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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听说东君·下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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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听说东君·下凡
进入上党郡的城门,临近除夕,本应热热闹闹,挂上绢花,张灯结彩的大街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可怕,这万人空巷的样子让纪棠有了一种某只手遮天却贪污腐败的终极大贪官要在菜市场砍头,群众们喜闻乐见的全体去围观的错觉。
纪棠掀开马车的帘子,从未见过如此寂静干净空旷的大街,即便是瘟疫下的各国,也没有此刻的安静。更何况上党郡是整个上景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皇城所在,是国都!
临近过年,大街上应该是热闹非凡,行人如织,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可纪棠看见的,几百年的古都城,是白雪皑皑下的屋顶,路上的雪早就被扫到一边。街面上,摊贩们的小摊还摆的整整齐齐,有几张手帕,几盒打开的胭脂,包好的蔬菜,与整插在肉上的刀…
一切都在告诉纪棠街面的繁荣,可是为何所有的事物都好像突然之间就失去了主人?
疑惑不解的纪棠皱起眉头,将车帘子拉的更高了。让他惊喜的发现小巷的转角处,有一张笑语盈盈,穿着大红色洒金花儿袄子的姑娘。
那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抱着一个暖炉,偷偷的从转角处出来,现在小巷边,看着纪棠,笑的可爱极了。
一个妇人从小女孩身后出来,使劲的拉扯小女孩的手臂,要将小女孩拉回去。
大概小女孩是趁家长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吧。纪棠如是想。
妇人使劲拉,小女孩嘟着嘴拼命往外挣脱。
妇人脸色微微怒火,见纪棠整看向这边。霎时如瘪了气的河豚,怯生生的不敢抬眼。埋着头拉着小女孩,一只手放在小女孩的脑袋上,让小女孩也埋着头。
等马车从小巷口过去了,妇人才诚惶诚恐的拉着小女孩赶紧离开了是非之地,边走还训诫了什么。小女孩却抱着暖炉,看着马车经过的地方,嘟囔着嘴巴,满心不服气。
纪棠看了个莫名其妙,放下帘子,却见崇宁盯着自己笑的狐狸般。
纪棠被崇宁的那坏笑看的头皮发麻,想起之前的颠鸾倒凤与凌乱不堪,羞赧直冲脑门心。红着脸说:“看,看着我,干,干什么?”
崇宁翘着二郎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手背托在下巴处,舔舔嘴唇说:“没事,就是觉得我家棠儿确实好看,尤其是……”
“闭嘴!”
察觉崇宁肯定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纪棠连忙按下暂停,将崇宁未说完的话打住在他的肚子里。
纪棠手握成拳头,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
崇宁风度翩翩,说:“为夫的一向能运筹帷幄之中。”
纪棠挑挑眉头,示意崇宁说人话。
崇宁挑开马车帘子,从缝隙看出去,是空无一人的大街。崇宁放下帘子,高深莫测的说:“你现在是百姓心中的神,你信吗?”
纪棠更加迷惑了。
从南宜征调的精兵在上党郡外驻扎,崇宁将纪棠送到端王府门口,才亲自带着囚车里的喻名往皇宫里去了,此时暂且按下不表。
纪棠目送崇宁远去,这才转身回家。
纪棠空着双手,看着振玉和白枳忙前忙后的和赖管家交代这样交代那样。王府的家丁进进出出,将七八个大箱子抬进王府去。
纪棠双手藏在披风下,缩了缩被冷风灌进的脖子,心道:哪儿来这么多行李?曾经读书的时候,每次也是大包小包的去学校,累得要死要活的!还是现在轻松!
总而言之,有金主爸爸的日子真棒!
赖管家三两句话将事情安排妥当,说:“王妃,屋内早已经烧了暖笼,备了热茶甜点,进屋暖暖吧!这门口风大,站久了受风寒就不好了。”
纪棠看着抬着箱子的家丁,没说话。
赖管家又说:“这儿有他们在,王妃您放心。”
纪棠点点头,看了看老母亲振玉,转念又招呼道:“振玉,白枳,随我一起进去叭!”
“是!”二人皆应答。
端王府大门的门槛很高,纪棠每次进出都很喜欢高高的踩在门槛上进去。
虽说很多老人都说高门大户的门槛不能踩只能跨,但纪棠向来不信邪。加上崇宁也从来都小事随他大事不管的性子,从不苛责,惯的纪棠进出自在,也没人敢言论半句。
纪棠此刻正站在高高的门槛上,灵光一闪,拍了拍脑门,说:“我说我忘了什么东西!向日葵!我的向日葵去哪儿了?”
振玉说:“王爷带着进宫去了。”
“哦,原来是献宝去了,怪不得不带我去。”纪棠从门槛上跳下来,边走边说,“小爷还不稀罕呢!”
赖管家正欲张口为自家王爷说什么,又听见走在前方的纪棠说:“赖管家,你帮我盯着,要是陛下赏赐了什么好东西,可不能让王爷私吞了!”
赖管家:“…………”
“放心!少不了你的谢钱。”
纪棠三两步跳进正堂,正堂内温暖舒适还带了丝丝淡香,只需一刻,便将纪棠从外间带来的寒意驱逐干净。
瑶星和竹枝早就在屋内等待,见纪棠进来了,连忙上前。解披风,褪棉袄,掸灰尘,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
整理完毕的纪棠端着丫头送上来的清茶,毫无体态的瘫坐在太妃椅上。
他环视周围,瑶星还是之前不苟言笑的冰冷的模样,就和屋门口那株西府海棠枯枝上的雪一样冰肌玉骨。
竹枝许久没见着纪棠,眼眶红红的,强忍着酸楚。
刚才换衣服时,他看见纪棠胸前的伤痕,眼泪不争气的拼命想往外跑。只是不想惹得纪棠不痛快,便努力地克制着。
那伤口看起来早就已经好了,却微微泛白,触目惊心。不知道当时是何等的惊险万分!那样的伤口,怎么能出现在少爷这样千金之躯身上?竹枝真是恨不得替纪棠将那一份罪受千次万次,也不愿纪棠遭罪。
振玉、白枳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站在屋内。
赖管家嘴角含笑的站在一边,偷笑!
纪棠将茶杯放在手边,问:“赖管家,怎么这么看着我?”
赖管家满怀欣慰的说:“呵呵,几个月不见,王妃终归还是王妃的模样。老奴心里开心。”
纪棠半信半疑,歪着脑袋想:王妃的模样是什么模样?
赖管家说:“王妃可觉得府里有何不同?”
纪棠数着手指头说:“嗯……下了雪,虽然小径上的雪都扫到一边了,可花枝上、屋檐上、草地上的雪还是很厚的。比我离开的时候可是大不一样了,虽然是冰天雪地,但也是银装素裹,甚是好看。廊下又装点了大红的灯笼,配上这堆砌的白雪。以我贫穷的知识来看,除了‘卧槽!真好看!’,我还真是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赖管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对纪棠的习惯性用词完全不诧异,更多的是觉得亲切异常。
赖管家老怀安慰,点点头满意的介绍说:“老奴是先皇后的家生生,打小看着王爷长大。看着他从襁褓的模样长到万千宠爱于一身,直到先皇后去了,王爷才性情大变,再也不喜欢热闹。竟也不再庆祝生辰,不再参加除夕晚宴,每年过年,寻常人家都是阖家欢乐,团团圆圆。只有咱们王爷,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先皇后的灵前,直到天亮。”
赖管家说着,悄无声息的抹了一把脸,换上内由而发的笑意,说:“可是自从王妃您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王爷性格不再乖张孤僻,又愿意过生辰了。就连这府里,都是王爷带着您离开之前特地交代的,说‘这是王妃来咱们家过的第一个年,务必将王府装点的热热闹闹、喜喜庆庆,让王妃过一个温暖热闹开心的年!’。”
赖管家越说越激动,说的溜快,嘴唇都有些颤抖:“王爷的变化,老奴看在眼里,对王妃是深深的感念在心里。”
说着,眼泪竟止不住的掉下来,不自觉的想要跪下给纪棠磕头道谢。
纪棠一向不喜人磕头下跪,尤其是赖管家这样的长辈。连忙站起身来扶着赖管家的手,制止他道:“赖管家,咱们好好说话,别跪成么?”
赖管家一愣,擦了擦眼泪,笑道:“你看老奴这糊涂的,连王妃不喜繁文缛节都忘了,该罚,该罚!”
纪棠冲竹枝抬了抬下巴,说:“竹枝,给赖管家端张椅子过来!”
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是怕我孤身一人在这儿过年,想家吗?
纪棠听着赖管家说的这些事,心里暖暖的。
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总是在自己背后,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为自己设身处地的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却从未正面告诉自己,那样不求回报的事儿做的多了,纪棠甚至都习以为常了。
纪棠甩开记忆,示意赖管家坐了,转而问:“赖管家,这临近过年了,怎么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奇奇怪怪的。”
赖管家眼神一亮,又唯恐纪棠听不懂文绉绉的话,特地用稍微浅显的话说:“王妃,您还不知道呢!外面都在传,说您是举箭射天狼,操弓防灾祸,北斗为壶觞,斟酒赐福音的东君转世。是天降的神明,是能为我上景国带来光明与温暖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