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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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茉反手撑着书案，小腿悠闲地晃了晃。
不久后，浴房里传来荜拨一响，烛光幽幽燃起。与此同时，屏风上倒映出赵浔高挑挺拔的身影。
他微微福身，将火折子放回原处。分明是简单不过的动作，由他来做，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矜贵，极为赏心悦目。
少顷，颀长剪影掠过屏风，露出其后温润如玉的脸。
赵浔身披烛光朝她走近。
因是刚刚出浴，薄唇润泽，眼尾泛着红，眉宇间添了朦胧之意，俊美得不似凡人。
虞茉不自觉端正好坐姿，屈指把长发拨至耳后，顺势低垂了眼睫，敛去眸中不加掩饰的惊艳。
“久等了。”他略带了几分歉意道。
彼此相隔不过两步远，熟悉的澡豆香气四散开来，渐渐交融，分不清起源，就好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虞茉被自己唐突的念头烫了一下，顿时热意燎原，让她涨红着脸不敢抬头，只低低应了声。
赵浔并未深想，绕过她，将杂乱不堪的书案理了理。见白纸上歪歪扭扭画着许多符号，倏地顿住，有些好笑道：“这是什么？”
“不告诉你。”虞茉跳下书案，依旧不拿正眼看他，而是踱步至窗前，伸手一指，“你看。”
谁知赵浔霎时变了脸色，以为有歹人作乱，他语气沉沉：“在房中等我。”
说罢便要外出查探。
“等等。”虞茉慌忙扑了过来，扯住他的衣袖，“这……是我弄的。”
赵浔拧眉，嗓音淡的辨不出情绪：“为何。”
她生无可恋道：“好奇、手欠、多动症。总之，我指给你看，是想问问窗纸的市价，免得回头赔不起。”
如实交代完，赵浔依旧面无表情，但眼中的质疑让虞茉感到气闷，她努努嘴：“不信就算了。”
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僵持片刻，虞茉率先撤回手，她坐回圆凳，把玩起白釉茶杯，心中却在天人交战。
一道声音说：对，我土包子进城，看什么都新鲜，那能怪我吗？我也不想穿越啊。
一道声音说：也不能赖赵浔。
如果是她遇见身心健全的人对家家户户都有的玻璃窗感到好奇，还试图搞破坏，完事后归咎于好奇心作祟……
降智，非常降智。
可疑，非常可疑。
但经常看《走近科学》都知道，不少悬案的真相往往都这么简单而匪夷所思。
正当虞茉纠结要不要再诚恳解释一遍，听赵浔屈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她惊得额角直抽，不解地抬起眼。
一坐一立，赵浔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色淡淡：“你在紧张什么。”
虞茉暗说换成其他人，面对他冷冰冰的质问同样会紧张，怎么就衬得她做贼心虚了？
她扬起下巴，回望赵浔不含温度的眼眸。
少年仅仅是面无表情，已经气势凌人。
杀伐果断，不怒自威，这才是真正的他，身处于权势顶端的他。
虞茉强撑着挺直脊背：“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语毕，不再管赵浔作何想，她鼓着面颊气呼呼地回了里间。
她不喜欢赵浔强势的态度，虽然比往常更加迷人，但如果是用在自己身上，尤其——在她三番五次被赵浔吸引，在她以为两人终于多了盟友般的脆弱信任之后。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虞茉心中寒凉一片，她嘲讽地扯了扯唇角，暗自想：居然敢吓唬她，绝交，必须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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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话多的人陡然沉默，偌大天字房内，寂静得只余呼吸浅浅。
赵浔抚平窗纸，揉了揉眉心，朝里间唤道：“虞姑娘。”
虞茉梳发的手一顿，迟钝地意识到，她向来是唤“阿浔”，可对方却始终坚持唤自己为“虞姑娘”。如此重要的细节，她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发觉。
刚平息的怒火瞬间泛滥成灾，她揪着纱幔底端的流苏，沉默不语。
赵浔眉头紧蹙，感到前所未有的焦急，只能隔着屏风，软下嗓音：“虞姑娘，你可愿听我解释一二？”
她自然不会应声。
赵浔静候片刻，知晓她气得不轻，咬了咬牙，低语道：“得罪了。”
说罢绕过屏风进了里间，见虞茉正拥着锦被发愣，听闻他的脚步声，幽怨地投来一眼，很快又转头望向别处。
殊不知美人回眸，杏眼慵开，乌发轻晃如幡。
赵浔胸中淤堵的愁绪顷刻间烟消云烟，甚至带了明显笑意，在她面前屈膝蹲下。
视角易换，这回由他仰视虞茉：“刺杀我的人乃是当朝七皇子，若那日恰直汛期，此时此刻，我已不在人世。”
安逸了两天，虞茉险些快忘了命悬一线时的绝望与紧迫。
“……”
见她神色动容，赵浔继续道：“他并未从我手中讨到好处，可我也的的确确折损了不少心腹。不瞒姑娘，这段时日，实是我有生之年最为狼狈的一段光景。”
闻言，虞茉心底不禁涌起一阵恻隐之情，终于愿意垂眸看他，神色也不似先时冷淡。
赵浔勾了勾唇，嗓音愈发柔和：“此去京中尚远，若敌兵先一步寻来，恐会落于下风。是以难免有些草木皆兵，还请姑娘见谅。”
他洋洋洒洒说了很长一段，单膝抵着脚榻，堪称是低声温柔地解释。
虞茉极少以俯视的角度端详他的容貌，发觉他瞳仁极黑，睫羽浓密，尾端微微上翘。因是仰头看向自己，桃花眼恍若弯钩，非一般的撩人心弦。
她别别扭扭道：“你是在哄我吗？”
赵浔迟疑：“我不曾......哄过人。”
言下之意，便是不知如此这般能不能算作是“哄”。
虞茉无端被取悦，碍于矜持，抿着唇不再言语，免得语气中的轻盈藏匿不住。
赵浔眼神软了软，深知她不过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娘子，自己不该生疑：“虞姑娘，方才——”
却见虞茉面色倏然冷下：“还不快把屏风移过来，我要睡了。”
他微微错愕，不理解虞茉为何重又动怒，但依言将曲面屏风移至正中，隔档在罗汉床与她之间，旋即躬身吹熄了烛火。
月光透过纱窗照入内室，微弱、朦胧。
赵浔侧耳辨了辨她的呼吸，不似困乏，便主动搭话，意欲缓解二人之间僵持的气氛，他问：“虞姑娘，明日去书坊转转如何？你不是一直想寻些话本来瞧。”
虞姑娘，虞姑娘，虞姑娘。
一口一个，她耳朵快要磨出茧子了。
虞茉冷淡道：“多谢江公子美意，不必。”
暌违已久的称谓令赵浔眉眼一凛，他忽而警醒，忆起彼此的身份。霎那间，笑意悉数散去。
见某人陷入沉默，虞茉抿唇偷笑，决定以后都这样称呼他。
原本以为赵浔会就此息声，她便将半张脸埋入锦被，开始酝酿睡意。不料他状似无事发生般再度开口：“你的‘死讯’，当真要由着它去？”
谈及正事，虞茉翻转过身，如实答他：“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现在脑子乱着呢，还不想做决定。”
她自认为在大周朝孑然一身，不存在羁绊。但近来察觉到原身残留的影响，再难置温太傅、虞家旧人于不顾。
据赵浔所说，途中会经过萤州，虞茉其实存了远远看一眼虞府的心思。生母温氏留下的陪房，还有几个陪原身长大的丫鬟……她想知道柳姨娘会怎么处置。
“但有一件事我能确定。”虞茉轻声说，“江公子，你就当虞家长女已经死了，回京后把婚约解除了。”
一来，和江家有婚约的是原身，虞茉不想继承。二来，她年纪轻轻，谈婚论嫁为时过早。
赵浔听后弯了弯唇：“此话怎讲？”
“嗯？”虞茉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一丝喜悦，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们原本就没有感情基础，如果匆忙成婚，以后发现性格不合，再成了怨偶该怎么办。”
他矢口否决：“怎么会。”
好友江辰行事肆意，如果当真对亲事心存芥蒂，十几年里，早便找到机会退亲，何必按约接人入京？
再者，以虞茉的容貌和性情，世间男儿会有几个不喜欢她？
听赵浔语气笃定，虞茉犯了难，正色道：“怎么不会，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好。”赵浔坐直了身。
“如果没有这番际遇，我会如约去到京城，而你逐渐发现我和京中闺秀大相径庭。我既不会作诗，性情也称不上温婉。”
“于是你大失所望，一怒之下向双亲挑明要悔婚。但是迫于压力，最后不情不愿和我拜了堂，大婚当天你自请驻守边关，留我独守空房。”
“多年后，等你凯旋，身边美妾环绕，再冷脸把休书扔我脸上，这不是怨偶是什么？”
赵浔从洗耳恭听到忍无可忍，最后带着一丝咬牙切齿道：“少看些话本。”
虞茉隔着重重纱帘吐了吐舌头：“总之，你回去先退亲，然后找个对仕途有利的妻子，再把那什么七皇子按在地上摩擦。”
她顿了顿，带了几分真意：“别再受伤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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