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月夜抄》白姬绾

7、尾声

　　午后灿烂的阳光，斜斜地照入庭院。院子里杂花生树，一派生机，紫阳花开得如霞似锦。

　　干净的院廊内坐着三个人，晴明，博雅，建浦太郎。一群身着艳丽服饰的式神，正殷勤地给三人斟酒。

　　十分难得的是，建浦太郎居然没有晕倒过去，虽然他的头几乎垂到了膝盖上，黑脸也红得像块燃烧的炭。

　　藤姬坐在庭院里侍弄紫阳花，她不时回过头来，望建浦太郎一眼，微微一笑。建浦太郎在碰上藤姬的目光时，仿佛真的被烧红的炭烫着了似的，坐立不安，头顶冒烟。

　　博雅慨叹道：“其实，平安京能够平安无事，还多亏了建浦太郎君这种面对异性便害羞到晕倒的习惯呢！”

　　“是啊，如果他不晕倒，而看见了朱盘，那平安京就难逃水祸了。”

　　“对了，晴明，我一直很好奇，朱盘究竟长着什么样子啊？”

　　“《河海抄》上不是说了，朱盘是一个蛇身，鸟翼，人面的灵兽吗？不过，像朱盘这种千年灵兽，都有很多个法身，所以在每个人眼中，它的样子都不尽相同。”

　　“哦？”

　　“如果你的心里充满了希望和光明，那你就会看见它美好的一面，比如说鸟翼；如果你的心里充满了忧愁和不安，那你就会看见它阴暗的一面，比如说蛇身；建浦太郎被面对异性就害羞到晕倒的事情所困扰，所以在他看来，朱盘就是人面的异性。”

　　博雅仍旧一脸不解：“可是，我还是想不通。”

　　晴明轻轻拂弄手中一朵半开的芍药，等着好友发问。

　　“建浦太郎君为何会在朱盘面前害羞呢？他不是向来对妖怪没感觉，只在年轻异性面前害羞的吗？”

　　“博雅，朱盘不是妖怪，而是灵兽。人也是灵兽啊，说起来，人和朱盘还是近亲呢！”

　　“哦，这样啊，对了，这只朱盘怎么会在平安京呆这么久？它当时说的人语又是什么意思呢？”

　　“呵呵，朱盘这种美丽的灵兽，向来十分骄傲，习惯被人敬畏和赞美。这只朱盘遇见一个不肯看它的人，自尊心肯定受到了伤害。它不知道建浦太郎是因为害羞的缘故，还以为他是不屑于看它，所以才在平安京徘徊不肯离去，一定要让建浦太郎看见它才甘心。”

　　“啊，原来，朱盘不肯离开平安京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啊。”

　　“所以，我让纸人建浦太郎看见了它，于是它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呀。”

　　“纸人看见了朱盘，相当于有人看见，因此有一个地方会发大水。所以晴明你就招来如来十二神将，匆匆修筑一座平安京模型来代替平安京被毁，是吗？”

　　“答对了。”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

　　“此刻，建浦太郎君为何也害羞得像是要晕倒，这里并没有年轻的异性啊！”望着建浦太郎那副害羞脸红的模样，连最善于害羞的博雅也自叹不如。

　　晴明神秘地一笑，轻声道：“因为，这里也有人类女子啊！”

　　博雅大吃一惊，道：“是谁？”

　　晴明环顾了众式神一圈，目光最后停在了紫阳花丛旁的藤姬身上。

　　这，就是晴明的回答。

　　“你前天不是说，藤姬是藤花精吗？”博雅感到上当受骗，气呼呼地道。

　　“我可没说，那是蜜虫对你说的，谁叫博雅你连她的话也信。”

　　蜜虫笑眯眯地道：“嘻嘻，因为博雅大人很单纯嘛！”

　　博雅的脸红了红，又好奇地问道：“那藤姬是……是真的人吗”

　　晴明笑道：“是啊，她是稻桓神社的巫女，现在正在我这里做短期的修行。”

　　“其实，我也没有骗博雅大人，”蜜虫调皮地笑道：“二条小路上的那株藤花，确实是这儿的一个式神啦！”

　　博雅忍不住问道，“是谁？”

　　蜜虫指了指自己，道：“就是我啊！”

　　“怎么会？你不是蜜虫吗？”博雅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

　　“咳咳，博雅，谁告诉你，藤姬一定是藤花，蜜虫一定是蜜虫来着？难道藤姬不能是人，蜜虫不能是藤花吗？哈哈……”看到好友呆愣的表情，晴明几乎笑得喘不过气来。

　　周围的式神们，也纷纷以袖掩面，“咯咯”地笑了起来。

　　博雅涨红了脸，想了想，似乎错的确实是自己。

　　“晴明，我还有最后一点想不明白。”博雅一脸正经地问道。

　　“你说。”阴阳师好容易才从大笑中喘过气来。

　　博雅正色问道：“建浦太郎君怎么会这么害羞啊？难道真的是鬼魅作祟吗？”

　　“这，我也不太清楚。”无所不知的阴阳师，居然也一脸迷茫。

　　“不过，”晴明若有所思地瞟了正在望着建浦太郎的藤姬一眼，笑道：“如果真是妖魅作祟的话，那就只有这位来自稻桓的巫女能够解决了。”

　　“她真的是巫女吗？”博雅还是不敢相信。

　　晴明一本正经地道：“博雅最好不要相信，说不定蜜虫又在骗你。藤姬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一个纸人啊！”

　　突然，博雅发现身材单薄的藤姬，似乎越看越像一个纸人。

　　博雅惊愕，一回头，晴明正一脸阳光地坏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