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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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魏-2
时间缓慢流逝，四周静悄悄地听不到其他声音，不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的，我知道。
但，我不太懂抓了我的人类想得到什么。
他们或许在商量对策，如何得到我身上蕴藏的能量。又或许在争吵不休，该如何报复我，才能让我也体会那些已故的人所遭受的伤害。
不排除两者皆有。如果他们真的那么想的，那么我会干脆利落地弄死自己，和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告别。
至于和解。
——做梦去吧！
没人管我，我开始认真打量周围的环境，墙壁的颜色，武器和监视器的位置，脖子上控制器的结构……
这间牢房除了我之外，不存在其他生命。
我还是可以使用异能力的，如果选择战斗，关押我的人自然无法从我的身体里得到任何好处。
可他们打算耗多久呢？
时间久了，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令我感觉困倦乏力，最糟糕的是温度越来越低了，沁入骨髓的冷冽，从鼻腔里呼出的气体化为水雾。
肚子有点痛，但又过一会儿，就没有感觉了。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身体虚弱得不行了，大概率被注射了药物。
休息，必须得节省体力。
在见到那些人之前我的处境非常恶劣，但我确信他们还不想让我轻松死掉，只是还不想那么轻松地放过我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好受一点 ，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能对这具身体做主了。
细长的手指开始移动，大脑接收信号，那是温热柔软的触感所带来的舒适体验，我摸了摸自己的软骨关节，没有受伤。
真难得！他们居然没有打断我的手脚，切断我的韧带，撕开我的肌肉……不过也拿走了一部分身体组织。
这群人类和牧神是如出一辙的家伙。
思维发散，不免想到了些不开心的事情。
但现在这样真好！就算是被敌人困住也挺好的！起码生死能做主了！
我靠着墙，顺从心意阖眼，心里多了几分惬意。
骨头很硬，血肉很软，呼吸之间都少了压抑。
缠绕着我的大手断裂，剩下半截狼狈的躯壳，牧神死了。
我再度睁开眼睛，好奇的目光瞟向弯曲蜷缩起来的脚趾，多么奇妙的身体反应。
如果此刻有人能告诉我下一秒就会死去，我想也是值得的，起码我自由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都要僵硬了，空旷的空间响起一阵电子轰鸣声。
一名穿着得体制服的高个子男人踏着沉重的脚步声走进来，鞋跟落地声不同，但很有节奏感。
踢踢跶跶的，给压抑的牢房增添些许生机。
他站在关押我的牢笼面前凝视着我，眼神冰冷，深不见底，给我带来要吞噬掉我这个怪物的既视感。
四目相对，寂静的空气中，似乎有战场爆炸的硝烟味道弥漫开来。
我想那不是我的错觉，因为我的确闻到了一些微妙的气味。
火药的味道，还有消毒水的气味，他进来之前或许在战场，来见我一面还要消毒吗？
在我又要走神时，男人叫出我的编号：“黑之十二号。”
身体条件反射地僵硬起来了，我心里滑过不悦的情绪。
【黑之十二号】是牧神给我的编号。数字12，意味着在我之前应该还有123456789，10，11……任谁都不会高兴起来的。
我想如果现在弄死他，接下来敌人会怎么办。
不会放过我，所以还是别想了。
但我讨厌面前这个恶意满满的男人，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发现这一情况。
他不再开口，我也懒得搭理这个家伙，寂静再度降临，我开始胡思乱想自己的人生。
身为第十二号的我从没见过在我之前的实验体，他们是被抛弃的失败品，没有机会活下去，可这不一定是坏事。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他们幸运地躲过了纷扰，不用感同身受我这个成功品经受的压力，更不用体会身不由己的滋味。
我很快回过神来，一动不动地看着男人，用冷淡的态度面对施加负面情绪的敌人。
其实就从现在来说，他们也比我幸运太多了，都不用考虑未来什么的，更何况眼前这个来意不明的人类男性。
可面前这男人光叫我的编号不说意图，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难道觉得我会傻乎乎地问他：你们究竟想对我做什么吗？
要知道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啊。如果他不说要做什么，一直沉默着，那……我不回答也没毛病。
虚度光阴的人又不只是我一个，急什么急，反正人都得死，早死、晚死、憋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坦然自若，冷静得像是一块石头，不带任何感情去凝视着那双晦涩难懂的眼睛，十分看不上隔着防护栏对话的男人。
他那点的厌恶与杀意，对我来说轻如鸿毛。
和我比耐心，那一定是他输。
“呵！”男人嘴巴微张，喉结上下滑动，喉咙里挤出一声沙哑的冷笑。
我无动于衷，他却沉不住气了，扬起干净的下颌线，脸上挂着倨傲的表情，十分不屑地看着我。
这家伙有什么好得意的，单打独斗，他和那些家伙一样废物，不过是生来是个人罢了。我总结一下。
下一秒，他的语气冷淡到有些刻薄：“你不过是牧神的杀人机器，看门犬。”
“无父无母，不受任何人期待，违背人伦道德来到世界，如同一只见不得光、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恶鬼。”
说到这里，男人停顿住了，微眯起眼睛，试图通过眼神凌驾在我之上。
我真想扭断他装满红白积液的脑袋，碾碎他那两颗幽暗无光的眼球……看看他有没有勇气面对死亡。
男人冷酷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继续评价我无用的人生，“你永远不会成为人类，也不用妄想自己能够融入社会。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
“你的主人牧神，他用几千行的代码制造了你。”
“而你如他所愿只会按照指令行事，机械地掠夺走他人的生命。”
“血腥的杀戮，无尽的恐怖，你们给无辜的民众带来如临深渊的绝望和痛苦……你本来就该被凌迟千万遍的。”
好长好长一段话，我需要费力气理解他的意思，大概就是——你该以死谢罪，你怎么敢和人对视，肮脏的东西。
我眨眨眼，残垣断壁的景象在脑海中翻涌出来，心里没有丝毫恐惧和负罪感。
无畏地望着他。即使我什么都没说，可我的态度表明一切。
——人类，你说的那些很重要吗？
男人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异常激动，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慨，不再压抑着潜藏的杀意。
“我想，你一定觉得这不公平，明明是牧神的错误，为什么由你来承受。”
他说：“可这有什么办法，拥有意识却没有控制能力是你的错误！杀人是你的错！”
十分严厉的执法人员，可是我为什么还活着呢？
尖锐如他难道不知道真相吗？把错误归结到我身上，可错误不在我，在人类本身的贪欲。
牧神不能放手，法国人不能放手，我不是无辜者，然而他们也不是无罪的。
男人仍在继续陈述：“如果你是个没有意识的人偶或者是个机器人，你现在连好好待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呢！”
所以！到底想表达什么，指责，发难，宣泄，表达仁慈。
我真想告诉他，恩威并用这招，牧神都没成功过。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既然明知道这不是我能左右的，还呱唧呱唧，这说明他是个懦弱者。
如果真的有本事，就该提着我脑袋去给那些死去的倒霉蛋一个说法，做不到就别讲废话好吗！
顾全大局，这是个借口，他并没有那么在乎失去的生命。
我想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好好听他讲话，结果听了他一通批评，他难道以为我是什么会感恩戴德的智力障碍者吗？
我移开视线，无奈得听这位发表战胜感言，大可不必这样对待一个没有心的杀人机器。
一瞬间，男人看透了我的无视，他恢复冷漠的姿态，低沉浑厚的声音开始宣读起一连串的人名。
——名字的主人已经死去，凶手是我。
过去的我做过的事情是一个客观的事实，现在这个男人把它们尽数抖搂出来，怎么想让我偿命，还是想让我赎罪。
我其实不介意和他面对面打一架，他想复仇，我又不会回避，可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悔恨，也没有愤怒，只是固定的频率眨动眼皮，给予对方一点回应。
实际上，我心思早飘走了，他说的每个字都听不进去。
不过男人好像更气了，声音沙哑，像摩擦地板的木头，
直到他说完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宣判起我的一生，“真是可怜又可恨，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伪人类，披着人皮的死神，你的存在毫无意义。”
我抬眸平静看着他，这次男人的脸上的恨意是那么明显，杀意犹如实质般向我涌来，他在替那些死去的人向我诉说仇恨。
错了，仇恨应该用血来画上句号，言语毫无意义，
他对我怒目而视，像脱了毛的猿猴一样，“你的存在和你所做的一切，不仅违背人类的本性，还违反社会的秩序，只是存在就已经给我们带来天灾人祸。”
他说：“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他说：“一条不忠诚的狗。”
轻蔑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难听的话语钻进我的耳朵，这直白不加以掩饰的纯粹恶意。
这一刻，他和牧神没什么区别，他想要我服从。
其实，我本来想告诉他们一点关于牧神的情报。
现在，容我考虑一下，主动送上去的东西，得分时间地点，这不是个好时机。
这帮人估计都想撕碎我报仇雪恨了，我对他们示好也没用啊！
我是没常识，可我不是没脑子。
仔细想想他们还不是想挖干净我的一切价值，只要我还有价值，那么我就死不了。我死不了，他们也别想舒服。
丝毫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的男人抬起下巴，脸上多了几分疯狂的笑容，这笑容在我看来未免有些狼狈。
牧神也是这样认为自己一定会赢到最后，可人终究会死掉的。
男人理了理袖子，自顾自地说道：“我想，你一定也清楚毫无价值的机器最终要被处理掉的道理，我希望你能一直沉默下去，最好永远不要开口。”
说完，男人转身就离开了，密闭的空间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出于微弱的礼貌，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等人彻底离开后，我低垂着脑袋，视线落到心脏处的激光红点。
即使现在谈话结束了，隐于暗处的杀机也没有一丝松懈。
牢笼中的管道流出奇怪的气体，淡淡的烟雾在空气里飘散。
我看见了，也无动于衷，惊惶失措什么地想都不要想，我其实没那么敏锐的情感系统。
说白了，杀死牧神后，我已经不再怕死了，我早已经大仇得报了。
其实——人类一个德行，费尽心机利用各种手段也要成为主导者来谋取最大利益。
这只是开始而已，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件可以被随意处置的东西，谁让我是他们的阶下囚呢。
不耐药物是我的缺点，就算没有这个缺陷，他们也会给我制造其他弱点，病菌、放射性污染、精神失常……
我渐渐地失去意识，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然不害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无论什么都不会有太大意义，是活着还是死去，是痛苦还是清醒，暂时我都能接受。
因为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离开了这里也要面对类似牧神那样复杂的人，更别提人类还有一堆算计等着我，何必逃跑呢！
最后一刻，我想到那些躲在背后默不作声观察的人，他们到底在期待什么，总不会是想成为下一个牧神吧。
我再次醒来时，不知过去多久，也不知道他们又背地里对我做了什么。
但我还活着就更加证明一件事，他们和牧神一样需要我，但他们却无法控制我。
——这一群没用的人还真是不如牧神，垃圾！
现在我浑身没了力气，但不妨碍我心里面说他们的坏话，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说坏话。
牧神曾说过很多抱怨话，他说：“巴黎的垃圾都是人为的造物，成日堆积如山，只是为了养活一群食腐者。”
“而和那些垃圾一样飘散着清除不掉的恶臭的是他们脑子里腐朽又无耻的顽固思想，看似为国效力，实则自私自利。”
“真正的爱国者都被他们逼死了，逼疯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只有恶毒的诅咒。”
他真是个喋喋不休的家伙。
我虽然不了解这个国家的一切，但看着牧神以及这个国家的部分人所作所为，我觉得他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最起码死在我手里的人大多是因为他们领导人的愚蠢行径而死的，明知道会死，依旧让无辜的人付出生命，他们真不幸呢。
我得好好想想自己的优势，我的试探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该主动告诉他们‘我很有用’的信息。
认错、服软、方方面面看起来像听话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找个机会弄清楚他们还想干什么。
然后，最好的可能是，我找个机会悄悄地离开，想去哪就去哪，反正不来法国了，然后被全世界的人类通缉。
设想一下他们想要看到的局面，我决定乖乖配合一下，就像面对牧神时一样呆傻就好了。
这并不难，就是怪恶心。
我从床上艰难坐起，抬头对着摄像头第一次开口说话，就好像我真的开始害怕再次成为小白鼠一样。
“让·西蒙·萨特，我想见他。”
我并不是哑巴，也没有智力问题，不仅听得懂人话，更能说话，我的敌人会高兴吗？
这也是我第一次将心中的语言说出来，即使我的语速缓慢，但发音非常清晰。我想他们会很惊讶的。
那个人可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从我嘴里听到他的名字，他们一定会后悔莫及的，恨没有早点杀死我。
让他们自己去查吧！虽然过程我看不到，但结果一定是他们自相残害，这场内耗、革新的战争并没有那么快结束，腥风血雨依旧存在每个人的身边。
我的脑子里可不止这一个人的名字呢！
——好好期待吧！
你们将把为人的骄傲与傲慢咬碎了吞下肚子，看看是我先死去，还是你们悔不当初支持牧神那个疯子。
我靠着墙开始等待，就像过去的日子一样沉默，但我有愉悦地享受寂寞时光。
这次！我想走出去，我要好好看看这个不爱我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
——其他人都靠不住。
我会找到活下去的理由的，如果没有……那就不要怪我自作主张了。
毕竟，我早就在牧神的控制下疯掉了。
*
观察员颤抖着笔写下少年口中的名字，他知道法国情报局会为一个名字大动干戈，只因那人是国家高层之一，财政部副部长。
腐朽的王国，动荡不安的社会，人心浮躁的时代，法兰西能坚持到黎明吗？
观察员心里升起浓浓的担忧。
*
研究院对着手里的各项数据疯狂掉头发，百思不得其解代码怎么创造一个独立的思想意识，而且怎么把代码放进大脑中运行也是巨大的问题。
他们都有一个疑问。牧神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啊？
科学在异能世界反倒不合理了，这是要逼死他们这群人。
*
“魏尔伦”的日常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工作任务，为此他不得不舍弃许多发呆走神的时间去完成工作，狗屎般的工作使人日渐阴郁起来。
夏天怎么还没到呢？
垂着脑袋，精神颓败的少年，拢了拢衣服，走向漆黑的巷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手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