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交之交》月鹞

11、光影

　　谢擎倒也没有骗顾霄之说自己要去上班赚钱的事，他今天确实公司有安排。

　　到达晓之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高修坐在最上座，身上已换上了合身的西服，一派精英的派头。

　　谢擎没有惊动任何人，径自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一旁一个脸嫩的还带着点校园气息的青年看到谢擎一身正装的样子，惊讶的瞪了瞪眼。

　　青年看着上头正在敲打诸人的大老板，低头偷偷的捅了一下谢擎的手肘。

　　“喂喂，你这身西服好正啊，哪里买的，给个链接呗。”

　　谢擎莫名的看向脸嫩的青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定制的西服，一身黑色暗纹的西服包裹着他的身材，确实把他修饰的身姿挺拔，不过他很想掏出镜子看看自己，自己现在变的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吗？竟然会被人捅胳膊？

　　不过他很好脾气的笑了一下，指了指最上方正在说话的高修，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青年盯着衣服的眼神总算移到了谢擎的脸上，一声“卧槽”差点出口，却因为在会议上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只得在心里感叹，好家伙，这张脸都可以出道了。

　　高修的发言到了尾声，“我想请各位记住，晓之做这档节目的初衷不是要制造爆款，只是想为那些有才华的人提供一个真正公平的平台。”

　　“资本家的嘴，骗人的鬼。”青年轻轻嘟囔。

　　谢擎看了青年一眼，青年不好意思的捂住自己的嘴。

　　“现在我们来说说这个大海选出现的几个问题。”高修打开电脑中的PPT，投放在投影仪上。

　　他先是从导演大海选说到编剧，然后制作人，这几个海选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也很好解决，他点了几个分别负责这几块的人，那些人忙点头，记录了下来以便改进。

　　最后他有些脸色不太好的打开了演员大海选的PPT，“我们选择先拿演员来做这个节目，以为演员至少还没有受粉圈侵害严重，但是我在大海选上看到了什么。”

　　他点开一个演员海选的录制视频，正是那个演绎顾霄之最早那部剧角色的那个少年，在少年表演的时候，弹幕上上密密麻麻的一些不堪入目的话语。

　　“说说吧，你们什么想法。”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有个人弱弱的开了口，“这在圈子里是常态吧。”

　　“什么是常态？”高修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这还是顾影帝顾霄之的粉丝，都说他的粉丝最为理智，他也一直会在微博上约束粉丝，但是还是会出现这种辱骂别人不尊重别人的现象。”

　　“那些骂人的都是低龄新粉，”青年在台下委屈巴巴的轻声嘟囔，“知了们才不会做这种事。”

　　“你怎么知道？”

　　低沉的声音在青年身边响起，青年小心翼翼的看向台上正在发火的大老板，才侧了侧身，轻声说，“当然是因为我就是知了啊。我们在外面向来都是不惹事的，大老板就截取的图有点断章取义，他没看到后面我们都有劝啊。”顾霄之的粉丝自称知了，青年说罢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男人再次把目光放回到了大老板身上。

　　青年又偷偷看了一眼大老板，大老板确实长的也很不错，好吧，可能好看的人都是吸引好看的人的。

　　青年心里的腹诽，谢擎自然听不到，他看着最上面的高修，这颗被他从泥堆里捡出来的明珠，在他看不见的那些年里，已经洗去尘埃重新焕发出了自己的光彩。

　　“谁来说说，怎么改变这种现状。”下面的人就好像回到了当年上学的时候，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头低到桌子底下，就怕被上面的老师注意到。

　　高修略略缓了一下情绪，“我们一直在强调我们的初衷，所以我们是不会允许我们的节目里出现这种常态的。不过没关系，就算今天没有结论，我也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嘛，我也欢迎各位畅所欲言。”打一棍子给一颗枣，高修用的熟练无比，“要是有什么好的意见或者建议，晓之内部是有奖励制度的，虽然你们有些人是晓之外聘的，但是现在既然大家一起共事了，晓之的各项福利制度也愿意为大家开放。”

　　有了奖励制度，底下的谈论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要么禁言？”

　　“怎么禁言？信不信你一禁言，他们能吵翻天。”另一人反驳。

　　“其实演员的圈子确实受饭圈影响不严重，你们可能觉得这些弹幕发言都很难看，但比起那些偶像选秀，真的好太多了。”

　　“演员的圈子确实还算好，而且现在的网友都很难讨好，一个个打着言论自由的旗号，却做着不尊重别人的事情。”

　　“其实主要也是顾霄之算是演员行业里流量最大的，所以他那些粉丝就有些饭圈的恶习，但也因为顾影帝对粉丝挺约束，所以至今没有闹出什么事。”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好命还是不好命了，选了演员中流量最大的顾霄之的角色，所以那天弹幕才那么难看，不过他也确实好命就是了，那天海选顾影帝恰好出现在现场，后面这场风波才慢慢平息了。”

　　高修恰好听到这话，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这小子好运到连BOSS都看到了表演，BOSS甚至有几分欣赏……

　　“后来顾影帝还在微博上发了声明，让大家理智对待，还说很高兴自己当年的剧还能被人记得，说自己也希望娱乐圈能注入点新鲜的血液。”

　　“其实顾霄之能出面约束粉丝，其他人为什么不行？”这人的话一出口，就遭到了不少人的白眼，其中有个脾气直的直接说，

　　“有些小明星糊的时间太久了，突然有一天爆了，怕粉丝会流失，就任由粉丝胡作非为也不管，甚至粉丝要求做什么，有些明星也都照着做，网络上俗称‘媚粉’”

　　“那为什么怕粉丝流失？”

　　“因为粉丝购买力非凡，所以现在商业都偏向流量明星，而流量明星为了接代言赚钱，就不会允许粉丝流失，而为了防止粉丝流失，偶像就不会主动约束粉丝，就是网上俗称的‘偶像失声’，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循环。”说话的人语气无奈，谁不想要个干干净净的工作环境谁愿意今天被这个明星的粉丝骂，明天被那个偶像的粉丝骂啊。

　　“那为什么以前的那些人就可以约束粉丝，现在的人倒做不到了？”

　　“因为以前那些人有信念啊，那些人要么是真的喜欢这行，要么就是因为职业道德而已。”

　　“现在快消时代，什么都是朝钱看。”

　　硕大的会议室里，你一句我一句，头脑风暴正在展开。

　　坐在谢擎身边的青年别人说一句，他吐槽一句，只是声音放的很低，只有谢擎听到。

　　“打工人不就是向钱看嘛，明星只是高级一点的打工人。”

　　“能躺着赚钱，谁还辛辛苦苦的夏天拍冬天的戏，冬天拍夏天的戏啊。当然是能糊弄就糊弄咯。反正制作出来的剧又不是让路人看的。”

　　耳边都是絮絮叨叨的吐槽，谢擎不禁想揉额，现在的小朋友都是话痨吗？不过，听着青年的话，他难得的心里起了一点好奇。

　　“你也想躺着赚钱？”

　　“谁不想躺着赚钱。”可能是觉得话有些起义，青年又加了一句，“当然我是想躺着赚合法合规有道德底线的钱。”

　　谢擎失笑，“可是你粉的偶像可是很能吃苦的。”

　　顾霄之顾影帝，顾家太子，能拿到影帝，还是国际上三大奖项之一的影帝，他凭借的可不止是那张脸和那身背景，不，应该这样说，脸和背景只是他的附加项，他真正值得人喜欢的，是他做每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的态度，这就是这个圈子现在所欠缺的——敬业！

　　青年一下子气馁了，“就是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我才更佩服顾顾能做到。”

　　人呐，总是向往一些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不要小看自己，你其实也可以的。”谢擎拍了拍小朋友的肩膀，难得出言鼓励了一句。

　　青年愣了一下，又沮丧道，“哎，可以什么啊，这个圈子这个样子，我这种没有背景的，哪有出头的日子啊。”

　　“《XX培养计划》不就是专门为像你这样的人而制作的嘛。”

　　“我不相信，”身边的男人一时有些沉默了，青年突然有些不知名的心虚，“好吧，是我不敢相信，我怕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你还年轻，或许可以试着相信一次。”或许连谢擎自己也不知道，当他用那张历经风霜却越加坚毅的脸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是有多么让人信服，“让时间证明一切。”

　　那是光。那是当年历经人间冷暖的张黎和高修都拒绝不了的，名为希望的光。

　　或许谁也没想到，这几句短短的对话竟支撑着此刻咸鱼状态的青年从事业的低谷一路走到事业的巅峰。

　　多年后，这位大名鼎鼎的制片人，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在一次采访中说，“我要感谢多年前遇到的那个人，虽然他或许早就不记得我了，但是是他让我看到了一些黑暗前的黎明之光，才能让我一次次坚持到现在。谢谢你。”电视中，已经不再年轻的青年认真的说着这话，“也祝愿您和您的爱人永远开心快乐。”

　　***

　　高修“啪啪”拍了两下手，会议室里顿时再次安静下来，“各位说的都很有道理，既然现在圈子里缺乏信念感，那我们就让他们把这种信念感捡起来吧。”

　　“培养他们的信念感，培养他们的职业道德，让他们不要做失声偶像/演员/歌手。”

　　“粉随偶像，偶像如果先把这两种品德两个字刻在骨子里，那我想所谓的饭圈自然会越来越好。”

　　“良好的粉丝团体是偶像长青的良药，我还要让这句话印在每一个人心里。”

　　高修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掷地有声。

　　“那其他班级呢？”

　　“一视同仁，敬业这种品德，我想应该是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不论行业！好了，请各位制片人们重新交一份节目后期的策划到我这里，晓之会做重新评估。”

　　团队负责人们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犹疑。

　　高修看在眼里，“当然这次事情是我们当时对饭圈的评估不足导致的失误，晓之会给予各位一定的补偿。”

　　众所周知，后期制作策划的待遇不如台前光鲜亮丽的明星，晓之给出的待遇已经算得上是行业内的最高水准了，没想到竟还会有意外收入。

　　甲方爸爸给钱大方，就算甲方想要五彩斑斓的黑，下面的人就算抓秃了脑袋也要想办法做出来。
　　“好的！”坐在地下的人不管怎么想，至少此刻显得无比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