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是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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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盛夏，夜色浓重。
夜幕下的沙丘反射出璀璨的银光，像是一片连绵的银色大海，而无云的穹顶漫铺着闪烁的星子，也是一片靛蓝色的星空之海，上下两方交相辉映，让整片天地都透出一股宁心静气的美。
可宁静，忽然被打破了。
一团乌云不知从何地飞来，遮蔽着星光，带着大片的黑暗。
不，这不是乌云，这是一片团聚的漆黑魔物，那是无数的鸟灵，聚合着在夜空里快速飞过，似乎要往北而去，此时停顿在某处，显然是嗅闻到了生人血肉的味道。
“罗罗！罗罗！这里有人，活人！”
“能吃吗？能吃吗？好想吃啊！”
窸窸窣窣的尖细吵闹声响起，在它们不远处，就有一行十数只零落的毡帐，那是西荒牧民特有的居所，显然，北往的鸟灵群在茫茫大漠里，遇到了某个驻扎在此的西荒部落。
“罗罗，能吃吗？好想吃啊！”
“想吃啊！吃了吧！”
“没多少人，沧流不知道的……”
嘈杂的声音七嘴八舌，鸟灵群里最大的那只名叫“罗罗”的，此时有些犹疑，自从鸟灵群原本的头领幽凰死在了九嶷山，它就是鸟灵之中最强的那只，眼下要它拿主意了。
“罗罗，好想吃啊。”
“罗罗，我们吃了他们吧，很快的……”
“沧流人才管不到这边呢……”
吵闹不休里，罗罗大叫一声，“好了别吵了！”
它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四下看了一眼，是夜色之下的茫茫大漠，除却不远处的几顶毡帐，哪来的人影。
虽然它们和沧流之间有约定，不能猎捕其下的民众，但现在那些沧流人可远着呢，管不着，吃了人谁又知道呢，罗罗终于点头，“好吧，你们速度快一点，吃了就走！”
“好哦！吃人了！”
“嘻嘻，有活的！”
“新鲜的！”
鸟灵们欢呼起来，尖啸着就朝不远处的毡帐冲去。
紧接着，就是一片人畜的悲鸣声响起，对于魔物来说，这就是一场盛宴。
不过这次似乎有些意外，这个没多少人的小小部落，似乎人人悍勇，面对凶残的魔物，也敢奋起反抗。
打头的，是一个火红衣裙的姑娘，手中长鞭呼呼作响，撕裂空气，每一鞭子下去，但凡抽中鸟灵，都会让对方皮开肉绽。
“不要跑！聚在一起用刀！男人在前，妇幼在后！”
她大声呼喝，指挥着人群。
依照她的话，那些人都慢慢聚合在一起，整齐地拿着刀对付天上的鸟灵，一时之间，竟然让冲击下去抓人的鸟灵无法下手。
“啊，好讨厌，他们砍我的脚……”
“不是普通人，好凶。”
“罗罗，吃不到，怎么办？”
罗罗骂了一声，“都是废物，这都下不了嘴！”
它拍打着翅膀，迅速升空，纤细苍白的脖子伸得笔直，从殷红的唇舌里，爆出尖细的鸣叫，这一声，直接震得那些人耳膜鼓裂，鲜血都从耳廓里流出。
“哈哈，晕了，快冲啊！”那群鸟灵欢叫着复又冲下去。
这一刻，即便这群牧民再过悍勇，都不是大片疯狂魔物的对手，很快有人见红死去。
“阿都！”
一道长鞭甩过，不是追击，而是化作绳索，红衣姑娘将一个纤细的少年拉回身后，可就在这个空挡，那只鸟灵就冲了下来，巨大的利爪一把抓死了她的左肩。
鸟灵巨大的利爪牢牢钉在红衣女郎的肩里，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撕裂它手里的血肉。
被她救回的少年还想扑过去，却被红衣姑娘厉声骂了回去——“滚远些！不要过来！带着神物走！”
“阿姐！”
少年阿都哭喊着叫出一声，然而被他身后的男人拽住了胳膊，将他往回拉，一脸严肃，“听叶赛尔的话！快跑！”
拉扯着少年往后，而他却是一步上前，扬起了手里的弯刀，“我去救她！”
“蠢货！你不要过来！”
“奥普，你给我滚回去！”
即便红衣姑娘叶赛尔忍着痛高呼，却阻止不了男人的上前，名叫奥普的男人似乎下了死心，咬着牙冲过去，即便知道自己并不能救下她，甚至于只是上前送命而已，但只要能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夜色里骤然激射出一道银光，像是落地的闪电，轰然击中了抓人的鸟灵。
叶赛尔只感觉浑身一颤，钳制她躯体的魔物忽然松了爪子，然后砰地一声坠落在地，刺穿它脖颈的是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
原本围绕着的几只鸟灵纷纷尖叫起来——
“光剑！”
“是光剑！”
奥普连忙将叶赛尔扶起，随后转头看向不敢妄动的鸟灵群，以及出现在夜色里的少女，那是她的剑。
她缓步而来，身上还带着沙土，即使有些仆仆风尘，依然能看出她娇小的脸型和秀气的五官，特别是一双富有灵气的眼睛，就像是星子一样漂亮，还有像夜色一样顺垂的黑发。
中州人？
“啊——是你！”
鸟灵群中，领头的罗罗一声尖叫，它显然认出了当初幽凰去追杀的少女，可最后，幽凰再也没回来，应该是死了。
“我认识你吗？”
少女有些疑惑，却是动作不停，她手腕翻动，手中明明没有剑，却爆出一道白虹，白虹如掣电，瞬间直射,入鸟灵群聚的乌云，然后爆开，无数黑色的羽毛和血块残.肢顿时簌簌而落。
“快走！”
罗罗尖声惊叫，疯狂拍打起翅膀，带着鸟灵们迅速朝着北方逃遁而去。
不到片刻，那片巨大的乌云就散得干干净净，清冷的星光又流淌下来，静谧安宁，只有狼狈的现场和四散的尸体，表明方才这里有一场恶战。
“啧……跑得真快，我还没打过瘾呢。”
少女缓步走来，抬脚便踩在之前那只死去的鸟灵尸体之上，然后顺手拔出光剑，这柄刻着“华”字的光剑，百年前被她用来自刎在九嶷祭坛之上，后来身体化作石像，光剑也牢牢被石像攥在手中。
这一次，倒是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
“好、好厉害……”少年阿都看得有些愣愣，不止是他，其他人都看愣了，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少女，厉害得不像话，鸟灵群都吓走了。
明明看上去纤细柔弱、就像个不经人事的少女，不，就是少女，纤细柔弱也是真的，只是这样的少女，有着不符合年纪和身形的力量，着实让人惊叹。
叶赛尔此时上前，朝她抱了拳头，“多谢姑娘救命。”
“不用不用。”
少女灿烂一笑。
她忽然感受到背后背着的脑袋一动，然后清了清嗓子，这是示意对方不要动，被人看出来就麻烦了。
这世上有哪个正常人背着个会动的头颅？
没错，少女自然是白华，她带着皇太子的脑袋一路西行，人少地广，这一次倒是没怎么遇到沧流人的堵截，一路顺畅。
靠着真岚对自己断手的感应，她很快就追到了这里，不出意外，真岚的那只左手封印，应该在这个部落里。
“你问她，叫什么。”心底响起一个声音，是真岚在传声。
白华看着这位大红衣裙的漂亮姑娘，问，“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姑娘抱拳再次道谢，“霍图部叶赛尔，多谢姑娘救命。”
“叶赛尔……是红棘花的意思。”心底的声音喃喃道。
白华也直接顺嘴道，“红棘花？”
“什么？”叶赛尔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她连忙摆手，然后直接道，“我是来拿一样东西的。”
叶赛尔还是不明白，紧接着，就看见少女举起了右手，亮出食指之上的一只戒指，“认识它么？要是不认识，你能帮我找一找你们的族长么？他应该认识的。”
叶赛尔眼瞳都一缩，她看着这个中州少女，就是传说里的“神仙”？
“叶赛尔？”白华叫了一声。
红衣姑娘猛然回神，然后道，“我就是族长。”
“啊？”白华一愣，没想到她就是族长，真年轻。
“我认识它。”
叶赛尔语气极其郑重，“姑娘，请跟我来。”
“阿姐？”阿都瞧着叶赛尔将少女引着去了最里处的毡帐，还有些奇怪，“奥普，阿姐为什么带她去神帐啊？那不是部落里最重要的地方吗？”
那个地方，连他都不能靠近，就算这个姑娘救了他们，也不该去那里啊。
“我也不知道。”奥普十分疑惑，同样不明白叶赛尔怎么突然带人去了神帐之中。
那是一顶模样普普通通的毡帐，不过甫一进入，就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混杂着浓重的香气扑面而来。
“您终于来了——”
突然一声嘶哑的喊叫响起，吓了白华一跳，昏暗的毡帐里昏暗，并未点灯，只隐约看见有一个人跪倒在地。
“哎，别跪，赶紧起来。”白华赶紧去扶人。
叶赛尔已经将油灯点燃，昏暗的帐中登时光亮起来。
白华也看清了扶起人的模样，是个耄耋年纪的老人，穿着繁复的衣服，一双浑浊的眼睛倒是亮得异常。
“婆婆。”
叶赛尔看着这个族中女巫，她很少看见女巫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这位姑娘，刚才帮我们打走了鸟灵群，她手上有您说的‘标志’，她……是神仙吗？”
白华都愣住了，神仙？什么神仙？她怎么可能是神仙，“不不不，不是神仙。”
“是神！”
枯槁的老人十分坚持，声音嘶哑，“是‘繁华和安详’之神！”
“她说的不错，你拥有‘护’的力量，就是繁华和安详之神。”真岚的声音响起。
白华：“……”
此时老人忽然挣开她搀扶的手，又要跪下，“天神终于来到，光华重临于世！”
白华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搀住了，不让婆婆跪下，然后一口咬定：“我是人，真的是人，你砍一刀会流血的那种人，别跪哦，婆婆你跪我，我折寿的。”
老人的下跪动作根本实施不下去，因为少女搀得极牢，甚至还将人搀得离地，然后一把将她带到了角落的蒲座上，才松手放下去。
噗嗤一声，叶赛尔看着这样的场景，忽然忍不住发笑，少女这模样，倒是鲜活有趣。
“叶赛尔，守门。”
老婆婆沉声吩咐道。
叶赛尔当然点头，走到帐门口守着，然后一双棕黑的眼睛就看过来，她也想瞧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过来，主要是来取一个东西。”
白华也席地而坐，就坐在老婆婆对面，伸出了手，露出右手上的蓝宝石戒指，“这个戒指真岚……”
“喂，你漏话了。”真岚忍不住提醒。
白华改口飞快，“呃，这个戒指有人说，你们会认识。”
“是，这是‘神’的标志。”老婆婆点头。
又是神。
白华无奈，然后道，“好了，不管是不是神，反正你们认识，也能确定我不是坏人，然后你们有一个石匣是吧，能不能把它给我？”
叶赛尔一惊，她要石匣？
那个石匣，是他们霍图部五十年前揭竿而起、反抗沧流帝国统治时，冲入空寂之山的祭坛夺来的神物，除了族中的巫女，从来没有人知道匣子里封印的是什么，又有什么样的巨大价值。
然而巫女对其十分看重，即使这几十年来沧流帝国对他们追杀不休，他们为了保住这件神物也牺牲了无数的族人，但巫女从未放弃它。
“好。”
没想到婆婆居然一口答应了，叶赛尔更惊。
“五十年了，流浪终于要停歇了。”老婆婆说着似是而非的话，缓缓从重重包裹里，取出了那一只灰白的石匣，推到了少女眼前。
“带它走吧。”
老婆婆浑浊的眼睛看着白华，越来越亮，像是预言，“神女到来，大地很快就会安宁、没有战争、万世繁华，丰盛的牧草将会长满整个西荒。”
听到这样的话，白华倒是没有否认，郑重地说，“会的，会安宁的。”
就在这时，帐门外忽然传来响动，听见少年高兴至极的声音响起，“阿姐！阿姐！你快来看啊！云焕和楚暮来了！”
云焕和楚暮？
白华当即一惊，是来追击她的人？
叶赛尔也有些惊讶，对老婆婆点了点头，就要出大帐。
可少女动作更快，她拿着剑已经冲了出去，带着杀气。
“喂……！”
叶赛尔大惊，也跟着跑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是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