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神的花束[希伯来神话]》业歌

39、第 39 章

　　雅威在想什么，亚舍拉不得而知，她已经不再探索丈夫的内心了，她现在想要做的，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亚舍拉宣布自己要离开之后的几天，几乎所有的天使长都来过了，那些孩子们不是可怜兮兮地攥着亚舍拉的裙边或者袖口，就是沉默着在她旁边呆坐一天，抑或是看着亚舍拉一边哭一边大喊着“妈妈你不要离开”这样的话语。

　　在加百列用自己的手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哽咽着拉着亚舍拉的袖口祈求时，亚舍拉只是温柔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一点点擦拭掉加百列面颊之上的眼泪，“别哭啊，加百列，哭了就不好看了。”

　　亚舍拉的声音非常温柔，她笑着，捧着加百列的脸颊，“你是最可爱的孩子，哭泣这种表情不适合你。”

　　加百列抽泣着，哽咽着，他一边打嗝一边祈求地看着亚舍拉，“妈妈，你可以不走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听你的……”加百列那张美丽的脸庞之上满是忧愁的表情，加百列期待地看着亚舍拉，在他说出那些话语之后，却只看到亚舍拉温柔的，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可以哦，无论你们怎么祈求我，我都不会留下来的，我心已决，抱歉，加百列。”

　　亚舍拉说着，拇指擦拭着加百列的面颊，她亲吻在加百列的脸颊上，声音轻轻的，又温柔的。

　　“好啦，回去吧。”

　　亚舍拉朝着加百列郑重摇了摇头，她目送着加百列离开，而后痛苦地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额头，无数的祈愿承载在她的身体和灵魂之上，她能够听见地狱之中的强烈祈愿，也能听见亚当和夏娃的祈愿，那些美好的，丑恶的，忏悔的，痛苦的，憎恨的祈愿夹杂在一起，几乎吵得亚舍拉脑袋痛，她暂时屏蔽了那些祈愿和信仰的链接，坐在了椅子上，她呆愣愣地看着虚空，她听见有个声音——

　　那是自地狱而来的声音，不好的未来化为心脏的悸动，让亚舍拉的心脏在疯狂跳动着，亚舍拉躺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作为人类时的习惯一直影响着亚舍拉，即使此刻身为女神，她的本质不过还是那个从很久很久以前……比这个时代还要久远的以前。

　　她的本质永远只是那个在教堂里祈求着神明垂怜的小女孩罢了。

　　亚舍拉慢慢放空了自己，缓缓入睡了。

　　她梦见了许多——

　　比如来到大地之后的自由，她梦见自己奔跑在大地之上，草叶的触感拨弄着她的脚踝和手腕，她梦见了自由的风吹拂在她的脸颊之上，她看见了地球的大气和天空，她感觉自己正化身大地，怀中拥抱万物。

　　——然后亚舍拉感觉自己正在奔跑的时候，有谁猛然拽住了她。

　　她踉跄一下，转过头往后看，雅威那张美丽精致到虚假的完美面庞之上是凛然的怒火，雅威那双金色的瞳孔之中闪烁着如同太阳一般强烈的光芒，他的声音是冰冷的，他拽住了身体轻盈的亚舍拉，愤怒而冷漠地看着她，“……你要去哪里？我的妻？”

　　亚舍拉猛然睁开眼睛。

　　她微微侧过头，看到的是阿撒兹勒的脸庞和身躯。

　　阿撒兹勒正蹲在她的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那双幽静的眼眸之中，只有好奇和虚无以及天真。

　　“妈妈……你要，抛弃我们吗？”

　　阿撒兹勒顿了顿，说话似乎有些困难，阿撒兹勒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我学会了痛苦，这就是智慧吗？”

　　“妈妈，这就是你赐予我的痛苦吗？”

　　阿撒兹勒的声音空灵而幽静，他背部如同蝴蝶一般的翅膀之上流光闪烁，他看着亚舍拉刚刚苏醒的面庞，幽幽说着，泪珠滚落。

　　——“我好痛啊，妈妈。”

　　阿撒兹勒如是说。

　　亚舍拉的心脏激动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停的跳动着。

　　她想要爬起来抱住阿撒兹勒，只是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也动不了，阿撒兹勒的脸庞幽幽，忽然泯灭在这太阳光的照射之下，阿撒兹勒看着亚舍拉，站起身，退后了几步，消失在阳光之中。

　　“我憎恨你，妈妈，我憎恨你，亚舍拉。”

　　阿撒兹勒的声音细微，又似乎绽放在四面八方。

　　“你赐予我痛苦，赐予我看透灵魂的本质，你让我从虚假的幻梦之中清醒，你让我学会了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你让我学会了堕落——我已经看透了天堂的虚假，我要背弃这所谓的光芒，天堂如此虚假而沉重……”

　　阿撒兹勒的话语逐渐消失，亚舍拉看见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烈火和岩浆烧灼了周围的一切，恍惚是一位穿着黑色铠甲的男性走过来，周围的一切都变为了岩浆和硫黄，有黑发的男性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了那张美丽的，与雅威无二的面孔，就在幻梦之中，这黑发的，完全是雅威翻版的男性微笑着看向了亚舍拉——

　　“我的女神，你听见了我的祈愿了吗？”

　　这男性睁着血红色的双眸，伸出手抚摸上亚舍拉的脸颊。

　　“我是彼列——被厌弃的一切。”

　　“我是彼列，也是雅威，我是你的丈夫，我是地狱的黑暗，我是黑暗本身，我是黑暗之神，黑暗的君主——”

　　然后自称彼列的男性朝着亚舍拉露出了邪性的笑容，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转过头说道：“你该苏醒了，亚舍拉。”

　　于是亚舍拉忽然睁开双眸。

　　这一回是她是真的苏醒了，她从椅子上爬起来，心脏怦怦跳动着，这一回她是从那个仿若预言的噩梦之中苏醒了，她伸出手，看着阳光照射在她的手指之间，她翻转过手指，看见阳光凝结成实体在她的指尖转动。

　　亚舍拉如梦初醒。

　　身为造物主，亚舍拉不会轻易做梦，她所梦见的事情，一定是关于未来的预言。

　　那么……

　　她所梦见的一切，难道阿撒兹勒要堕落吗？

　　她赐予阿撒兹勒以智慧，真的是正确的吗？

　　亚舍拉捂着自己的心脏，她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

　　“亚舍拉，吾妻。你怎么了？”

　　是雅威的面庞，天父站在宫殿的门口，被妻子眼眸之中突然出现的“恐惧”给刺伤，顺便心中泛起了疑惑。

　　雅威不知道这是因为亚舍拉看到雅威那张面孔的时候，想起梦境之中那个名叫彼列的存在——与雅威相同面容，自称黑暗的存在。

　　所以亚舍拉看着雅威突然出现在宫殿门口的时候，眼眸之中会有没有收起来的恐惧。

　　亚舍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伸出手擦拭了一下自己脸颊之上的泪痕——看起来是之前在睡梦之中的时候流淌而出的眼泪。

　　亚舍拉下意识摇了摇头，“没事，雅威，你怎么来了。”

　　天父半垂下银色的睫毛，“我来看看你。”

　　天父上前几步，来到亚舍拉的面前，祂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亚舍拉，但是亚舍拉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天父的面庞没有变化，祂收回了自己的手，凝望着亚舍拉，“你真的要走吗？哪怕是我们的孩子……哪怕是孩子们的祈求，你也不愿意留下来吗？”

　　“我们成为夫妻的这千万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心软吗？”

　　天父的声音清冷，并没有责怪的意味，祂只是在阐述着一个事实。

　　亚舍拉仰起头看着天父。

　　“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要离开你……雅威，如果你来这里是说这些事情的，那么你不用特地来的，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亚舍拉的目光坚定。

　　天父忽然轻声叹息，祂凝望着自己的妻子，变化出鲜花和清水，清水装在水晶的瓶子里，祂看着亚舍拉，脸上是虚假的，完美的笑容，“让我来最后帮你梳理一次发丝吧？”

　　“……”

　　亚舍拉不知道雅威要搞什么鬼，她看着雅威脸上温柔而完美的笑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就在镜子之前，亚舍拉半垂眼眸，镜子之中的她是忧伤的，烛台放置在梳妆镜之前，橘色的灯火衬托得亚舍拉忧郁而迷幻。

　　雅威梳理着妻子的头发，祂金色的眼眸之中，太阳包裹着月亮，齿轮在旋转着，祂抚摸着妻子的发丝，如同溪水般的触感让这位天父的眼眸显示出一种幽深的，沉迷与喜悦和占有并存的迷离眼神。

　　“亚舍拉……我的妻。”

　　天父呼唤着妻子，祂凝望着镜子之中的妻子，白色衣袍之下，无数光构筑的触手缓缓散发，亚舍拉并未察觉雅威的不对劲，她还沉浸在忧伤之中，她半垂着眼眸，回应着雅威的呼唤，“我在，雅威。”

　　“亚舍拉……亚舍拉……我的妻……我的挚爱……”

　　天父呼唤着妻子的名字，将手镯给亚舍拉戴上。

　　“你不能离开我。”

　　天父冷静的，带着压抑的扭曲和喜悦。

　　祂衣袍之下的触手缓缓攀爬上亚舍拉的身躯，从手腕到脚踝，那些光带一般的触手到蔓延到亚舍拉的肌肤之上时，缓缓变化为树状的脉络——可怖到恶心，却又有种异常的美丽。

　　“亚舍拉，看看镜子之中的你吧，多么美丽啊。”

　　天父抬起了妻子的下巴，微笑着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和亚舍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