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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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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那双从来含笑的桃花眼望向时澍不再是探究戏谑,充满震惊。
时澍早已放下笔,两只手的手指搅在一起又分开:“公子大恩无以为报...”
“停!”风萧抬手慌乱打断他的话,生怕下半句是要以身相许,却忘了手中还扯着他的头发。
时澍被扯得痛呼了一声,顺着他手中的力道倾身过来。
风萧还以为他是要倒在自己的身上,吓得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后腰被扯到他的脸色更为扭曲:“你、你不要过来啊!”
“少爷!怎...么了...”
元宝听到声音推门进来,刚掀开珠帘他顿住脚步,不知该不该上前去。
时澍大师一只手捂着头发,一只手撑在床边,柔顺的银发落在他们家少爷今日黑色的纱衣上,蜿蜒的曲度融合在纱衣上像顶好的银线勾勒的花纹。
他家少爷手中还握着大师的一缕银色发丝,这画面怎么看都是调情。
两人都未在意他的出现,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元宝默默放下拨开帘子的手,又退了出去。
他发誓,在大师在里面的时候他再也不会进这个屋子,就算少爷叫破喉咙他也不会进去。
时澍也很奇怪风萧的反应,他也很想不过去,但头发还在风萧手里,他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公子,你放开我的头发我就不过来了。”
风萧赶紧丢出手中的发丝,留下几根被扯断的在他的指缝中,他疯狂甩着手,把那几根甩出去。
猛吸了两口气,他知晓时澍说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但乍一听到还是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想到一个男子嘴里说这种话就头皮发麻。
雨陆陆续续连下了小半月,一开始几天只是小雨,后面越来越大,变成暴雨,许多田地都被淹了,离水近的村子也被淹了不少。
夏季的雨水变成了天灾,夺走了不少人的生命,一时间镇子外挤满了失去家衣衫褴褛的百姓。
风家是镇上有名的富户,自然少不了捐赠,在城外搭了个施粥的棚子,还出银两和人力建了个难民庇护所,有个可以睡觉遮风挡雨的地方。
风家府上的人一大半都出去帮忙,连时澍都是早出晚归的。
风萧的伤好得很快,这会已经可以坐起来走动两下,只要不大动作牵扯到伤口便可。
“少爷,用膳了。”元宝拎着饭盒进来时几乎浑身湿透,脚下在地板上晕出一摊水迹。
风萧手扶着窗边,注视着外面的雨水,倾盆而下,院外的海棠被打的一片零碎。
风萧眼睛眯了眯,真是一场好大的雨。
饭后元宝推来个木质轮椅,外观打磨得十分精细,椅子上铺好了软垫轻纱,靠背后方特意避开了风萧坐下来那处伤口的位置。
元宝扶着风萧坐上去转了两圈:“怎么样少爷?”
风萧点点头:“不错。”天天在床上躺着都要长毛了,现在好了些不能大动作不过总算是能出门转转,不过可惜,他望向窗外的雨帘,下了这样大的雨。
雨虽大,但炎热的天气却并未有丝毫改善。
元宝帮风萧挽发,说着听来的外面情况:“方才取饭时听采买的小厮说城外的村子几乎都被淹了,现在城外遍地都是哀嚎的百姓,死了好多人。”
风萧手中翻弄着早已做好的启蒙书籍,时澍这段日子却没来过,像他这种心怀天下的和尚,这些天定是奔波于救人。
“唉,生死有命,这天灾着实是没有办法。”元宝手上动作麻利给风萧的头发在身后草草扎了一下,絮絮叨叨说着。
“不过我听说县令大人在准备向天祈福,让神仙们快停了这雨。”
风萧翻书的手一顿,嗤笑了一声。
元宝推着风萧在屋外浇不到的檐下走了会,现下的雨似是较之前小了些。
风萧指尖在书皮上摩挲几下,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雨上,元宝推着他在廊下走着:“听说这几日在斋戒,明日就要祈福了,可惜少爷你现在还伤着,不然我们可以去看看。”
“那你推我去不就行了。”风萧扬起眼皮淡淡说道。
元宝一惊:“这么大的雨,要是人多万一再撞到少爷...”
风萧斜睨了他一眼,十几岁的少年心中的想法他一看就知道,明明自己想去得很:“那就再带两个小厮护着些,我也在屋里待腻了想出去看看热闹。”
元宝面上纠结之色褪去,雀跃说道:“那我多喊几个人,保证让少爷淋不到一点雨。”
风萧不用再窝在床上,精神头不错,一下午让元宝推着他到处走,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床上躺着,他要去看祭祀肯定得起个大早,晚上他打算早早睡下。
闭眼之前他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启蒙书籍,时澍这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已经好几日没看到他了,中午没睡他很快就进入梦乡。
次日的雨小了不少,祭祀不能穿的太花哨,元宝也是知道的,从风萧的衣柜里挑了件白色银纹的锦缎长衫,袖口处的仙鹤图样栩栩如生。
元宝捧过一堆饰品匣子叫风萧挑选,他捡出一串白玉环自己系在腰间,正好和他头上的白玉簪相称,打眼看去如瑶林玉树,谁看了不叹一声顶顶好的少年郎。
廊下两个小厮两个丫鬟都在候着,元宝给风萧推出门的时候两个丫鬟就撑起了伞,生怕风萧浇到。
风夫人听说风萧伤还未好全就要出门时极力阻止,可这么长时间风萧确实没出过门,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今日还算小点,怕他在家憋坏了,风夫人拗不过他也就同意了。
不过依照风夫人的意思,算上元宝五个小厮丫鬟是万万不够的,风夫人大手一挥就点了十多个人,可家中实在是腾不出人手,这才叫风萧逃过一劫。
小镇子并没有专门祭祀的高台,往日里都是在河边祭拜,尤其是这雨水之事,他们觉得是河里的龙王不高兴了,才降此灾祸。
风萧到的时候极已聚集了一大片人,这是关乎自身的大事,几乎能来的百姓都来了,给龙王展现足够的诚意,免了这场灾害。
连续不停下雨,河床上涨不少,此刻河边摆着宽大的供台,猪牛占了大半张桌子,那位有些年迈的仙灵手上捧着香,虔诚的下跪,嘴里念念有词。
“小官是慈川县县令,近日县中连日下雨,庄稼被淹,百姓流离失所,不知是何处惹怒了龙王,还请龙王慈悲莫与我等凡人见识,高抬贵手免了小县的责罚...”
他身后的百姓也都随着他叩头的动作跪下,祈求着神明能看到此方苦难,为这些贫苦百姓化解一二。
天空暗沉沉的,风萧没有靠的很近,他在远处较高的位置,身侧的小厮举着伞没有让他湿到一点。
“那是谁?”风萧视线落在下方站在县令旁的人,他脸上带着面具,身上穿着宽大的祭服,手上拿着木剑舞得生风,时不时大喝一声什么。
元宝没事就听采买的小厮说外面的八卦,立马就答道:“听说是叫玄虚真人,最近他的事传的很神,就是他提出要祭河神,平水患。”
纯属胡扯,风萧眯了眯眼,这条河里什么都没有,这倒是有些奇怪,若是单纯为了富贵,这神棍怎敢骗到官家头上,若是这雨不停,岂不是很容易就戳穿了他的谎言。
这县令也是没法子了,病急乱投医,要是这雨接着下县里也要保不住,这边在祭祀,那边还有一部分人在修高堤坝。
风萧望向那边时被一抹白吸引,他挥了挥手示意给他往那边推进些。
时澍身上不是那件僧袍,不知道哪里来的衣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早已被泥水打得脏乱,那头银丝湿漉漉贴在脸上,面上遮眼的白纱都好几个泥点,背上拴着一头猪,踏着水面向岸上人多处飞奔。
元宝给他推进了他能听到那些百姓欢呼:“谢谢大师救猪之恩。”
“大师大师还有我的牛。”
“还有我家的狗。”
“我家三只鸡。”
“我还有两件新做的纯棉衣裳。”
...
岸上失去家园的百姓本该是灰沉沉的颓败模样,却此刻眼中都是光得望着时澍,希望这位身怀不凡本事的人能为他们寻回失物。
时澍把猪放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那遮眼的面纱弄的更脏了些许,对着他们点点头:“大家放心我都记住了,我一定尽力给你们找回来。”
说罢他又脚下踏着水面又奔向水中,细看去着应该是个被淹没的村子,还能看到水面上漏出的黑色房盖,时不时在水中飘过的锅碗瓢盆。
风萧此时已经来到这群百姓身边,他衣着华贵,两边还有小厮丫鬟随行,周围的人们下意识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止住了说话声。
“各位不必紧张,我是风家次子,因前些日被妖怪抓走受了重伤,赈灾时未曾出力,今日祈福便想着过来尽一份心意。”
他脸上的笑意太有欺骗性,加上此次灾祸大家都是知道的,风家出了很多钱,城门口那遮风挡雨的避难所也是风家建的,门口发放粮食的也是风家人,听到他的身份,众人脸上都带这些感激之意。
“原来是恩人家的小公子,风家大恩,我们没齿难忘。”
有一老者开口说道,而后便要下跪,风萧赶紧伸出手拦住那老者:“老人家不必行此大礼,大家有难理应帮衬一二。”
老者浑身脏污,染黑了风萧白衣的袖口,老者见此拘谨站在一边,不敢动作。
风萧却浑然不在意,笑着对众人说:“各位不必拘谨,我也是在家中憋坏了出来看看能不能帮衬些。”
风萧问了众人避难所住的好不好,缺不缺什么,还有什么需要,回去风家再准备,见他真的没有富人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众人也逐渐卸下心房,随意起来。
“我将近一月都在家中,不知这位玄虚真人真如传言一般如此厉害吗?”
装神弄鬼到他脸上了,这什么狗屁真人要是真是拜个河神雨停了,那定是这雨也是他做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