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大荒都认为我是废柴》青君禾

2、第2章

　　冬月刚过，按理来说气温应该回升起来一部分。然而何芸一路走来，越是靠近东荒边际，这气候是越发寒冷。
　　夜色逼近，她寻了座破庙，点了团火，摩挲着手取暖。

　　“你为什么想要先去云水镇？即使曾经……但现在的它不过是东荒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城镇。”何芸蜷缩着，将大部分身体都笼罩在焰火之前，好奇的问道。
　　“我……不知道。”声音不出意外地透露出几分迷茫，自下山之后，它似乎想起了些许记忆，比之在太华山上的时候，话要多那么一些。当然，更重要的是，它的气息不再虚弱。甚至于比起在太华山上，还要强盛几分。

　　“脑海里有道声音告诉我，我一定要去那里。那里有人……有许多人，他们……”它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行吧，那我们就先去云水镇。” 何芸漫不经心地拿着根木棒刨着面前的火堆，长剑堆放在她的腿间，发尾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了胸前，火花在上面跃动，如蝴蝶飞舞般绚烂。

　　……

　　而在东荒覃州云水镇，向来热闹的城镇此刻却有些过于沉寂。
　　城门大闭，三人坐于镇门之前，其中一华服小少年颇有些焦急地不断张望。

　　似是等的不耐，他皱了皱眉，抬头不爽地向着最后面的白袍男子呵道：“你让等的那人究竟什么时候来，我们都在这等好几天了，他再不出现……”
　　男子靠于墙上，闻言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小公子急什么，我说会有人来，但……”他凑到少年身旁，眉梢半挑：“我可没有说是现在来啊。”
　　“再说了，镇子中将要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你们的梦寐以求吗？”

　　“你，你在胡说什么——”小少年气急，伸手握向自己腰间的长刀，正要拔刀出鞘的时候，却感受到有一只枯草般的手按住了他的动作。
　　他忿忿不平地抬头，与一双浑浊的眼睛对了上来，看到来人苍白的面孔后，他沉默地低下了头。

　　按住他的人是一拄着藤木拐杖的老者，见小少年低头后，松了口气，低着腰向男子赔笑道：“公子见谅，我家少爷也是太过于忧虑镇中之事，一时口快。还望公子看在他年少的份上，不要与他太过计较。”
　　“无访。”男子本也没打算对他做些什么，轻轻打了个哈气，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大约四个时辰之后，夜色渐黑。
　　白袍男子中途醒了一次，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盏烛灯摆放在身前，上刻莲花，下刻符文。他闭着眼，昏黄的烛火映照在其身上，将远处的黑暗尽数驱散。
　　忽然有阵黑鸟从上空直直地飞过，进入他们身后的城镇。
　　男子从梦中惊醒，起手捏诀，清风拂过，烛灯应声而熄灭。

　　“你为何灭灯？”
　　这小少年倒是个警觉的性子，男子刚一灭灯，他也醒了过来。
　　男子看也没看他一眼，起身收起烛灯，嘴角勾起缕笑意，玩味地向着前往望去：“人来了。”

　　小少年刚踏入修行不久，并不能像他一样，人还在远处，便能看到有人到来。他等了大概一两分钟，才远远看清是一红衣持剑女子。来者看着年轻，大约不过二十来岁。雾气遮盖其身影，只能看见她腰间系着的雪白长剑。

　　“你不是说来的是‘剑子’吗，她是何人？”小少年皱起眉头，问道。
　　男子并未回他，同样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直到看清她手中握着的雪白长剑和上面挂着的七道剑纹之后，视线停顿片刻，忽而扬起了个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嘲讽的笑容。
　　“是这位啊……看来她的消息，也有纰漏啊。”

　　来人走的不慢，短短一瞬便到了镇门前。
　　“姑娘还请留步。”她还未走到众人身前，便被小少年叫住。
　　“为何？” 女子便是何芸，她停下脚步，颇有兴趣地看向身前拦住他的一行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华服小少年，腰间配刀，看起来大概有十二三岁，周身伴着微弱的灵气波动昭示着他刚踏入修行不久。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位老者，发须皆白，脸色苍白，眉下一道骇人刀痕，面容沉肃。何芸的视线在他胸口处停顿瞬间，将视线投向最后面的白袍男子。
　　面容俊美，周身灵力环绕，看着是位修行之人。

　　小少年环视她周身一遭，并未曾感到半分灵力，开口道：“姑娘看起来不像修行之人，还请离开吧。这镇子……暂时不欢迎普通人。”

　　“可是，如果我必须要进去呢？”何芸扬了扬眉，看见小少年装作正经的样子，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兴趣。
　　哧的一声，长刀出鞘。
　　“那就请姑娘……”

　　小少年的声音瞬间消失，褐色的瞳孔猛地一缩，茫然地看向周身突然爆发出汹涌灵力的何芸。
　　“怎么样啊，小少爷。”何芸微微偏头，袖口下借灵符燃烧的灰烬顺着清风，沉默地飘向远方。看见小少年呆滞的面色后，她歪着脑袋轻笑出声：“我现在能不能进去啊？”

　　“我……”
　　“既然这样，道友还请和我们一道进镇吧。”白袍男子轻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聊天：“我想，道友就不用我来介绍这里是什么情况了吧。”

　　何芸微微眯了眼睛，男子说的不错，她才刚刚靠近这座城镇，便感受到了冲天的妖气。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站在镇门之下，她反而感受不到半分灵力。
　　“听道友这话，似乎知道不少消息啊。”

　　“只比道友多知道一点而已，具体情况，还是要入镇才行。”他笑着看向一直沉默望着站在小少年身后的老者，忽然开口道：“还请您为我们二人开门吧。”老者如梦初醒，不舍地将视线从小少年身上移开，沉默着闭上眼，然后点头。

　　“王老——”小少年急促出声：“我们要等的不是那位吗？她……”他抬头看向何芸周身，除了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长剑和上面绑着的奇怪剑穗，急切道：“我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根本不值得你再开一次门。”
　　“而且……”

　　“真奇怪，一路走来，这妖气蔓延的如此之重，竟然不见青家之人。”声音在何芸脑海中突然出声。
　　“是啊，看来里面……。”何芸没有将话说完，根据道盟律令，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以剑宗弟子的名义，将这里的情况明确地告诉据这最近的道盟驻地。

　　不过，此地属于东荒青家的驻守之地，作为三大世家之首，她可不信没有一个弟子察觉到这里的情况。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被人压下了，并且压下这里信息的人还不是普通人。这样看来，想必她就算去了也是白去。
　　况且，对于她在远处听到他们嘴里所说的那位被称作‘剑子’的人，何芸可是再熟悉不过。
　　如此，她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便更加好奇了。

　　更何况，前几年道盟与妖盟之间刚达成协议，灵力超过百岁的大妖不经过道盟批准根本无法进入人族领地。而自协议达成之后，道盟一次批准还没通过。何芸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之剑，既然没有百年大妖，与其浪费时间等候不会来的人，还不如她自己去解决。

　　突然间，周身的风都停止流动了。
　　何芸抬眼向着前方看去，只见老者沉默地举起手中拐杖，对准镇门重重一敲。

　　“——哐当——”
　　镇门开了。

　　何芸与白袍男子相视一眼，有默契地各占了他身后一个方位。
　　“在下宋和宁，道友是？”
　　“何芸。”

　　宋和宁？好熟悉的名字，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而且这是你最后一次开门了啊——”
　　镇门关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只剩下小少年低声的啜泣。

　　何芸跟在老者身后，刚踏出镇门，便感觉周身环绕着一股令人恶寒的气息。
　　她沉默地踏入镇中，听到声音突然出声。
　　“你不怕这里面有阴谋？”
　　“应该说，这里没有阴谋才不对吧。”何芸睁眼，抬眼向四周望去，镇中人影如潮，却不见老者与宋和宁的踪迹。

　　“那你就这么跟着他们进来？”
　　“你不是要我来到这里吗？”何芸反问：“况且门上的禁制，单凭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打开。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一进来便和他们散开了。”

　　“也是。”

　　越往镇子里走，何芸随意的面色逐渐慎重起来，明明镇外还是深夜，镇内却是艳阳白天，人影如潮，热闹非凡，以及温暖如春，和镇外形成鲜明对比，怪不得外面这么冷。
　　只是这种热闹与温暖，很是寂静。
　　明明街上人来人往，却无街边小贩叫卖声，亦无行人交谈之声。

　　“看上面。”声音有些惊讶地叫道。
　　“这是……”她顺着声音望去，瞳孔陡然睁大。数不尽的金丝聚拢在上方，将黑夜压于之下，汇聚出一片灿金白云，怪不得里面一片艳阳白天。何芸眨了眨眼，缓解了几丝眼里传来的涩痛感。
　　她刚刚想要看清金丝的来处，却什么也看不清，就像是凭空生成一般。
　　“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有些迟疑，“我记忆中有一上古秘术，名为牵引。”

　　“牵引？难道你是说……”何芸恍然大悟，一下子便明白声音的未尽之言。
　　她急步走到据她最近的糖葫芦小贩面前，刚一停在那里，便听到小贩声音传来。
　　“姑娘，买不买？我这糖葫芦可香了，大家可喜欢了。”小贩见到她，扬起了个笑脸，只是这笑脸怎么看都很僵硬，像是强挤出一般。声音亦很沙哑，像是许多年没有说过话一样。

　　什么邪术？这么邪门，并且从未听道盟中有所记载。
　　何芸迅速从袖中拿出一沓符咒，在里面挑了片刻，终于找到需要的符咒，重重向小贩拍去。

　　“奇门-现。”
　　小贩顿时被重重定于原地，眼瞳渐渐泛起金色。
　　何芸神色凝重，死死盯着他身后，如她猜想地一般，一根金丝紧紧地缠在小贩身上，直上云霄，与天空中的金丝缠绕一起。

　　果然如此，她背后一寒，紧紧盯着四周人来人往的街道，细细看去每个人的神情都如小贩一般僵硬，就像是被安排好的木偶一般。
　　她从袖中找出一沓与刚才一般的符咒，闭目凝神。片刻后，她扬起手，符咒纷纷向四周居民飘去。不出她所料，和刚刚那小贩一样，他们身后都浮现着根根金丝，紧紧地将他们缠住。
　　现在出去还来的及吗？何芸在心中与声音吐槽道。
　　估计不太行，怎么，退缩了？它调侃道。

　　唉，何芸叹气，坐在糖葫芦小贩摊边，有些苦恼的托着脑袋。托大了，光顾着不会是大妖，却没想到还有这种邪术。
　　“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有关这里的记忆？”她抬头望天，“即使它是上古秘术，能够控制满城之人也未免太过惊奇，不可能没有一点记载啊。”想到这，她有些纳闷：“道盟里却一点记载都没有，真是好生奇怪。”

　　“我是想起一些记忆，”声音慢吞吞道：“在我年少之时，曾听说过一则震惊道盟的大事。大妖云黎以上古邪术控制一边陲小镇，意图以满城百姓为祭，换取一人复生。”
　　“大妖？道盟没有同意，他是怎么进入人族地界的？”何芸猛地抬头，满脸疑惑。”

　　“不知。”
　　“行吧，既来之则安之。他怎么进来的还是交给那些掌权之人烦恼吧。”何芸伸手在自己腰间悬挂的木牌上摸索，随意道：“这么看来，边陲小镇便是云水镇了。那然后呢？”
　　“阵法初成，死伤众多。直到一位年轻的剑宗弟子入镇将其击杀，尸首挂于道盟门口。”
　　“这样啊。”她点了点头，“年轻的剑宗弟子吗，果然是我那位在大荒游历的师兄啊。”

　　“你师兄，他很强吗？”声音有些好奇。
　　何芸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神情淡淡。“我师父的亲子，宗门里最强的弟子，下山之前便已经触摸到剑道第三境的门槛了。这次下山便是为了寻找进入第三境的契机，如今我估计他已经快半只脚要踏进去了。”

　　剑道有三境，一境剑气，二境剑罡，三境剑意。
　　其中每一境分为三期，初期，中期，及圆满。
　　声音有些惊讶，据她所知，一般有天赋的剑修踏入剑意境也都四五十岁了，更别提这世间多的是庸庸碌碌停留于剑罡境初期，终其一生也找不到第三境的门槛的普通人。
　　像他师兄这般年纪者，大荒罕有。

　　“那就不能是你吗？”它更为好奇，何芸的天赋在它看来也是顶尖， “我见过你舞剑，你是第二境圆满，也属于惊世罕见的天赋。单凭剑术的话，和你师兄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吧。”
　　“那可不一定，”她摇摇头，“剑道一境之差，有时候犹如云泥。”

　　“再说了，那小孩刚刚不是说了，他们等的是‘剑子’吗？”她起身向着镇中深处走去，耳边的明月珰微光闪耀。“我那师兄，刚好便是这所谓的‘剑子’。至于我吗？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绝对不会在这里。而且，我灵脉受损，灵力嘛……”她停顿一瞬，眨了眨眼睛。“这个地方，估计借灵符也借不了太多灵气。”

　　“不过，你这次想起的记忆倒挺多的？”
　　“可能因为进入到镇中，触物生情？”
　　“但你不是听说吗？应该也没来到这里吧。”
　　“那我怎么知道。”

　　“对了，你手中的糖葫芦是怎么回事？”
　　“从刚刚的摊子上拿的，”何芸一口咬下最后一颗山楂丸，“放心，我给了钱的。”

　　随着何芸走远，缠绕在周边一小贩身上的一缕金丝倏然消散，化作一只黑鸟，顺着天空，向着镇中城主府飘去。

　　城主府，最高楼。
　　白发婚袍男子立于窗前，微微抬手，黑鸟便飞入其身。
　　“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看来不必太过于关注她。”
　　“至于另一个混进来的人……”

　　他眼神微闭，从眉间牵引出一道金光，飞向窗外。