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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套房里,海浪声起起伏伏。

      过度疲惫的许洲即使睡着也是噩梦连连,额头浸出一层细汗,眼皮不安的跳动。

      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震动,嗡鸣声在安静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瞬间惊醒了许洲。

      来电显示是楚裴煦。

      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许洲扶着快要裂开的脑袋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林嘉阳的声音。

      “你有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艰涩异常。

      林嘉阳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卑微,“许先生,打扰你了,裴煦哥在病房陪孩子,让我出来跟你说一声,诺诺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

      林嘉阳的每一个字,都像精心计算过的针,精准地扎在许洲最痛的地方。楚裴煦在病房陪着孩子,手机交给林嘉阳,让他来打这个电话,这幅画面,配合着林嘉阳的语气,构成了一种无声的宣告——他们才是一起面对困境的“一家人”,而他许洲,是需要被通知、被安抚、甚至被施舍一个解释的外人。

      “以后让楚裴煦自己打电话。”许洲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翻涌的情绪。

      “许先生,你是不是生气了呀?”林嘉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楚楚可怜,“我早说过应该打电话给你解释的,但裴煦哥说你不是这样不明事理的人,不用打电话,没想到你果然在生气,都是我不好,裴煦哥是因为担心孩子才急着回来的,他心里最在乎的肯定还是你。”

      “在乎我?”许洲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三个字,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攫住了他。

      在乎他,所以把他一个人丢在异国机场?在乎他,所以整整一天一夜音讯全无,最终等来的却是“局外人”代打的电话?在乎他,就是让这个“局外人”来告诉他“他最在乎的还是你”?

      林嘉阳还在继续,声音愈发哽咽,像是在极力忍受伤痛:“许先生,我知道我欠裴煦哥很多,也让你不高兴了,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把裴煦哥当成亲人,当成哥哥,诺诺也需要他,求你千万别因为我和诺诺,跟裴煦哥闹别扭,那样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这番以退为进、茶香四溢的话,彻底点燃了许洲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怒火和委屈,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一声断了。

      “林嘉阳!”许洲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你够了!收起你这套惺惺作态!你没有别的意思?你把他当哥哥?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哥哥’需要一次次拥抱安慰?什么样的‘哥哥’可以让他抛下合法伴侣,跨越千里立刻飞到你身边?什么样的‘哥哥’可以让他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想不起要发?!”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在心底的所有质疑、所有痛苦、所有不被重视的愤怒,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受够了这种模糊的界限,受够了林嘉阳永远无辜可怜的姿态,更受够了楚裴煦一次次的缺席和失信!

      电话那头,林嘉阳似乎被他的爆发吓到了,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泣,然后,电话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像是手机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是一声刻意加重的、带着惊慌的呜咽和什么东西被碰倒的闷响。

      然后,电话被猛地挂断了。

      忙音传来,嘟嘟嘟地响着,像是对许洲刚才失控的嘲讽。

      许洲握着手机,胸口剧烈起伏,大脑因为愤怒和缺氧一阵阵眩晕。

      几乎就在电话被挂断的下一秒,他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赫然跳动着——楚裴煦。

      许洲看着那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许洲!你刚才对嘉阳说了什么?!”楚裴煦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和不耐烦,甚至没有一句开场白,“他哭着跑回来,整个人都在发抖!诺诺还在病床上躺着,他已经够难受够害怕了,你有什么火气冲我来!何必去为难他?!”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下来。

      没有关心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如何,没有解释为什么失联,没有询问他是否安好,有的只是对林嘉阳的心疼,和对他的指责。

      许洲听着,忽然觉得无比可笑,也无比悲凉。

      他甚至能想象出楚裴煦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皱着眉头,满脸对林嘉阳的担忧和对他的不满。

      “我为难他?”许洲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楚裴煦,他拿着你的手机,打电话来告诉我,你们在医院形影不离,然后求我不要因为他和孩子跟你闹别扭,你觉得,这是我在为难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楚裴煦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烦躁:“嘉阳他只是太担心了,说话可能没注意分寸,他性子软,没经历过什么事,你何必跟他计较?他现在状态很不好,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那我呢?!”许洲打断他,积压的失望和怒火再次涌上心头,“楚裴煦,我呢?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一天一夜,你想过我的状态吗?你想过我会不会出事吗?!”

      楚裴煦似乎被问住了,停顿了几秒,“你和嘉阳不一样,你是去度假的,可诺诺生着病,是人命关天的事。”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医生了。”许洲猛地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借口,“我只知道,你答应过我这是最后一次!我只知道,我们原本应该在这里度假!楚裴煦,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打不打算回来?这个旅行,还继不继续?”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沉默像一把钝刀,在许洲的心上来回切割。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楚裴煦才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模糊,“我现在没法确定,诺诺这边还需要观察,嘉阳他一个人,我真的走不开。你再等等,等我这边安顿好。”

      “等?”许洲冷笑着重复着这个字,“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林诺完全康复?等到林嘉阳不再需要你?还是等到你彻底想不起来,我们是合法夫妻?”

      他不再等楚裴煦的回答,也无需再等,答案早已在那漫长的沉默和无奈的“等”字里昭然若揭。

      “楚裴煦。”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冷意,“你不用回来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迅速打开手机APP,查询最近一班飞回L市的航班。

      幸运又不幸的是,几个小时后,就有一趟红眼航班,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单,支付。

      他站起身,开始快速地收拾行李,那两件刚刚从转盘上取下来没多久的行李箱,再次被塞满。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许洲几乎没有合眼。

      机舱外是漆黑的夜空和偶尔闪烁的星光,机舱内是沉睡的旅客和昏暗的灯光,他睁着眼,看着小屏幕上显示的飞行地图,距离L市越来越近,他的心也一点点沉入无底深渊。

      抵达L市时,是当地的清晨,熟悉的城市笼罩在灰蒙蒙的晨雾中。

      许洲没有回家,他直接拖着行李,打车去了医院。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彻底的、清晰的答案,来为他这荒唐的旅程,为他这十几年的感情,做一个了断。

      根据之前电话里得知的零星的信息,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林诺的病房。

      他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

      楚裴煦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眼下是浓重的疲惫,而林嘉阳,则小心翼翼地靠在他旁边的位置,身上盖着楚裴煦的外套,睡得并不安稳。

      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楚裴煦猛地睁开眼,看到风尘仆仆、面色冷峻的许洲,眼中闪过一丝极大的错愕和慌乱。“你怎么回来了?”

      林嘉阳也被惊醒,看到许洲,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了缩,下意识地往楚裴煦身边靠了靠,怯怯地叫了一声:“许先生……”

      许洲没有看林嘉阳,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楚裴煦脸上,一路上的疲惫、愤怒、伤心、绝望,在这一刻汇聚成一句极其平静的质问,“楚裴煦,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林嘉阳?”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楚裴煦的脸色变了几变,从错愕到尴尬,再到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不是的,许先生。”不等楚裴煦说话,林嘉阳就用带着哭腔的语气着急忙慌的解释,“我和裴煦哥没什么的,你误会我们了,裴煦哥这么好的人,是不可能喜欢我的。”

      楚裴煦看了一眼身边瑟瑟发抖的林嘉阳,眉头紧紧皱起,语气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试图撇清的烦躁:“许洲!你别胡说八道?!我跟嘉阳从小一起长大,他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他现在遇到难处,孩子又生病,我照顾他、帮他,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

      “亲弟弟?”许洲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解释,看着楚裴煦那理所当然又带着责备的神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荒谬。“好一个亲弟弟,楚裴煦,你可以继续你的天经地义。”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楚裴煦,“但我接受不了。”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在楚裴煦愕然的目光和林嘉阳怯怯的注视下,大步离开了病房。

      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仿佛为他这仓促开始又狼狈结束的“度假”,也为这段布满裂痕的感情,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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