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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排球 你 ...

  •   从金子夏来有记忆起,她就生活在青森的老屋之中。
      家里祖上是当地有名的地主,在若干年的颠沛流离中陆续变卖土地,等到他们这代,仅剩的田地不足以支撑他们成为很大的供应商或是农户,只依傍着不多的土地维持着普通的生活。
      即便如此,夏来依旧能够在山野间快活的成长。她跟着哥哥上山掏鸟窝、摘野菜,也跟着身体还算硬朗的爷爷下河沟里摸鱼,那时她向爸爸妈妈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大城市哦!高楼大厦什么的感觉好恐怖哦,我只要一直在爸爸妈妈身边就好了!”
      结果到现在,她反而是第一个走出山村,来到大城市东京的。
      家里过去有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实在很旧了,看不多长时间就需要上屋顶调整天线。这个工作多半是由秋名去做,为了不麻烦哥哥,夏来一向很少打开电视。
      八岁的夏天家里换了一台崭新的电视当做她的生日礼物。夏来时至今日依旧记得撕下塑料膜时的欣喜,打开电视后,自己可以毫无顾虑的看排球比赛转播,不需要再喊哥哥上屋顶调整天线或者是听不清电视的声音,她舍不得离开,当晚甚至要睡在电视机旁。
      后来她才知道,即将升入初中的哥哥一直想要一辆新的自行车,为了买这台电视他放弃了自己的生日礼物。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毕竟我们家是在夏来出生以后才突然急转直下的,我还算过过四五年好日子呢。”秋名笑着替弟弟挑出鱼刺,安慰地揉了把夏来的头发。
      中学时秋名加入了县里中学的排球部。每周末回来时,就把自己全部所学都教给夏来。
      三年时间,他们打坏了不下十个球。

      东京一月的清晨气温尚未升高。在室外呼出一口气时,会化作白色烟雾不断向上,在空气中消散。
      夏来提起鞋跟,又踢了踢鞋尖,轻轻推开宿舍的大门。
      长夜未明,拂晓的光亮从地平线缓缓升起。操场上棒球部和一些运动社团已经开始训练,她沿途跑过去,和一些认识的同级或是前辈打了招呼。
      今天是乌野对阵稻荷崎的比赛,对手有著名的宫兄弟和全国第四的主攻手尾白阿兰,大多数人觉得这场比赛稻荷崎胜券在握,但昨晚梦见童年旧事的夏来就莫名有种预感,乌野一定会赢,而且不止一场。
      清晨是夏来觉得东京最像老家的时候。她搓了搓手,等在红绿灯前。她准备跑去赛场,时间足够,也可以弥补今天缺席训练的生疏。
      想到即将见到日向翔阳和他的扣球,她的心中无端腾起一股兴奋。
      乌野的观众席上陆续坐满了。夏来不自在地挤在前排,一旁的婆婆热情的给她倒茶,另一旁的大叔又问她吃没吃早饭。直到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向她走来,问道:“你不是宫城县人吧?选手?”
      夏来想了想,点头答:“是的,我是枭谷学园女子排球部的成员。”
      男人微怔,问道:“你是来给谁加油的?影山?月岛?西谷?还有别人吗......坐在我们这,应该不是稻荷崎的支持着吧?”
      少女捂嘴轻笑,高高竖起的长马尾跳动着。
      “都不是,但我确实是来给一个人加油的。”她说道,“他这场比赛一定会很耀眼。”

      如大多数人所预料的那样,这确实是一场苦战。
      不过好在最后的结果是众望所归。
      日向翔阳从高度集中的比赛中抽身,抬起头向一直支持着他们的观众们致谢。
      他一眼就看到了金子夏来。
      她那头如瀑的黑色长发随着她激动的鼓掌而晃动。她略黑却引人注意的精致容貌使她在众人之间一下撞进翔阳眼里。
      翔阳的脸上浮起一片薄红。
      他向观众席鞠了一躬,给所有观众,也给金子夏来。

      走下场地后翔阳几乎立刻瘫坐在地,高强度的运动使他浑身无力。可惜他没来得及颓废多久,夏来的身影从走廊一侧转过来。
      翔阳立刻站起来,背脊贴在墙面,像个整队中的军人。
      夏来下巴微扬,包裹在运动服里的手臂随走动而摇摆。她径直走向翔阳,向周围的前辈鞠躬问好后,转向了盯了她许久的翔阳。
      “我就说吧,你一定会赢的。”她歪头笑道,“我说话还是很准的。”
      翔阳想起昨天山口的话,情不自禁地看向她的眼睛。夏来的瞳孔在灯光下呈漂亮的琥珀色,像是一汪水澄澈的晃动,倒映出他的脸庞。
      夏来的全部实现都聚焦在日向翔阳身上,那么赤诚、那么灼热。翔阳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当了机,有些工作无能。
      “日向同学,要走了哦——”谷地仁花提醒道,“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是音驹呢!”
      翔阳点点头。他再次转向夏来时,少女正用手帕擦拭着额角的汗。
      ......该怎么说呢。
      日向翔阳艰难的想。他过去十五年多的人生从来没遇到过眼前的问题。
      客观上来讲,金子夏来确实是不输于洁子学姐的大美人。优越的身材条件,在运动系少女中少见的漂亮长发,虽然皮肤略黑也不如其他女生看上去那么细腻,但这都无法阻止她只要站在那,过路的少年们就都会将视线聚在她身上。
      可她好高哦,比自己还要高五六公分。
      翔阳不甘心地看向夏来的头顶,心想自己一定会超过她。
      两人一同开口。
      “我有话和你说!”
      “我有些话想和翔阳讲。”
      两人对视间微微一愣,随即又说道。
      “夏来同学先说吧!”
      “翔阳你先讲。”
      夏来哈哈大笑,翔阳微红着脸,问:“明天......夏来同学还会来吗?”
      “唔,可能会,可能不会。”她想了想,回答,“今天已经逃掉训练了,恐怕今明两天都很难再来了。抱歉。”
      她双手合十,低敛神情,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翔阳。少年的心跳漏了一拍,仰头干巴巴地喊:“这、这样啊!没关系的!等我们打进决赛,夏来你一定要来看!”
      “我会的。”
      夏来应允。她转了转眼睛,又说:“我的话,是想说......”
      她突然收声,安静了片刻,然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
      “果然还是等翔阳回宫城前再说吧。”
      日向翔阳愣了愣。不过他却握紧拳头,激动地说道:“那我一定会再多赢一场,让夏来晚一点说!我们约好了哦!”

      虽然做下了那样的约定,但投入训练后的夏来完全把个人情感摒弃在外了。等她回过神,已经是第三天傍晚。
      体育馆里一片死寂。部员们或趴在地上,或坐在地上小声交谈。夏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汗水,一边打开手机,发现距离那天已经过了两天。
      嗯……好像忘记了什么。
      “欸,乌野输给鸥台了啊……”
      队长看着从正在赛场的记录员那里传来的信息感慨道,“我还以为他们这次绝对会进四强的。”
      夏来连忙凑过去,急切地问:“哪所学校输了?”
      “啊,是乌野。”

      想起来了。
      自己与日向翔阳约定,在他离开东京前会向他说出那句当时自己没能说出的话。

      她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是好时机——多半是不算的,刚刚输了比赛的翔阳或许并不想见到自己,男生一向喜欢掩藏自己狼狈的模样,哥哥就是这样。
      有了这样的想法,夏来的动作迟缓起来。她将水壶靠墙放下,准备去发两个球热身。
      “欸,他们说好像是和金子你关系很好的那个小个子副攻手生病退场才会输掉的。这么紧要的关头,好可惜啊……”
      少女的脚步刹那间停下。她掉转鞋尖,运动鞋划过地面,发出尖利刺耳的锐响。
      夏来抿了抿唇,手腕下的血管不停跳动,她粗重地喘息着,花了三秒时间做出决定,将毛巾扔进迎面走来的结衣怀里,喊道:“抱歉!今天剩下的训练我请假!”
      她以最快的速度乘上校门口的巴士,车辆驶过路面,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半途中手机开始震动,掏出来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根本没人找自己。
      在公交车上的过程十分难熬。她数不清自己经过了多少个红绿灯才到达体育馆,又被告知乌野的队伍已经离开。
      几天前的记忆被夏来挖掘出来。日向翔阳走进去的那家民宿离体育馆并不算远。与公交车错开,她活动脚踝和手腕,决定跑过去。
      周围的景色她在来东京的第一天就看过。那天她得知全国大赛就是在这座体育馆举行的,坚持从体育馆门口跑回了枭谷。
      她那时说,自己一定、一定有一天,要再次跑过这条路——她希望是夺冠的那天。
      不过此时,为了追寻日向翔阳,夏来再次起跑,这样的话大约也不算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毕竟翔阳就是自己想要追求的冠军,就是她永不落幕的太阳。

      夏来推开民宿的障子门,气势汹汹地走进去,扶着门气喘吁吁地盯着房间里一边痛哭一边大吃的少年们。
      大家的动作都僵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来人,又不约而同地放下碗,擦了擦嘴。
      “翔阳在哪?”夏来问道。
      良久没人回答,她又重复了一边:“日向翔阳在哪?他还发烧吗?”
      不怪乌野的众人,夏来现在实在有些狼狈,泥点溅到她的小腿上,打球时编起的麻花辫也松松垮垮,像个逃婚的新娘。
      坐在正中的乌养教练清了清喉咙,指向楼上:“他和小武老师在房间里呢......我想应该不烧了吧。”
      夏来低头道谢,快步上了楼。
      民宿的二楼静悄悄的,没亮一盏灯。夏来站在门前,听着房间内少年的抽噎和细碎的声响,半晌,扣响了门。
      “请进。”
      陌生的男声传来,夏来猜测,是他们口中的“小武老师”。
      她低声默念“打扰了”,随后推开了门。
      日向翔阳将自己埋在被褥中,只露出上身,泪流满面地吃着碗里的饭。
      见来人是夏来,他的动作一顿,定定将视线上移。
      武田老师适时的说“你们两个慢慢聊”,起身离开。随着房门的落下,漆黑寂静的和室里只剩下夏来和翔阳两个。
      他们一高一低地对望着,竟然不知道谁先开口。
      随后,翔阳噗嗤一声笑出来。
      “夏来你、你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来不知道翔阳在笑什么,她此时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男孩疲惫而憔悴,全然不似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在床褥旁跪坐夏来。她听见自己的心在喧嚣,她心底的恶魔在质问她:“你真的以为他在乎你吗?别自作多情了——”
      不,不,不是这样。
      夏来呼出一口气。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天都会想翔阳吐露自己的心声。
      八月到一月,不过半年时间,少女的初恋如同滋生蔓延的藤蔓,使她难以割舍。
      “我是来兑现自己的承诺的。”夏来的声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落在翔阳耳朵里,“我说过,你要离开东京时,我会对你说些话。”
      翔阳将碗放了下来。他已经不发烧了,可为什么心跳的如此剧烈,体温再度飙升,就仿佛、就仿佛他站在球场上摇摇欲坠时的感觉再度回到他的身体。
      翔阳花了一会功夫才迟钝地认识到,原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叫做“紧张”。
      不同于上球场前的腹痛,而像是有一只手抓紧了他的心脏。
      “我当然记得——请讲!”他的声音拔高,尖锐地响起。
      夏来露出一个柔和的表情,樱唇轻启:“我啊,喜欢翔阳。”
      少年的脸登时红透了,却没有夏来意料之中的惊讶。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翔阳的笑容也好,对排球的热爱也好,一次次的激励了我……让我幡然醒悟,感慨,啊,我果然是喜欢他吧,而且已经无法再忍耐了,所以我一定要告诉他。”
      少女的声音很轻,翔阳张了张口,却没出声。他侧身端起水杯,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说:“我知道哦!因为我——”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夏来。他凝视着那双在黑暗中熠熠闪烁的双眸,咽了口口水:“也很喜欢夏来同学……”
      这确实是金子夏来意料之外的答案。她也确实表露出来了适度的惊讶,随后捂嘴轻笑一声:“这样啊……”
      “不过我想,翔阳并不想和我交往吧。”夏来说完后察觉措辞似乎不大严谨,解释说,“我是觉得翔阳你……会想把精力更多投入到排球上,对吧?”
      日向翔阳默不作声,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排球和金子夏来此时像一道他怎么也做不出来的英语题,摆在他面前叫他选——这除了折磨人,还有什么意义?
      答案当然是他选不出来,也不想选。
      “夏来同学,你说这种话就很不负责。”日向翔阳少见地板着脸说道,“排球也好,夏来同学也罢,这两种东西怎么能放在一起做比较。”
      少年脸上坠着两抹酡红。
      “所以——不管是排球,还是夏来同学,我、我……”
      翔阳狠下心一般,闭上眼睛喊,“我都不想放弃!”

      “嘭——”
      一声巨响,夏来进来时的那扇障子门猛然滑开。
      原本在一楼用餐的各位前辈此时都聚集在房门外,纷纷尴尬地错开视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排球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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