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不愿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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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世界安静得匪夷所思。
没有破裂的天空，没有父母倒地的身影，也没有铺天盖地的惊恐死亡。
只有坍塌的石墙、残留的妖气、破碎的地面......和那具正在退缩、吱吱作响的巨大缝合怪物。
温度像一把铁钩，从黑暗的深渊里猛地把我拽回现实。
胸腔猛地一抽，我仿佛听见心脏被重新点燃的嘶地一声。
空气灌进肺里，冰冷得刺痛。
眼前一片惨白。
——我醒了。
四周的安静不太真实，像是刚从死亡的边缘被扯回。
刚刚那个不是现实。
不是。
只是幻觉。
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为什么像真的一样？
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触手从怪物的腹腔扑出，像带着毒液的鞭子。而在我还陷在幻觉里，一道人影硬生生撞进了攻击轨迹。
时雨。
他替我挡下了那一击。
指尖在发抖。
但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力量沿着血管缓慢地，不可抗拒地爬上来。
像一条安静的河流，从裂开的骨骼里穿过，把濒死处重新缝好。
那一瞬，我看见了一道影子。
模糊的，慈祥的，带着回忆熏染的光。
对了——
外婆。
外婆供奉的那尊神像。
它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在我濒死时托我一把，现在，它仿佛把力量硬塞进我的骨缝里。
冰在我掌心悄然结晶，像从血液里“长”出来的。
“若溪——！”
时雨的声音猛地切开空气，锋利急促，像一把刀刮过地面。
我少有见到他如此慌乱的声音。
我猛地抬手。
冰刃在掌间成形，寒意沿着手臂向外冲。
下一秒——
“啪——！”
刀光一闪。
怪物伸来的触角被我一击斩断。
黑色的血在空中炸开，像被点燃的墨汁，带着腐臭的烟雾。
反震让我手臂发麻。
但脊椎却因为这一下而猛烈地颤动，被重重敲醒。
时雨扑到我身侧，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残影。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有一种我极少见到的暴虐，焦灼与压抑的红。
“你伤还没好全——”
他声音低沉克制，“绝对不能乱用力量。”
我喘着冷气，勉强顶住快要滑出意识的天旋地转：“我知道……但这是特殊情况。”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与冰霜气息交织，风像被冻住了一瞬。整个战场都诡异地静了下来，
只剩怪物退缩的吱嘎声、冰层龟裂的轻响......和我们两个的呼吸。
远处的云殊被击退，背靠碎裂的墙坐下。
她怀里抱着那个血迹斑斑的布娃娃，像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
“小孩……”
她抬眼，声音带着柔软，“你哪来的力量？”
我抹掉嘴边的血，“借的。”
脚下冰霜猛地“轰”地炸开，像活物一样飞速蔓延，缠上怪物的躯体，藤蔓，骨缝，一路延伸——“咔咔咔”冻结成透明的蓝色纹路。
怪物像一棵被寒冬扑倒的树，吱吱嘎嘎地颤抖。
我控制着它，冰层开始崩裂，碎冰四溅。咬牙，从嗓子里喊出——
“时雨！！”
他回头，眼里闪过杀意和决绝。
下一秒，他的足尖踏碎地面，整个人像一束白光跃起。
他没有横斩。
而是——顺着怪物的主骨。像劈开树根那样，从最难最硬的地方刺入。
刀光划破空气，带着雷霆般的颤鸣——
“咔——嚓！！”
那声巨响像是天地脊柱应声折断。
拼接成的巨大怪物整具身躯被神光贯穿。骨架从中心炸开，纹路像被霜冻咬裂的老树，一寸寸崩散。枝干扭曲，劈裂，飞射，嵌在其中的眼珠被震得散落四方，滚落在破碎的地面上，带着诡异的白光，像死不瞑目的萤火。
碎肉翻卷，黑血如雨，腥甜得黏在舌尖，让人本能作呕。
天地，在那一瞬间，真的亮了一下——像是有一只巨大而看不见的手，撕开了云层。但——怪物并没有立刻死。相反，那些碎裂的部分开始冒出烟。
不是血蒸发的烟——而是“活着”的烟。碎肉、碎骨、眼珠、断裂的枝干......全部化作一缕缕细细的灰雾，往空中飘起。
它们在半空聚合，像是无数张破碎的脸：
“......不甘心......”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他那么强大......”
“为什么不是我......？”
那声音带着深渊般的嫉妒和扭曲的悲啸，像怨念撕裂空气，让我脚下的冰都微微震动。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被那些情绪“刺”了一下。
树形怪物彻底化为飞散的灰雾。怨声越来越微弱，直到被风掠走。
云殊的身体被震得倒飞出去。
她那张被血染脏的白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一块被风卷走的白布，狠狠撞进远处的黑雾里。
冲击力大得连那片雾都像被击穿，荡出一道深槽。
她半跪着，吐出一大口血，呼吸断断续续，却依旧在笑。
“功亏一篑了......准备了这么久......”
她话没说完，忽然从衣袖里掏出刻着奇怪纹路的黑色石片。
石片一亮——整个废墟的空气像被倒入墨汁。
轰——！
黑雾爆开，眨眼间铺天盖地，那是比怪物死前的怨雾还要更浓的雾。
我刚想追上去，视线被遮住，声音也被掩埋。
等风再一次穿过瓦砾把雾吹散——
云殊已经不见了。
周围，只剩下她逃走时遗落的一缕淡得快散尽的血腥味。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我站在满地冰霜和血迹之间，胸口的伤还在跳痛，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碎裂感。
我看向时雨。
他刀尖撑地，血顺着他的手臂滴到地上，落在冰霜上化出小小的洞。
他抬头的眼神却没有疲惫，只有无限的，被拉长的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
我迈出一步，想走向他。
却没走到第二步，天空突然被撕开。
“轰——！！”
爆炸像从地下升起，把地面震得翻卷。烟雾扑天盖地，我下意识抬手护住眼——
还没看清，腰就被一股巨力勒住。
“唰——！”
我被猛地拖走。
风在耳边尖叫，身体在失重，世界在倒退。
我只看到一道白色影子拉着我狂奔，速度快到脚下一切都成了模糊的灰线。
我的伤口被撕开，胃翻江倒海。
“等......等一下——”
我声音还没完整，血涌上喉咙。
“呕——！”
我吐出来的不是食物，是一大片浓稠的暗红色。
那人停住，抓着我肩膀，皱眉：“你怎么吐血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虚了？”
......这声音。
熟悉到像梦里反复出现过。
我抬头。
白色的影子站在光中，换了衣服。
整齐的白大褂，冷色的灯光，像刚从手术台旁走出来的医生。
她的眼睛依旧那样，却多了一丝近黑一般的静。
我怔住。
“云......殊？！”
她扫我一眼，语气像看一个输液输到一半逃跑的病人：“你这身体，怎么比上次回来时更差了？我又得重头给你调。”
我瞬间后退三步：“你这个妖怪又想对我做什么？！想用我威胁时雨？！”
云殊愣了足足半秒。
然后——她挑眉：“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妖怪的？我不是一直演得很好吗？”
我：“......”
她盯着我，目光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从我脸上划过。
“许若溪......你怎么看起来年轻了一圈？”
她语气忽然变得怪异“你的黑眼圈呢？熬夜留下的暗纹呢？你怎么突然像刚成年一样？”
我脸色僵住：“你胡说八道什么！”
云殊看着我很久，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啧了一声：“你真是......完全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失落到冷静的情绪：“对你而言，这种程度的领域应该轻而易举地突破才是，你曾经突破过无数幻境，怎么这次，却偏偏......不愿醒了？”
我的心被刺了一下。
“许若溪，你在无限世界呆了多少年，你自己知道吗？”
我瞳孔收紧：“......什么？”
她继续说下去，“你在那里变强，突破，杀敌......所有痛苦、所有挣扎、所有死里逃生，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她的语气轻得像在说梦话。
我的呼吸在一瞬间锁紧：“......什么目的？”
云殊慢慢抬起眼，那双眼像被风吹过的烛火，快要灭了，却在最后一刻烧得极亮。
她轻轻吐出那句话：“——杀了时雨。”
世界像被什么东西掐住。
“我怎么可能？！”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胸腔痛得要裂开，“你别再胡说八道！”
云殊只是静静看着我，目光沉得像被深海里的黑暗压出的一块石头，无声，让人窒息。
“你现在这样反应......”她轻轻叹息，像看着一个迟早要在痛苦里醒来的人。
“才是真的可怕。”
我冷笑了一下，“哪里可怕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低头，像是在替我哀悼，轻得像落在棺木上的灰尘，“你舍不得了。你......不愿意醒来。”
我的胸腔像被什么攥紧。
愤怒、恐惧、某种不肯承认的情绪同时炸开。
“别给我洗脑了，”我咬牙，“我不会上当的。”
云殊没有抬头，语气却忽然变得锋利：“那你认真想一想，你究竟哪来的这么多力量？”
我愣了一下。
心底闪过什么，但我本能地避开。
“......是外婆。”我几乎立刻反驳，“是外婆给我的，是外婆供奉的神。”
“别开玩笑了。”云殊冷声打断我，她抬起眼，直直地看进我的瞳孔。
“你的记忆正在合理化一切。”她缓慢而冷静地说。“你外婆在那场事故里，早就去世了。”
我的呼吸一下子乱了。
“不可能......你骗我......”
云殊的声线轻，“因为你现在拥有的力量，不是外婆给你的，不是神给你的，都你无限世界里获得的。”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死掉。
我愣住。脑子轰的一声像被火击中。
怒意、恐惧、困惑、拒绝......乱得像被撕裂的线团。
——她到底在说什么？
心脏撞在胸骨上，痛得发麻。
眼前短暂一黑，连空气都变得尖锐。
我不知道下一秒会从自己嘴里蹦出什么。
世界像被某种力量扯开了一道口子。
疯了。
真的疯了。
就在那一刻——
一道声音切进来。
“在聊什么。”
刀刃破空，空气都被分成两半。
我身体一震，猛地转头。
时雨站在那里。
血，从他肩膀到指尖一路流下来。力量强大，压抑，像雪落在坟上。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
像一座冬夜的山，沉静，不可动摇。
云殊的目光在他一出现的瞬间微微抽了一下。
像被刀光逼退半步。
时雨一步一步走来。
脚步声很轻，却把周围的温度拖得直直往下坠。
他的眼神落在云殊身上，不带一分情绪。
云殊，盯着他好一会儿，再看向我。眼里浮起一种复杂到几乎要裂开的情绪——
恐惧？
不甘？
“……哎呀，您不会也醒了吧，我开玩笑的......两位......百年好合哦。”
下一秒，她抬手。黑色的纹路在她脚下散开，她后退一步，跳入阴影之前，冲我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们会再见面的。”
黑雾如潮水般卷起，把她整个人吞没。
一瞬间，一切安静。
雾散去。
时雨站在那里，血从他掌心滴落在地砖上，目光比风还冷。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不愿醒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