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不再来》六戍

53、面见家长

　　奶奶的多年好友丽奶奶，几年前随小女儿一家搬去了美国，前段时间不小心摔了一跤后情况便不太好，奶奶前两天得知了消息，又急又伤心，让杨焕炜给定了机票，打算飞去美国看看老姐妹。
　　杨焕炜这段时间身在欧洲，无法带着老太太去，打了电话安排杨一诺陪同，当天晚上就出发。
　　杨一诺就算不打算听杨焕炜的话，也无法放心奶奶一个人去美国，收到消息很快赶来了奶奶家。
　　奶奶知道这段时间是杨一诺的申请时间，也并不想叫杨一诺跟着去。
　　“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到了那边小清会来接我的。”看着杨一诺收拾着行李，奶奶少见的有些局促道。
　　“那入境怎么办？”随便查了一下费城的天气，杨一诺从房间随意拿了几件衣服出来放进包里。
　　“当年我去俄罗斯做生意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去的嘛。”
　　“当年您还年轻呢，又会俄语，但是去美国您又不会说英文的。而且于情于理我也应该陪你去看丽奶奶的。”杨一诺拉上背包拉链，拍了拍奶奶的背，宽慰道，“我申请也告一段落了，现在就是等结果和准备面试，您还不相信我吗？”
　　奶奶无奈地一笑，“我从小把你带大，我还能不相信你吗？”
　　杨一诺也笑，“那不就成了。”
　　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校区看一看姜辞，只来得及发了条信息给她，杨一诺便陪着奶奶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事实证明，陪着奶奶来还是对的。
　　看到老姐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奶奶整个人也都没了精神，好在小清姑姑心态好，不然杨一诺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奶奶。

　　小清姑姑家的女儿Leila今年上初三，按国内说法，正是最叛逆的时候，但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小孩好像将叛逆期分摊到了所有未成年前的时期，虽然听小清姑姑说，之前也是个性得有点恼人的模样，但外婆生病后，却也因为这种个性，很大程度的安慰了家里人。
　　只是……真的有点烦人，杨一诺想。
　　杨焕炜本安排祖孙俩住在酒店，但小清姑姑和杨焕炜打了个电话，又和奶奶聊了一会儿，两人还是住到了小清姑姑家里。
　　杨一诺上次见Leila还是她上小学的时候了，几年没见，又是一个异性哥哥，知道他曾经也在美国上大学，Leila对杨一诺的兴趣只多不少，于是杨一诺只能每天对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装哑巴。
　　“你为什么退学呀？宾州大不好吗？我听我妈咪说舅舅舅妈都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呀。”
　　奶奶一早就去陪丽奶奶了，杨一诺本在房间玩手机，被小清姑姑叫下来吃水果，听说Leila也去了医院，杨一诺还放了点心，没想到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看到他在餐桌旁，很自然地坐到他身边找他说话，没听到回应也毫不介意。
　　“虽然PSU综排也还不错，但我还是想去前20的。我想去加州，但妈咪说还是东部好，你觉得呢？”
　　长辈在场，杨一诺不得不回应两句：“都挺好，但你自己喜欢才是最好的。”
　　Leila一脸骄傲，“我也觉得。”转头对着小清姑姑做了个鬼脸。

　　小清姑姑带着午饭出门去医院了，杨一诺又变成了十句话憋不出一个屁、只知道嗯嗯呃呃的闷葫芦，好不容易等到Leila去楼上接电话，他终于松了口气。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耳边甚至出现了轻微的耳鸣感。
　　他的房间就在Leila房间旁，杨一诺也不想上楼，费城中午快12点，国内也准备到半夜12点，他算了算时间，去到院子里给姜辞打了个电话。

　　上一次她在英国，他在国内，也就一个星期，变成了她在国内，他在美国。
　　不过果然在美东还是方便，只有12个小时的时差，联系都更顺畅一点，不像在英国，7个小时，属实是错开得有些费劲。
　　电话很快被接起，听到她的声音，杨一诺心里奇异的安定了很多，听她问奶奶的事，他还有闲心打趣她，不过这次倒是难得的听到她承认了。
　　“关心你奶奶不好吗？老人家确实需要多关心。”
　　确实承认了，但是也还是在嘴硬。
　　没说多久，Leila的声音响在耳边：“Noah，你在和谁打电话？”
　　她居然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他身后，电话两端的人同时安静了下来。杨一诺有些烦躁，难得的两人时间，她也太不会看气氛了一点。
　　“我在打电话，你没看到吗？”他皱眉，没忍住语气严肃。
　　“我看到了，所以在问你和谁打电话。”她答得理直气壮。“妈咪说下午她不回来，让我们自由活动。”
　　“嗯。”杨一诺转身走回屋子里。
　　“别这么凶。”姜辞在电话那头出声道。
　　杨一诺想说他才不凶，他已经很控制自己了，但是英语的加密语言在此刻失效，中英文都是，好一会儿只能愤愤憋出一句“你就知道怪我”。
　　“好啦，你好好在那边陪你奶奶吧，我也准备睡了。”没等到他挽留，她很快挂了电话。
　　杨一诺握着手机，堵在房间门口，转身看向一直跟着他的Leila：“还有什么事吗？”
　　“刚刚对面是你女朋友吗？”她好像真的看不懂气氛似的，此刻还在真诚发问。
　　他眉毛一挑，“是，怎么？”
　　她点点头，双手抱胸，“你女朋友是怎样的人？”
　　杨一诺有一瞬间的卡壳，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从没细想过她是怎样的人，原本他也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话好像自动就蹦了出来：“有些别扭，但是是认真又优秀的人。”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愣，但细想一下，却也赞同。
　　她确实很别扭。
　　“她和你同龄吗？”
　　“比我大。”他垂眼，看到面前的小姑娘又点了点。
　　“你喜欢比你大的，怪不得。”Leila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我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对你比较好奇而已，好奇得不到满足很容易变成喜欢。但是既然你喜欢比你大的女孩子，而且也有女朋友，那就算啦。”
　　一派坦然又直白的干脆。
　　她转身下楼，身影快消失在视野里前又探头出来，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语气道：“我出去找朋友玩了，晚饭也不回来啦。”

　　杨一诺躺在床上，看了一眼手机里她的【晚安】，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才不是喜欢比他大的，只是她刚好比他大而已。
　　如果她能有Leila一半的坦然就好了。

　　*
　　好像是老天在帮忙，姜辞还没有做好准备要怎么和他说自己最近在家工作的事，他就陪着奶奶去了美国。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心虚的必要，直说是公司安排也算不得是在说谎话。
　　只能归结于姜芫带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不知不觉她又变回了以前那个软弱小孩。
　　离职已经是既定事实，趁着他回来前的时间，姜辞一边对接工作，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最近几年的作品和存款，但事实却不尽如人意。
　　虽然有坚持画画，但真正能称得上好的作品寥寥无几，放在作品集里求职都放不了几页。
　　而存款虽有，但也不多。
　　之前悠悠闲闲的生活此刻好像遭到了反噬，转眼27很快便要30岁，年龄增长带来的焦虑不是因为所谓的“变老”，而是没钱又没有能挣钱的技能的事实，着实是让人沮丧。

　　那天离开得匆忙，难得没有下雨的一天，姜辞来公司整理自己教室和办公室的东西。
　　虽然在公司呆了三年，但要带走的东西却没有很多。一些材料都可以放在教室，继续给以后的学生们用，文件之类的东西她也没有留在办公室的习惯。
　　现在看来，除了把合同拿了，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原来呆了三年，她留下的痕迹也没有想象中的多。
　　曹立阳和西西都在上课，罗优也是，文书老师和顾问老师的办公室在另一边，姜辞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来，默默的走，像是提前下班一样，走出大楼还有些莫名的轻松。
　　这几天的心理建设多有成效，姜辞笑了笑。

　　“请问是姜辞老师吗。”
　　姜辞回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齐整的西装，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过来。
　　虽然嘴里是询问句，但神情却好像早已知道她就是。
　　不认识的人，但又有些眼熟，姜辞应了一声，以为是今年某个申请学生的家长，下意识挂上笑容道：“你好，我是姜辞。”
　　那人走过来，“你好。”他伸出手，微微笑道，“我叫杨焕炜，是杨一诺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