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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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移命’的最后一步……”
“只要……燃……”
“就是换命……”
九嶷离宫的惶惶火烛之下，啪地一声，灯花炸裂。
而万里之外的少女忽然心悸，捂住了心口，有那么一瞬间，她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
“怎么了？”
灯火之下，西京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白华，“不舒服？”
“没什么。”
摇了摇头，她利索地将包裹塞在漆盒里，回头看了一眼替她躺在床榻上的“侍女”，她睡得正香，不到天光大亮，绝对醒不过来。
“我都好了，我们走？”
白华此时梳了双丫髻，特意垂下的刘海遮住了眉心的十字纹路，身上的衣服来自那位侍女，而身边的西京一身暗色，头戴高帽，正是内侍的模样。
此时夜正浓，万籁俱寂，而明日，便是一国太子的大婚之典，早早定下的“婚典前夜走”，如今正到时候。
“婚典之前，事多、人也多，监守白塔的护卫对于往来的人探查自然会因为忙碌而松懈下来，这时候趁机跑，才是最好的机会……”
“婚典前夜走这个时机果然不错！想不到大师兄还会动脑子啊，我以为你只会打打杀杀呢……”
白华嘟嘟囔囔，已经捧起了漆盒，黑暗里光影稍稍一变，她那张脸化作了侍女的模样，“我幻术不精，维持不了多久，赶紧走！”
西京却没迈动步子，而是问道，“你真的要走？”
“我都这样了，怎么可能假的要走？”白华看他。
西京张了张嘴，拧着眉毛又看了一眼门外，这是他第四次这么做了——此时此刻，他确定门外的确没藏着什么人。
白华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眼，“你看什么呢？”
明明说着“没什么”，可西京还是皱起眉毛，那家伙之前明明想留人的，可一转眼就变了，也太古怪了。
轻声笑了笑，“师兄，别等了，人家不会来了，都和我说了不来送行的。”
白华豁然一句，让西京愣了愣，“你说什么？”
“我说山风，他之前说过，不会来送行的，他忙得很，所以你等不到他的。”
“哦，不对，应该叫真岚，山风是个假名。”
瞧着少女大剌剌说话的模样，西京真的愣住了，足足愣了几个呼吸，他脑子才拐过弯来，“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
“虽然起先是不知道的，但后来就明白了。”
白华咧了咧嘴，解释道，“木灵的鼻子很厉害的，它闻出来后多揪几次头发我就猜中了，只不过一直没揭穿罢了。”
“不过老实说，山风为岚，太子殿下这个假名取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西京：“……”
西京挠了挠头发，瞪着她，“我之前还和他说你蠢……结果你早就发现了？”
白华笑容一顿，“你说谁蠢？”
“你抓的重点不对！”这位大师兄清了清嗓子，才看向她，视线认真，“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觉得真岚如何？”
真岚如何？
作为太子殿下，自然是很好的，稳重、智慧、大气……后来那位教她礼仪的女司仪，总是在她面前说他好话，说什么空桑未来有望，太子殿下是这混沌的黑暗里的一道光……
而作为“山风”，他自然也是很好的，阳光、幽默、大度……这两年的相处下来，她其实和他相处得不错，算是很好的朋友。
“你觉得真岚如何？”西京追问。
白华笑了笑，掰着手指道，“他呀，聪明、稳重、爱笑……”
听了此言，西京忍不住便是推销，“对对对，聪明是脑子好、稳重是人可靠、爱笑是性格好，其实真岚除了长相一般，其他都不错……”
“嗯，”白华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还有，他心也挺黑的，比如用替我报仇的名义怂恿我爹和青王争斗。”
西京：“这……这个……”
这一下，他就接不上话了，完了，真岚你知道你老婆知道你故意坑岳丈吗？
白华朝他笑了笑，并不在意，反而夸奖，“璎姐给我信里还在夸他呢，不过这也表示他的确是个聪明人，物尽其用。”
西京顿了很久，才沉声道，“你别在意，他利用你父亲，白王该是了然的……其实真岚这些年也很辛苦。”
“他在西荒出生，自幼便长在大漠，有个疼爱他的母亲，本是无忧无虑，可突然有一天被伽蓝来的华贵仪仗队迎走，说他是皇子，不管他愿意与否，必须回帝都继承大统。”
“可那时候，有许多人不愿意天降一位皇子回来夺权，于是从西荒回帝都的一路，近千里，几乎是步步杀机、血腥冲天。”
他言语里回忆的过去，也不过四五年前，近得很，近到仿佛现在他都能闻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气，“我那时和他打赌输了，护了他一路，废了许多气力、死了许多人，最后才让他活着进了伽蓝。”
“而入伽蓝之后，便成了皇太子。”
说到这里，西京看向她，话语里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就是想让白华“心生怜悯”的故意低落，“想必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这帝都里与他不对付的人有太多，他要活下来，装傻充愣少不了，最后甚至纨绔废物的名号传得整个梦华朝内外都知。”
“藩王势大，而保皇一脉势弱，他只靠自己，一步步走到如今，很不容易了。”
西京垂着眼，声音越发低了一些，“本是大漠里自由自在的鸟儿，却突然被折断翅膀，困进了这偌大的帝都囚笼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知己……寂寞孤独……”
“你不是他兄弟么，你陪他啊。”
白华这句话突然让酝酿低落的西京一噎，然后瞪着她，他这小师妹总是不按常人预想的情境反应。
“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陪的，你这么心野的人，喜欢四处游荡，怎么可能乖乖待在一处。”对于自己这位师兄，白华显然很了解。
“其实帝王之路，本就是孤独的，”白华叹了口气，“所以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知己，也是正常的。”
西京看向她，试探地问道，“那或许，你想过陪……”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华打断了，“不说这个了！”
她摇头，发髻微微晃动，“别废话，我们该走了，你还想聊啥等我跑路成功再聊！”
白华一把拉住西京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去，西京只能竭力阻止道，“喂，能定位的封印你不管了吗？你之前不是一直怕被大司命抓住……”
“不慌！出去马上找个男的亲一口就了事！”
“你……不是……他……”
“别你我他了，赶紧走！”
显然，西京想留住白华的话术，丝毫不起效果。
两人的下塔之路，几乎一路顺遂，没有丝毫阻滞。
不多久便到了最底下，守卫几番探查之后，便放他们出了塔。
“这也……太顺利了……”
西京暗自嘀咕，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而白华此刻走出白塔，站在清冷的月色之下，有九分是高兴的，还有一分大约是长期习惯后的不舍，不过此刻“不舍”也压下去了，“出来了！果然能行！”
“走吧，剩下的就靠师兄你了，带我出禁城。”
瞧着她微微发亮的眼睛，西京张了张嘴，最后只能答应，“跟紧我。”
月色之下，两道人影便化作了悄无声息的风，慢慢飘散。
直到人影消失，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直站着的颀长身影才动了，走出黑暗，站在月光之下。
“殿下……就这么让太子妃殿下走了？”
跟在他身后的廉官，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看得出来真岚十分不舍，可又见他毫无反应，甚至还主动去找大司命，让他莫去追寻。
“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强求只会怨憎，何况……我希望她高兴。”
廉官听了，又问，“那殿下可高兴？”
“我……挺高兴的。”
他抿着唇笑了笑，“总归我没有拖着一个有意思的姑娘，和我一起烂在这里。”
廉官一顿，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低落，忙道，“廉官会一直服侍殿下的。”
“嗯。”
“不错，你好好干，等我上位了，给你擢升个太监头头当一当。”
真岚笑眯眯地说着，廉官当然应是。
“走吧，回去了，大晚上的困乏得很。”
他伸了懒腰，慢慢离去，廉官赶紧跟上。
真岚一心想摆脱身份、想离开皇宫，可到头来，他明白自己这半身血液带来的责任和麻烦，他做不到一身轻松，除非他死，又或者这个空桑崩塌无迹，不然，这个囚笼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得。
两人慢慢离去，凛冽的月光流淌在这位皇太子身上，像是染上一层纯白的雪，冰寒又寂寞。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