花夫人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要朕仔细查阅的参本?明知道是参你个教女无方的东西你还叫朕仔细查阅不能轻饶?”父皇当即发怒,因为我这奏折上我还给他加了点料——也就是这纸拿簪子空画过一次符咒,会让人易燥易怒的那种小把戏,正常情况下没有什么用的小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