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根斫》貌相不斗量

68、重回仙宫路漫漫

　　余音在梦境的虚空中渐渐消散，苏玉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致，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断尘琴的温润触感。

　　石寒的身影缓缓在他身侧凝实，玄色衣袍上的暗纹在朦胧天光下流转，一如亿万年前化形时那般，自带一股沉静的力量。

　　“你醒了。”苏玉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一丝刚从过往幻境中抽离的恍惚，目光却无比清明地落在石寒身上。

　　方才梦中那些跨越轮回的片段仍在脑海中翻涌，化形时的懵懂、共战时的决绝、相守时的温情，还有那些深埋在时光里的使命与仇怨，都让他心头沉甸甸的，却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石寒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苏玉微蹙的眉峰，动作自然得仿佛已做过千百遍，眼中的柔和驱散了最后一丝梦境残留的慵懒：“梦到了从前？”

　　他虽未亲历苏玉所见的全部画面，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心绪的起伏，那份跨越轮回的羁绊，早已让他们心意相通。

　　苏玉轻轻点头，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那是他们最初化形之地的虚影，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因为我想回天上。”

　　石寒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深沉的宠溺，他抬手将苏玉颊边的碎发别至耳后，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的云落是天上仙，自然是要回天上的。”

　　不管苏玉想去哪里，他都会一路相伴，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是如此。

　　话音落下，苏玉却捕捉到石寒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冷意，那是与他平日里的温柔截然不同的、沉淀了亘古岁月的恨意。

　　他心头一紧，伸手握住石寒的手腕，眼神恳切而认真：“你清冷的表象下，藏得却是亘古的恨意，同哥哥讲，你的仇人究竟是谁？哥哥替你灭了他。”

　　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需要被守护的人，这一世，他想成为石寒的依靠。

　　石寒望着苏玉坚定的眼神，喉结微动，想说些什么来掩饰，却在对方澄澈的目光下无从遁形。

　　苏玉却像是早已洞悉一切，轻轻松开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仇人在天上。”

　　这句话如同惊雷，让石寒浑身一震，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的冷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心疼与决绝。

　　他上前一步，将苏玉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又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是了，是了，我们的小云落天上掉下来给我做媳妇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为夫一定会给你报仇。谁敢惹我们小云落，就算是魔君也不行，真是他我就把他的魔宫掀翻踏平。”

　　温热的怀抱让苏玉心头一暖，所有的委屈与迷茫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靠在石寒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声呢喃，像是在诉说一个埋藏了许久的秘密：

　　“我心心念念的人是块寒石玉。所以自己的名字里有玉。”

　　石寒的身体微微一僵，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眼中满是震惊与动容。

　　他从未想过，苏玉名字里的“玉”字，竟藏着这样深沉的牵挂。

　　苏玉抬起头，望着石寒的眼睛，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又藏着几分执拗的浪漫：

　　“喜欢你喜欢的颜色，喜欢你穿过的衣袍的款式，于是重活一世，把自己活成了你。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浪漫。”

　　石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甜蜜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失语。

　　他低头，吻上苏玉的额头，力道轻柔却带着千钧的承诺：“是，这是世间最浪漫的事。”

　　怀中的人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即抬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衣襟。

　　梦境的虚影渐渐褪去，周围的景致开始变得模糊，他们知道，这场梦即将结束，而属于他们的新征程，才刚刚开启。

　　石寒轻轻拍着苏玉的背，声音沉稳而坚定：

　　“等我们出去，便即刻去寻神女风昔、寒情剑与劈天斩。不管天上有多少艰难险阻，不管仇人是谁，我都陪你一起，完成使命，护你周全。”

　　苏玉在他怀中轻轻点头，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份跨越轮回的相守。

　　指尖仿佛又触到了断尘琴的琴弦，那股温暖的力量再次蔓延全身——原来这琴，真的是他遗落人间的情根，是牵引他们重逢、唤醒过往记忆的钥匙。

　　当意识再次回笼，听雨阁内的檀香依旧浓郁，琴案上的断尘琴静静伫立，冰裂纹路间仿佛还流转着方才的琴音。

　　石寒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早已没了半分睡意，取而代之的是与苏玉同款的坚定。

　　苏玉也睁开了眼，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彼此都已明了对方心中所想。

　　窗外的云雾渐渐散去，一缕晨光穿透雕花窗棂，落在两人身上，为这静谧的阁楼添了几分暖意。

　　寻回神器、联络神女、重返天界、封印魔界……前路漫漫，却因彼此的陪伴，变得无所畏惧。

　　晨光穿破云层，将听雨阁外的青山染得暖意融融。

　　苏玉起身整理衣袍，暗紫色的衣襟拂过琴案，带起一缕淡淡的檀香，与断尘琴身上的木香缠绕着，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开启的征程饯行。

　　石寒紧随其后站起，玄色锦袍上的玉簪折射出细碎的光，他抬手接过苏玉递来的断尘琴，小心翼翼地收入早已备好的琴匣中，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吩咐下去，即刻启程。”石寒对着阁外沉声吩咐，话音刚落，树影山石间便有黑影微动，暗卫们如墨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集结；

　　回廊两侧的青衫高手也齐齐颔首，长剑归鞘的声响整齐划一，带着凛然的正气。

　　苏玉立在阁门口，望着眼前这支精锐的队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一路纵有艰险，他亦不是孤身一人。

　　石寒走到苏玉身侧，自然地抬手揽住他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来稳稳的安心。

　　“第一站先去清风寨，据消息称，神女风昔的踪迹最后出现在那一带。”

　　他低头看向苏玉，眼中带着询问，

　　“路途不算近，你若累了，我们便中途歇息。”

　　苏玉轻轻摇头，抬眼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晨光中的青峰褪去了暮色中的朦胧，更显挺拔。

　　“不必，早一日找到神女，便早一日离目标更近一步。”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石寒，眼底藏着笑意，

　　“况且，有你在，我便不累。”

　　石寒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苏玉的腰侧，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好，都听你的。”

　　队伍启程的动静不大，却带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暗卫们在前开路，苏家高手两侧护卫，石寒与苏玉乘坐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中，琴匣就放置在两人之间，仿佛断尘琴也在一同奔赴这场跨越天地的约定。

　　马车缓缓驶离听雨阁，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与山间清脆的鸟鸣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车厢内，苏玉靠在窗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致，思绪却飘回了梦中那些轮回的片段。

　　小泪滴与寒石玉相依的温暖，玉天青与石月白共战的决绝，还有泠玉与石奕许下的山盟海誓……这些画面在脑海中流转，让他更加坚定了重返天界的决心。

　　“在想什么？”石寒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

　　苏玉侧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道：

　　“在想，我们错过了太多岁月。从前的每一世，或是相守短暂，或是历经磨难，这一世，定要并肩走到最后。”

　　石寒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会的。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天上的仇，我们一起报；未完成的使命，我们一起扛；往后的岁月，我们再也不分开。”

　　马车行至半山腰，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了山间草木的清香。

　　苏玉忽然掀开车帘，望向窗外一片长势茂密的竹林，眸光微动。“这风……有些不一样。”

　　他轻声说道，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衣袖——那是石寒从前最爱的衣袍款式，此刻竟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

　　石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微蹙，凝神感知片刻，沉声道：“是灵力的气息，很淡，但很纯净，像是……神女的气息。”

　　话音刚落，竹林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旋律空灵婉转，带着几分清冷，却又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指引。

　　苏玉心中一动，转头看向石寒：“是她！”

　　石寒当即吩咐车夫停车，揽着苏玉跃下马车。

　　暗卫与苏家高手迅速戒备，形成一道严密的屏障。

　　两人并肩走向竹林，笛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在牵引着他们前行。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的灵力波动也愈发明显。

　　走到竹林深处，一座小小的竹屋映入眼帘，笛声正是从竹屋中传来。

　　苏玉与石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期待。

　　石寒上前一步，轻轻叩响了竹门，笛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竹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立在门内，青丝如瀑，面容清冷，眉宇间带着淡淡的仙气，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神女风昔。

　　苏玉在心中感慨万千，眼前这位既曾是他的半个弟子，又曾是他的师尊的人，已完全没有了当年那种红衣烈焰之感，只有清冷，但这是她如今的样子，他不想改变。

　　她似乎忘记他们了，只记得她的使命。

　　所以他按下心中激动，他相信待他们重会天上之时，师尊会想起他的。

　　她的目光落在苏玉与石寒身上，先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的浅笑：“两位，终于来了。”

　　苏玉心中一震，上前一步拱手：“神女风昔，晚辈苏玉、石寒，特来求见，恳请神女相助，共返天界，封印界天之门。”

　　风昔微微颔首，侧身让他们进屋，目光在苏玉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石寒手中的琴匣，轻声道：

　　“我已在此等候多时。断尘琴现世，轮回记忆觉醒，你们的归来，本就是命中注定。”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竹桌，几把竹椅，墙角燃着一炉清香，与断尘琴的气息隐隐相和。

　　三人落座，风昔看着苏玉，缓缓开口：“要回天界，除了我，还需寒情剑与劈天斩相助。寒情剑被封印在极寒之地的冰渊，而劈天斩……”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凝重，“则在魔君手下最得力的护法手中。”

　　石寒握着苏玉的手微微收紧，语气冰冷：“不管在何处，不管是谁守护，我都必将这两件神器取回。”

　　苏玉抬眸看向石寒，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随即转向风昔：“还请神女告知冰渊所在，我们即刻动身。”

　　风昔轻叹一声，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铺在竹桌上：

　　“冰渊凶险，中有千年寒瘴，更有上古异兽守护。你们此去，务必小心。”

　　她的目光扫过两人紧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在你们心意相通，这或许便是破解冰渊之险的关键。”

　　苏玉与石寒低头看向地图，冰渊的位置标注得清晰明了，只是那一带山峦叠嶂，云雾缭绕，一看便知是险地。

　　石寒指尖落在地图上的冰渊处，语气果决：“明日便出发。”

　　苏玉点头附和，心中却想起了梦中那句“本该无情无心无欲”。

　　他看向身旁的石寒，对方正专注地研究地图，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坚毅。

　　或许正是这份跨越轮回的深情，才让他挣脱了“无情”的桎梏，而这份情，也将成为他们闯过万难的力量。

　　夜色渐浓，竹屋内的烛光摇曳，三人低声商议着前往冰渊的对策，窗外的竹林在月光下静静伫立，仿佛在见证这场关乎天地安危的约定。

　　前路虽险，但此刻，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取回神器，重返天界，守护彼此，完成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