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交之交》月鹞

4、会面（下）

　　谢擎口中的私密庄园建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园林式样的庄园弯弯绕绕，绿竹环绕，内里小桥流水，九曲回廊，包厢与包厢的间距之大，人影绰绰，却是一丝声音也听不见，确实是一处很隐秘的地方。

　　“都是我喜欢吃的，”顾霄之看着侍者端上来的菜，笑道，“你不会是我粉丝吧。”

　　谢擎挽好衣袖，以同样玩笑的口吻说，“土豪粉还是男友粉，选一个？”

　　“谢总性取向竟然是男的吗？”顾霄之的表情很做作的震惊了一下，又故作沉思了一会儿，“那我选土豪男友粉，可以不。”

　　“你这要求有点高啊。”谢擎有些无奈的点点头，“还好，本人不才，稍有小钱。”

　　“噗嗤”一声，顾霄之成功被谢擎逗笑了，“哈哈哈哈，谢总真幽默，你这点要是小钱，那这世界上就没有有大钱的人了。说来谢总一直在国外，怎么这次回国了？”

　　“国外待久了，就想回国看看。”谢擎边说边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凉拌鸡丝放在顾霄之的碗里，“以后应该会一直留在这里了。”

　　顾霄之看着碗里的鸡丝，又看着面前这个好似好无所觉的男人，神色有些复杂，只是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夹起一筷子吃了一口，对面的男人也夹了一筷子放在了自己碗中，吃了一口。

　　两人皆是良好的教养，虽然不至于食不言，但是也在口中吃完后，才又开口说话。

　　“我预计后面会投资一档综艺，不知道顾影帝有没有兴趣？”

　　“商业合作的话，谢总你要找我的经纪人。”

　　“行。”谢擎也不纠缠，“那我这个土豪男友粉有机会可以加一下顾影帝的微信吗？”

　　“能加到谢总的微信，应该是我的荣幸啊。”顾霄之掏出手机，“你说到时候要是那些大佬来问我要谢总的微信，我是给还是不给呢？”

　　谢擎脸上挂着笑，并未回答这句明显是玩笑的话。

　　笑话，顾家太子会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要手机号？

　　谢擎的手机是十年前风靡全球的智能手机——水果4，方方正正的金属边框上是各式各样的划痕，一看就久经岁月。

　　顾霄之看到谢擎的手机时微有些惊讶。

　　“私用手机，懒得换。”谢擎随意的解释了一句。

　　一顿插科打诨，微信也加到了，饭也吃完了，谢擎拎起挂着的大衣穿上身，“我送你吧。”

　　“别，被拍到了，许哥要说死我。”

　　“那我陪你走出去吧，庄园大门有点远，”谢擎也不多勉强，又似无意间问起，“你这经纪人陪你很多年了吧。”

　　“自我复出，许哥就是我经纪人了。”

　　“我好像听说他能力很强？手上就你一个艺人？”

　　“还有几个，他比其他经纪人带的人少。”

　　两人边走边闲聊。

　　“嗯？”

　　“你也知道我是顾家的人，许哥是我爸妈为我精挑细选的经纪人。”

　　“你很信任他？”谢擎的语调有些奇怪，顾霄之抬眼看了下身侧的人。

　　长风衣寸头，黄金比例的身材，顾霄之身高有180，在谢擎身边竟然还差了大半个头。这人竟然这么高？！坐着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

　　“如果你爸妈的意见和你的意见相左，他会听谁的？”

　　“圈内的事情我父母也不太懂，自然是听我的。圈外的事情，如果我父母比较懂，就会听他们的。”

　　“你一直在演戏，你父母不会说什么吗。”这话说的有却是点交浅言深了。

　　“会啊，怎么不会，但是我作为顾家唯一的继承人，享受了二十多年的福利总归也要行使我的义务，”顾霄之一半的脸隐在阴影里，让看看不清他脸上的真实，“你说是不是，谢…si…总……”

　　“你叫我什么？”谢擎脚步一顿，一刹那看向走在身边的人，反应有些大，不复之前风轻云淡的样子。

　　“谢总？”

　　“你刚才说了si。”谢擎看着顾霄之的眼神可怖，似是要把眼前人吞吃入腹，又似有无限哀伤要涌出。

　　“谢总，你有点奇怪，你没事吧。”顾霄之看着谢擎的眼神有些担忧。

　　谢擎略有些狼狈的转过头，微微闭了闭眼睛，才又说，“我以前的名字中有个思字，我还以为你之前认识我，有些激动了。”

　　“啊……”顾霄之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再次说话。

　　一路上有些沉默。

　　走过庭院，大门近在咫尺，但是外面没有任何车辆等待着。

　　“你的车还没到吗？”

　　“不知道，我刚发了微信给我经纪人，我打个电话给他吧。”顾霄之站在庄园门口，掏出手机。11月底的温度已经有点低了，一阵冷风吹来，顾霄之的身子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下一秒，身上就多了一件带有体温的大衣，披在他肩头。

　　“不要生病了。”

　　“那你呢。”

　　“我没事。”

　　话音没落，马路上一辆轿车开着大灯停在了庄园门口。

　　“我经纪人来接了，先走啦。”说着，脱下大衣还给谢擎，几步转进了车内，转过身的瞬间，顾霄之一整天阳光明媚的笑容突然之间消失无踪，他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似乎觉得有些有趣。

　　他坐上后排，摇下车窗挥了挥手。

　　车子一溜烟的远去，谢擎身后有人轻声走到了他身后，接过谢擎手上的大衣，给谢擎披上，“Boss。”

　　“我有点失态了。”情绪控制的不太好，被人察觉到了一些。

　　“BOSS在大明星的事情上一直都显得…有点兴奋……”高修毫无惧色的看着谢擎望过来的视线。

　　BOSS在大明星身上放的关注太多了，多到……其他所有事都比不过大明星的事。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就不能说出来了。

　　“BOSS，有人在查收到拍卖会邀请函的人的姓名和照片。”

　　“我知道了，不用阻拦。”谢擎的神色慢慢恢复平静，“等对方查到后，你让手下的人送份大礼过去。”

　　“再次相见，请多多指教了，诸位。”后面一句话只是动了动嘴唇，几乎并没有发出声音。

　　“明白。”

　　“对了，顾家夫人是不是就要生日了。”

　　“是的，就在下月。”

　　“到时候就以顾霄之的名义把天使之心送过去。”

　　“好。”

　　轿车载着大明星行驶汇入车流中，经纪人驾驶着车辆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顾霄之脸上奇怪的笑容，不自觉的抖了抖，“你又想使什么坏。”

　　“没想使坏，就是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什么意思？”经纪人的神经瞬间警惕了起来，“请你吃饭的那人？”

　　“一个……很奇怪的人。”

　　“嗯？等等，你之前说要和一见钟情对象吃饭？现在你又说他很奇怪？”经纪人的脑袋瓜表示已经听不懂了。

　　“是啊，一个颜值踩中我全部审美的人，对外冷冰冰，对我各种殷勤。”但是又不能很好的控制身上时不时出现的一些复杂到连他都解读不了的情绪。

　　顾霄之顾家太子爷，圈外人不知道，但圈内有点资本的基本都知道，从出道至今，他不知面对过多少送上门的俊男美女，都无动于衷，就连约个饭都约不出来的人物，现在竟然和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吃了饭……

　　经纪人想想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了，哥，你为什么都不让我接综艺啊。”

　　经纪人的手一抖，冷汗刷的爬满后背，但是他开车的手依旧稳稳的，说话声音平静还带着一些嘲讽，“你自己什么性格不知道啊，就你这样，上个综艺得丢多少粉丝。”

　　顾霄之坐在后排，看不到经纪人的神情，只能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经纪人平静的侧脸。

　　“我又不是靠粉丝吃饭的。”

　　身后的视线如有实质，一时间经纪人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喘息声，他又开口问，“怎么，想参加综艺了？”

　　“刚才有人递了档综艺，”顾霄之顿了一下，“就是那个晓之的实际控制人，我今天在和他吃饭，你说人家给我投了这么多高质量的影视剧，人约我吃个饭我还拒绝，以后圈子里怎么看我。”顾影帝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手机，懒洋洋的说。

　　经纪人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只是脑中设定的程序让他还能平静的一问一答，不出差错，“人家又不是为了你投资的，人家就是干这个的，你不也给那晓之赚了不少钱。”

　　“也是。”

　　经纪人从车内后视镜看到顾霄之很无趣的望着窗外，似乎不再有交流的兴趣，刚暗暗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就听到小祖宗突然的开口。

　　“哥，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一个姓谢的人？”

　　经纪人反射性的看向车内后视镜，却陡然与顾霄之的目光对上，许大经纪人毕竟不是做演员的，反应没那么快，眼中的慌乱被顾霄之捕捉的一清二楚。

　　“你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我这个经纪人又不是过目不忘的，怎么可能记得清楚。”经纪人的口吻依旧平淡如水。

　　“不过我听你父母提起过，你以前有个姓谢的好朋友，很好的朋友，后来那个朋友突然消失了，你都难过了好久。哎，你父母都不让我在你面前提起这个姓，你刚才突然提起，我都被你吓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怎么不记得还有一个姓谢的朋友？”

　　“你那时候还小，小孩子么伤心过，过段时间也就忘了”

　　“那个朋友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你父母没说，就说是一个姓谢的朋友。”

　　“哦。”

　　后排又没了声音，这次经纪人可不敢在乱看后视镜了，只希望快快到地方，把这个吓人的祖宗给安全送到家，再不到家，他觉得他的小命都要去了半条。

　　“行了，你家到了，”经纪人的车子在一个高档小区停下。

　　“谢谢哥。”顾霄之开门下车，乖巧的朝着经纪人挥手，而后才走进了小区。

　　看着顾霄之淹没在路灯下的身影，经纪人这才轻输出一口气，11月的天，他却只觉得他背后的一身冷汗，不，不止，后背，还有手，他看着自己正在不住颤抖的手，拿起副驾驶座的手机，按了一个号码。

　　“喂，小许啊，怎么了，是霄之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沧桑的声音。

　　许谦一片空白的大脑这才回神，刚要说顾霄之不对劲的事，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咽了回去，“顾总，打扰了，是这样的，霄之刚才问起综艺的事情，我看他好像对综艺也挺赶兴趣的，想着如果有什么好的，霄之或许可以上一下。”

　　“只要不是那种节目，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的，顾总，我就是这边告知您一声，那就这样吧，不打扰了顾总休息了，顾总再见。”

　　“嘟”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许谦整个人都瘫在了驾驶座上。

　　“咚咚“窗子突然被人敲了两声，许谦刚放松下来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他摇下了窗，是小区的保安。

　　“这位先生，这边不能停车。”

　　“哦哦，这就走。”许谦手忙脚乱的发动了车子，缓缓驶上了马路。但是他的脑中不停歇的闪过十年前的画面。

　　一会儿是顾霄之在综艺上痴缠的画面。

　　一会儿又是那个小明星垂头哀伤恳求的样子。还有顾霄之躺在ICU生死不知的模样。

　　顾大明星当年看上一选秀出来的小明星，在小明星的综艺上各种痴缠，人家小明星当时因为一张脸圈了无数颜粉，当年两粉圈水火不容，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对面身上泼，后面好不容易cp粉慢慢多起来了，大家开始接受了。

　　“砰”一下，一场车祸，失忆了，他还记得小明星在几天以后才来到医院找顾霄之，但是他当时本来就不喜欢顾霄之因为小明星搞得自己如此狼狈，最后竟然还进了ICU，他当时气疯了，看到小明星找来，就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即使他看到小明星脸上被雨水泡肿胀的伤口，他都没有丝毫口下留情。

　　后来顾霄之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等半年后，他才从别人的嘴里听到那个时候那个小明星到底经历了什么，当时他来找顾霄之，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可惜，他后来再去打听这人的时候，这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不能想，想多了，良心受不了这谴责，要致郁的。大明星倒好，一场车祸一次失忆，就感觉把身上的烦恼麻烦都带走了，这几年事业顺利春风得意，惯的这人越发不像话了。

　　顾霄之那句问话，也不知道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霄之回到家，清冷的家里没有一丝烟火气，他打开热水器，洗完澡，看着镜子中修长完美的身躯，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英俊的脸上，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下一瞬他突然歪头勾唇，扬眉一笑，带出一些与白天完全不同的邪气笑容。

　　“今天的纯情美少年人设，完美。”

　　走出浴室，顾霄之往床上一躺，翻身拿过手机，打开微博app，刷来刷去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复又打开微信界面，他看着置顶的某个黑色头像，头像真就一片黑，没有任何图片或者其他色彩，他点开头像，昵称是xq，直接是名字的首字母。

　　顾霄之又点开谢擎的朋友圈，他看到朋友圈只有一行字：朋友圈仅展示最近一年的朋友圈。这位大佬竟然一年没有发过朋友圈。

　　“年纪轻轻的，竟然是个老干部吗？”顾霄之想了想谢擎那张看起来很匪气的脸。

　　他退出朋友圈，又看了看谢擎的微信修改界面，点进修改备注里面，打了谢擎两个字，又歪头想了想，重新删除，输入：神秘土豪。

　　看了一会儿，他又点开神秘土豪大佬的主界面，看着对方纯黑色的头像，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把自己那自拍换成了纯白色头像。

　　“不知道谢大佬能get到不。”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一阵振动，谢大佬发来了一条微信，【到家了吗？】

　　顾霄之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些许，【到了，你呢。】

　　神秘土豪：【刚到，洗完澡，打算看会儿综艺就睡了。】

　　我爱演戏天下最棒：【你还会看综艺？震惊脸.jpg】

　　神秘土豪:【不看睡不着。】

　　我爱演戏天下最棒：【什么综艺？这么好看？】

　　神秘土豪:【我们恋爱了。】

　　我爱演戏天下最棒：【你竟然会看这种？】

　　【为什么不会。】谢擎坐在沙发上，电子屏幕上放着的那个人正好是半小时前才分开的顾霄之。

　　当年华国同性恋法案通过，网上哗然，于是《我们恋爱了》这档综艺的节目组正好想借着这个法案，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于是就找上了一个没有什么实绩，刚选秀出来的小明星。

　　我爱演戏天下最棒：【我以为你们这种分分钟几千万的大佬，都是看的什么新闻联播、经济论坛什么的。我爸就是的。】

　　电子屏幕上正好放到青涩的小明星低头做菜，风光霁月的大明星站在一旁，垂首看着小明星，夕阳的余晖撒进厨房，一切美好的不真实。

　　“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候，光就有了爱你的形状。”

　　谢擎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中的少年刻意压低了声线，深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而正在做菜的少年则偷偷红了耳框。

　　【睡了，你也早点睡吧。】谢擎突然就没有了继续聊天的兴趣，微信回完这话，，目光在对方头像上定了一瞬，手机关机往旁边一扔，靠在沙发上，抽出一根烟，一边拿在手中把玩，眼睛看着大屏幕中的综艺，一眨不眨。

　　【晚安。】顾霄之回完，等了一会儿，见谢擎不再有动静，退出微信。

　　他并没有点开视频app，而是点开搜索软件，搜索《我们恋爱了》，他一条条往下翻，网上都是一些当年网友的评论，和其他恋爱类综艺的评论差不多，没有什么心意。他看了几页，没有看到值得自己在意的东西，便关了搜索软件。

　　“总觉得有些深意，难道是我想错了？”临睡前，顾霄之看着房顶，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