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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敌友难辨(1) ...

  •   第九章、敌友难辨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阮夫人抬到房中,君无念一把她的脉,便知道她是因为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昏厥了过去,并无大碍。君无念将情形和阮知秋一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阮夫人虽然年届五十,但她平日里身子素来硬朗,料来过得不久便可自行醒来。岂知此次阮明晰的死讯对她的打击甚大,过了良久,都不见她有醒转过来的迹象。易丹青心系婆婆,急道:“无念,娘她怎么还不醒?你可诊仔细了?”
      君无念对此心下也是不解,但他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我便用银针刺穴的法子使义母醒过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黄缎盒子,从中取出三枚银针,在阮夫人面门的三处穴道上各刺了一针,再轻轻地捻了一下。果然过得不久,阮夫人的眼睛缓缓地睁了开来,正围在床边翘首期待的众人欣喜不已,阮知秋在床沿坐了下来,轻轻握住阮夫人无力的双手,柔声道:“夫人,你好些了么?”
      君无念见自己的事已了,静静地退在一边,韩暄见他额上渗出了微薄的汗,便悄悄走到他身旁,递上一方丝帕,轻声说道:“擦擦吧。”不知何时起,他二人形成了一种默契,即在人前,总是作出一副恩恩爱爱的模样。
      君无念微微一笑,接了过来,眼睛透过众人,凝视着阮家夫妇。
      阮夫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涌了出来,打湿了枕边。阮知秋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悲伤,安慰道:“夫人,生死由命,明晰这孩子与我们缘分浅薄,你……不要太伤心了。倘若连你都因此而病倒,我……我……”
      韩暄心思细密,在一瞬间捕捉到阮明章夫妇脸上迅速掠过的晦暗,心下雪亮:“看来阮明晰意外身死,对他的大哥夫妇俩倒不是一件坏事,以阮知秋夫妇对阮明晰的溺爱,想来在做哥哥的眼里看来颇不是滋味呢。这次血印禅院的人歪打正着,倒是帮了阮明章除掉心头的一根刺了。”
      阮夫人挣扎着坐了起来,微弱而坚定地说道:“我……我去瞧瞧那孩子最后一眼。”
      阮知秋素来知道她的脾气,这时候说什么,她也不会听得进去,只得立即站起身来,搀住了她,阮明章夫妇、阮月华和易风谦紧紧地跟在他们身边,深恐二老北上之下有所不测。阮二夫人这一房人紧随其后,君无念和韩暄走在最后。
      从刚才起,韩暄便注意到君无念一直是一副深思的模样,他的掩饰功夫虽然了得,别人或许瞧不出来,但在她看来,比之更为莫测的谢观潮,他还是有所不如的。尽管如此,她猜不透此刻他所思索的是什么。
      到得临时停放阮明晰尸身的后堂,尚未进门便听到了女子的哭声,这哭声并不十分高亢,而是那种有些吞声的哭泣,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撕心裂肺,哭泣之人心中的悲痛确实不容错辨。阮知秋夫妇的悲伤情绪经这哭声的渲染,变得如洪水决堤一般,一发而不可收。不但阮夫人的眼泪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滴在了衣襟上,其他女眷不管是否出于真心,也跟着红了双眼。
      踏进了后堂,那里已经被布置成灵堂,留守在那里的仆役们见主人们一起来了,慌忙迎了上去,阮知秋早在进门的那一刻便瞧见阮明晰的灵床旁边伏着的一身素缟、发髻散乱的林婉辞,他见林婉辞哭得浑身颤抖不已,可见她的悲痛完全发自内心,他心下已经软了,她毕竟是爱子心爱的女子,是阮家事实上的儿媳,若非之前为着和出云斋的表面关系,向天下宣称不再承认阮明晰这个儿子,自然不能承认林婉辞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有些怨恨眼前这个哭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纤弱女子,不是因为她,阮明晰又怎可能离开家门?不离开鹤舞山庄,他又怎可能与血印禅院的人照面送了性命?毕竟,以阮明晰那种毛躁的性子,倘若离开了鹤舞山庄、离开了父亲的庇护,是难以在险恶的江湖上生存的——他心里最宠爱这个儿子,但不曾因为宠爱而看不见他身上的弱点。现在因了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切的缘起,与她怎脱得了关系?
      阮知秋的心情复杂,对林婉辞是既怜悯,又不由自主地怨恨,是以脸上神色变幻不定。阮夫人却顾不上守在灵床边林婉辞,她的目光完全集中在阮明晰身上了,她三步并两步地扑到灵床边上,轻轻抚摸着阮明晰的脸,眼泪怔怔地流了下来,轻声道:“明晰,你不是说要陪着娘过五十大寿、六十大寿、七十大寿,一直到一百岁大寿的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怎么能不算数?”
      阮月华哭着说道:“二哥,你怎么就去了呢?连一句话都没交待给妹子!”
      易丹青流着眼泪劝道:“娘,你要节哀。明晰福薄,和咱们缘分尽了,这也是天意。”
      阮琼缨母女也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附和着劝慰阮夫人。一时间后堂内哭声不绝,男人们虽然刚强,听了哀恸的哭声,心中也是酸楚不已。
      韩暄身份尴尬,死的原是她未婚夫,在外人眼里看来,无论如何,他婚前和另一个女子私奔,总归为她带来了无尽的难堪,现在他死了,倘若自己表现得很悲伤,未免有做作之嫌;但表现得漠然,看在阮知秋夫妇眼中自然不是滋味,如果易丹青等人乘机挑拨,今后的日子只怕更难挨。
      她瞧见阮明晰毫无生气的脸,以及林婉辞比先前更为憔悴的脸、更为纤弱的身子,心中油然而生一丝愧疚:“说起来,阮明晰的死我要负上责任。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什么事情都应付得过来,为了摆脱自己被摆布的命运,学着义父将别人当成棋子,到头来不过是梦一场!损人不利己,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
      她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可以面不改色的利用别人,比如李翌——她也从来不会觉得愧疚,从小到大,从义父身上学到得正是这些,能在出云斋生存下来的人,从来不是心软的人,况且像李翌,本身就是对不起她在先,她自然不会有所怜惜。
      可是……可是眼前两个人,他们并未对不起她,却间接因为她的计谋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生平第一次,她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像她以前认为的那样理所当然。
      蓦然间,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略微颤抖的手,君无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与其对阮明晰的死而感到有所歉疚,不如向想法子帮帮林婉辞比较实际,就算是弥补了。人死了便无知无觉,活着的人要走的路还很长……”
      这句话令韩暄猛地警醒了过来,这个人……能看穿她的心思!这个人是在劝慰她么?为何那手心中传来的微微凉意之中竟然带了一丝温暖?

      阮夫人哭了很长时间,在众人的劝慰之下,终于止住了眼泪,毕竟上了年纪,很快便觉得身子疲累不堪,本来她坚持要留在这里陪着阮明晰,但众人怕她支持不住,好说歹说之下才由得阮知秋陪她回了房。阮二夫人身子不好,也由仆妇的陪伴之下回了房,易风谦毕竟是外人,留在这里也不成体统,他为阮明晰上了香之后,宽慰了几句,便告退了。
      留在灵堂之上的便只剩下和阮明晰同辈的阮家人。
      韩暄等人默默地换上了仆役们递上来的丧服。阮月华和易丹青大约是哭累了,哭声渐止,诺大的灵堂当中,只听得林婉辞令人心碎的啜泣之声,嘤嘤不绝。
      阮琼缨见她哭得可怜,便命候在一边的仆妇倒上一杯参茶,轻轻地递到林婉辞面前,道:“二……林姑娘,你哭了这半天,连嗓子都哑了,喝口茶润润会好过一点。”
      林婉辞抬起满是眼泪的脸,低声道:“多……多谢你!”
      她正要伸手去接那参茶,易丹青在边上悠悠的说道:“琼缨,这就是你不对了!”
      阮琼缨愕然,不明所以地望了她一眼,易丹青道:“不是么?人家好容易将嗓子哭哑了,向爹爹和娘显示她对明晰是何等的情深意中,你这一杯参茶说不定便坏了人家好事呢!”
      林婉辞的手一僵,茶盏失手打翻在地,几滴滚烫的的茶水飞溅到她的手背之上,雪白的肌肤立时红肿了起来,韩暄和君无念对望一眼,同时起身奔到她面前,察看她的伤势。好在她手上的烫伤并不严重,韩暄命人立即取了凉水过来,为她冲洗了一番,再上了药膏。
      易丹青道:“怎么?发脾气了么?还没进阮家的门,倒学会了摆少奶奶的架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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