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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床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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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权富贵转身就走,留下那句冰冷的“你去和那些姑娘吵吧”砸在夜色里。
涂山情站在原地,望着他迅速融入夜色的清冷背影,心中先是一愣,随即如滔天倒海般惊讶。
这就入戏了?甚至不用她再多说半句铺垫?
情绪转换如此自然,连她都差点被那话语里的冷意刺到。
她真是低估了他的演技。
念头一转,涂山情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争吵若只在私密处开始,如何能恰好传入有心人耳中?
现在,此刻,正是把戏做全套的时候。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她捕捉到巷子另一头,那道本已离去的老国王气息。
竟又悄然折返,隐在暗处。
显然是被方才王权富贵那句冷言和她独自呆立的身影勾起了兴趣。
涂山情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适时浮起一层被言语刺伤后的激动与不甘。
她深吸一口气,确保声音足够清晰、足够情绪饱满,能穿透夜色,准确送入那老狐狸耳中——
“王富贵!你要走了,我们现在就完了!”
话音在寂静的巷中回荡,带着一丝颤音,三分怒意,剩下全是强撑的决绝。
那道已走出数丈的白色身影,应声顿住。
下一瞬,王权富贵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折返回来。
他的速度极快,月光下看不清什么表情,只觉绷得极紧。
他几步冲到涂山情面前,一言不发,伸手便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腕骨微微发疼。
“我们回去说。”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拽着她便往皇宫方向疾走。
涂山情被他拽得踉跄一下,顺势跟上。
眼角余光却精准地瞥见不远处巷口阴影里,一道属于老国王的模糊身影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正悄然尾随而来。
果然上钩了。
她心底冷笑,面上却挣扎起来。
同时迅速向王权富贵传音,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冷静而清晰:“富贵少爷,我们继续。”
然后,她适时地提高了声音,让挣扎和控诉在夜风中飘散。
“你不就是嫌我丢人现眼吗?嫌我给你王少爷丢人了是不是?等等……你放开我!”
幸好酒肆离皇宫不远,王权富贵脚下生风,拉着她走得极快。
沿途虽惊动了一些巡夜的宫人和侍卫,引得他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却也无人敢上前阻拦。
两人便以这种近乎拉扯争执的姿态,一路“闹”回了王权富贵居住的别院。
“砰!”
院门被重重推开又合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的视线。
王权富贵一路将她拽进屋内,反手将房门紧闭。
短暂的静谧骤然降临,屋外隐约的喧哗被隔绝。
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未点灯的昏暗房间里交错。
涂山情刚站稳,妖力迅速扫过四周。
很好,那老匹夫并未跟上,想来也需要时间判断和布置。
她心下稍定,觉得这“第一幕”演得还算到位,正好可以中场休息,商量下后续细节。
她甚至想着,要不要去倒杯水,刚才喊得有点急。
“富贵少爷,我们先……”
她一边开口,一边自然而然地抬眼,看向仍紧握着自己手腕的王权富贵。
话音戛然而止。
借着窗棂透进的、稀薄而朦胧的月光,她看清了他的脸。
王权富贵就站在她面前,离得很近。
她清晰地看见,他那双总是沉静如古潭、清明如寒星的眼眸,此时此刻在昏暗中竟隐隐泛着红晕。
月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线条上,勾勒出某种近乎脆弱的弧度,与他周身仍未散去的冰冷气息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矛盾。
而他握着她手腕的掌心,温度灼热得异常,透过皮肤,烫得她心尖微微一颤。
不是演戏。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浇透了涂山情。
他方才在巷口的甩手离去,那句负气的话,还有此刻这泛红的眼眶、这滚烫的掌心、这几乎要将他吞噬却又强行压抑着的某种情绪……
都不是戏。
他是真的生气了。
因为她去了酒肆?
因为她与那些舞姬周旋?
因为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他的不悦,反而只顾着推进计划?
一股陌生的、带着细刺的涩意猛地攥住了涂山情的心脏。
她忽然想起他问“那里也有姑娘相伴吗”时,那平淡语气下藏着的别扭;
想起他转身离去时,那比沙漠夜风更凉的背影。
她到底……都干了什么。
“富贵少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了下来,褪去了所有伪装和算计,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她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试探般地、轻轻触向他的眼尾。
那处的皮肤温热,在她指尖碰触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整个人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反应让涂山情心底那抹涩意骤然放大。
“对不起。”
王权富贵在她指尖触碰和道歉声响起时,身体似乎僵了一瞬。
随即,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同时向后退了半步。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朝屋内更深的暗处走去。
“你没错。是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
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是不想说。
涂山情看着他那仿佛要独自走入黑暗、将一切情绪吞咽干净的背影,胸口那阵陌生的揪痛感骤然加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压倒了一切理智和谋算,驱使着她猛地冲上前——
“唔!”
王权富贵猝不及防,被她用尽全力一推,后背撞上坚硬的床榻边缘,随即整个人仰面倒在了铺着锦褥的床榻上。
他还未及反应,一道带着冷香和决绝气息的身影已然欺压而上,瞬间剥夺了他的视野和主动权。
涂山情悬在上方,双手用力捧住了他的双颊,固定住他的脸,迫使他只能看向自己。
昏暗中,她的紫色眼眸离得极近。
里面流转着窗外漏进的稀薄月色,还有某种极其专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看透的光芒。
“你生气了。”
她看着他,陈述道,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不容回避。
王权富贵仰躺在那里,被她牢牢制住,视线里全是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和那双仿佛能映出人心的紫眸。
方才在酒肆外,她喊着“我们现在就完了”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即使知道是权宜之计,那一刻尖锐的痛楚却真实无比。
此刻,她压着他,说他生气了。
是,他生气了。
气她涉险,气她与旁人那般亲近,更气她……全然不懂。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混合着担忧、酸涩、占有欲和某种自我厌弃的情绪,在这昏暗密闭的空间里,在她专注的目光下,几乎要决堤。
说出来吧。
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吼。
说出你在意,说出你介意,说出你看到她触碰别人时那瞬间焚心的妒火。
即使她会觉得你不可理喻,觉得你心胸狭隘,觉得你这般心思……卑劣不堪。
“我……”
他张了张口,声音艰涩,那个沉重的、从未宣之于口的字眼几乎就要挣脱束缚。
然而,话音未落。
涂山情忽然俯下了身。
微凉的、柔软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和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准确无误地封住了他所有未尽的言语。
王权富贵瞳孔骤缩,大脑有瞬间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